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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收手之前，只觉腕上一阵冰凉，有物绞缠上来，缩在她袖里。
宁小闲微惊，低头看去，却是巴蛇真身重新化作金镯，贴在她皓腕上，似是打定主意不下来了。
她不禁捂嘴轻笑，知道长天已经被她惹祸的本事所折服，唯恐这么一小会儿的分别还会再生变故，因此在大喜日子还要派真身盯紧了她。
原本她住在霜云殿中，可是宁羽嫌这名字太过冷清不讨喜，又恐她住腻了这里，因此趁着谨春园重修的机会，在得愿山庄中另盖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大殿作为婚居，称毓华殿。
“毓”通“育”字，这小子的心思不用多说。宁小闲知道以后，也只得红着脸，将这个义弟掐得险些哭出来。
如今毓华殿中张灯结彩，却是四面寂静，远不如主厅那里热闹非凡。唯大殿里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偏偏连半声咳嗽也听不到，个个妖卫都如泥塑木雕一般。可见长天实是担忧婚典这一日再起变故，将这里守御得水泄不通。
花想容和青鸾陪着她进了主房，替她卸了脸上淡妆，并除衣沐浴。依着中京风俗，新娘子不在大庭广众下露脸，因此她的妆容实浅，只用花水洁面即是白里透红一张素颜，沐浴也要换水三遍，最后一遍以牛乳泡浴。
宁小闲从来不惯旁人服侍，所以挥退了左右自己来，不过最后重新着衣时，却指着罗纱惊疑道：“这是什么！”
青鸾眨了眨眼：“今夜您不能穿着束胸了，按例要着纱衣。”
“上回符舒拿来给我过目的，不是这件。”这件也太……
花想容轻咳一声：“符舒姑娘知道您会怯场，当时取了宽服给您看。您真正在今夜要穿的，乃是这一件。”
她给白虎支了招，所以符舒这是故意报复于她么？宁小闲俏脸红得快滴下血来：“不成，给我换过！”穿了这件纱衣，她今晚还有活路么？
青鸾忍笑道：“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里给您找红纱衣？天衣阁这两日打烊，符舒姑娘都被白虎大人拽跑了。”难得看到宁小闲这般窘状，她真想说一句女主人你就认命了吧，偏面上还要语重心长道，“莫要误了吉时，神君大人转眼便要回来了。”
花想容也帮腔：“这纱衣好看得紧，不知多少姑娘梦想穿上，神君大人必定也会……喜欢。”好险，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宁小闲怀疑地觑着这两人：“你俩劝得这般殷勤，早知道了罢？”
“不知！”
“我等不晓！”
她二人异口同声，面色诚恳至极。开玩笑，能让女主人知道符舒姑娘早在三个月前就将纱衣款式给换掉了么？女主人虽然不如神君大人冷酷，整蛊起来却是一把好手。
这时门外有隐卫低声道：“报！神君大人已经离开宴厅，往这里来了。”
青鸾赶紧道：“我的姑奶奶呀，再不穿上可就来不及了。”宁小闲和她们僵持片段，也知道今日是逃不过了，只得认命一叹。花想容和青鸾何等聪敏，赶紧替她穿上纱衣。
这一件，宁小闲却没有办法自己穿好——哪个新娘子也没招儿，因为它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明扣暗扣足足有一百多个！
这扣子的花式可就多了，解和系都是超级麻烦，哪怕手巧如青鸾、花想容，也费了两炷香的时间才堪堪扣好。符舒的本事就在这里了：明明一件红罗纱上全是扣子，偏偏一眼看去尽皆隐形，半个也瞅不出来。
宁小闲就想不明白了，明明一会儿就要除去的衣物，为什么要造得这般麻烦？
青鸾和花想容也说不知，笑嘻嘻地替她挽好秀发，着好外衣，随后带门出去了。
这偌大的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还有无尽的喜气相陪。
按理说，新娘子要端坐床沿，等着新郎官儿归来。宁小闲的确也这么坐了……半个时辰。
这个时候，七仔却在督务局里，面对冼贺的一张臭脸：“不是说好，幻境中的恶鬼也是幻象吗，为什么这一回居然放真的出来了？”天知道他在巴蛇森林里看到实打实的恶鬼袭人，真是吓得魂儿都要飞掉。督务局那里，可是他亲口向上头保证撼天神君的大婚会照着章程来。
七仔笑嘻嘻道：“那整个场景都是幻象，总该有点儿真的罢？否则我家大人又不是戏子，耍花枪给凡人看么？”眼见冼贺还要再说，他身体前倾，抢先道，“还是你觉得，我家神君大人擒拿这么几个小鬼，也会失手呢？”最后几个字拖长了音，话尾上扬。
冼贺闭了嘴。的确以神君之能，对付几个鬼魅不要太简单。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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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3章 莫使金樽空对月
七仔这才拍了拍他的手臂：“把心放到肚子里罢，这不是一切太平么？”
这一回神君大婚，自然不能用凡人的办法。所谓敲锣打鼓，不就为了引人注目么？那么索性就玩个大的，将虚泫的黑暗天幕也借了来。这头老沉渊上一回在得愿山庄施用的术法给宁小闲留下深刻印象，深究下去，却是这种生物本身能够喷出黑墨，虚泫修成正果之后，这个天赋也就转化为黑暗天幕，存成一粒小小的黑珠，威效奇大。
这回既然要玩噱头，宁小闲自然毫不客气地将它借用了来。随后将凡人拖入巴蛇森林的办法，却是阵法师自半年前就开始在中京周围绘制大型幻阵。这一次绘制，总共动用了六百七十一颗蜃珠，几乎将中州所有商会的库存扫荡一空。所以做出来的幻境可称天衣无缝，既让凡人粗略流浏了巴蛇森林的美景，自身又极是安全，毕竟大家依旧留在中京，哪儿也没去。
这种行动当然要经过督务局的特批，不过督务局虽然破天荒让隐流在自家地盘上动土，却是咬定了条件，不允玩太大，幻境中的景象不许太吓人。
隐流也明白，在中京搞事还是不要搞太大。妖族成亲，惯用的庆典方式一向比较粗暴，温文尔雅的中京人民未必能全盘接受，所以设计这一次幻景也只起娱乐作用，却没有太血腥恐怖的场面。凡人都不经吓，自家两位大王毕竟是办喜事，万一将旁人吓死几个、几十个地，岂非晦气到家？
其中就有一条，督务局要求巴蛇森林幻境里面出现的妖物和鬼怪，全部不能是真的。隐流却偷偷放出了几十头恶鬼，所以七仔就要赶紧过来与督务局交涉，以示隐流对此事的重视。
他才拍到第二下，冼贺就觉出手心里塞进一样软绵绵的东西，乃是一只储物袋。他心知肚明，最关键的是事情也过去了，眼下息事宁人最好，于是板着脸道：“下不为例。”
七仔连连道好：“一起去讨杯酒吃吧。神君大婚的喜酒，可不是那么容易吃到的。”站起来拂了拂衣袂，笑吟吟地拖着冼贺就走。隐流虽然有一尊大神坐镇，但中京毕竟是人家地盘，长天依旧不想和督务局撕破脸。冼贺也知道这回可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此半推半就，终也跟去了宴场，中途偷看了一下新到手的储物袋。
饶是他自己家财万贯，见着这袋子里的物什也乍舌不已，心里那最后一点芥蒂也终于消除。
……
月升中天，红烛渐短。
宁小闲正襟危坐好半天，终于憋不住了，一把拽下蒙面的红纱暗气道：“那两个小娘皮被惯坏了，居然连我都敢作弄！”长天到现在影儿都未出现，可见方才青鸾和花想容使诈。偏这衣服脱下来估计比穿上去还费劲儿，难道她暴力拆解？
她在屋中走了两圈，无事可做，外间的饭菜香气倒是不停地传进来。
外间也置了酒席，供新人自用，菜式自然做得团团锦簇，讨了好彩头的同时都是色香味俱佳。她忙了多日，水米不曾打牙，这时不禁就有些儿犯馋，可是长天还在外头，她自个儿吃得杯盘狼藉似乎不太好……
她想了想，叹口气，只得拿起酒樽给自己满上一杯，仰颈喝了。
噫，好酒！喝起来明明是青醴酒，口感却更加绵醇，化出来的酒味儿还加倍浓烈，她一口就喝出来三四种变化，看来是至少窖藏了百年之久的陈酿。没想到苍龙殿掌门嫁完女儿之后，手里居然还有这样的藏货。
宁小闲自酌自饮，不觉慢慢喝下去半樽。这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她也不去运转神力，任酒劲儿翻涌上来，一时陶陶然半睡又半醒。
难怪世间多酒鬼，原来醉生而梦死的感觉这样好。
……
长天走进来的时候，就见到这妮子蜷在榻上，矮几上放着酒樽，面上的红纱早就不翼而飞。他微微一怔，想起外间整席未动，不由得摇了摇头，暗道她这等馋猫居然能忍着不先动箸，也算是涵养功夫大进了。
他伸手，去抚她光滑的脸蛋。她觉出面上温热，于是睁开星眸，冲着他傻傻一笑：“你回来啦？”
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忽觉心里暖意融融。这世上终于有个地方，终于有个人殷切守望着他，在他归来时能问上这么一句。
这是属于凡人的小确幸，他曾经是不屑的。
这感受他很陌生，却不惶恐、不排斥，似乎自来就知道它天经地义，早晚有那么一天会到来。
长天将她抱起，她还有些儿迷糊，却下意识地伸臂圈住他脖颈，将螓首倚在他怀里。长天上榻，再令她坐在自己腿上，圈着她细腰。
方才酒宴上推杯换盏，他都记挂着赶紧回来。唯有揽着这个小小人儿在怀，他才觉得心中圆满喜乐，似乎有一块长久以来存在的空洞终被填补。
他回来之前，给自己放过清洁术了罢？宁小闲是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脑海里飘飘然。见她满面晕红，眼波流转，他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