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直一曲两棵古槐,槐荫当庭,凉风习习,让人恍然觉得这不是在炎炎初夏,而是如沐春风。
李岩手扶枝干虬结的古槐,感叹道:“这棵一人合抱的古槐,谁又能想到它是从一株小树成长起来的,同化夷狄之策也如这棵参天的古槐。”
苏颋站在槐荫下,满眼青绿,遍体生凉,身心感到一片宁静:“岩哥儿,你将这篇治边同化策写出来,为师与邀请朝廷一些重臣到这茶庭品茶饮酒,清谈议政,你也参加,须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众人拾柴火焰高,集我华夏精英之智,成就这百年乃至千年的大业。”
苏颋抬头仰望参天古槐,心胸中激荡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志向,喃喃道:“为师既为礼部尚书,教化夷狄自然是责无旁贷,礼部也应该有所作为了。”
清谈议政,集众人之智,达到共识后才推行,老成谋国啊,谁说古人的智慧低……那不是我岂不是又一次名动公卿?李岩的心热乎起来,不过还得谦虚点,在他们面前做个恭恭敬敬的弟子,但有所问,就说是老师所言,我不过有感而,拾人牙慧罢了。
功课学业请教完了,李岩谢绝了苏颋留他下来共进晚餐的建议,永穆公主还等着自己呢,在几个健硕的少年仆从前呼后拥下,回到了永穆公主府。
高墨达已在府中等候,李岩也不拘束上下之礼,就邀他共进晚餐,
有大唐公主在座,虽是普通家宴,作为地位卑下的波斯胡商,高墨达也觉宠光照灼,李岩言语亲和,边吃饭边谈一些经商之事。
“胭脂马的东家波斯胡商求到右武卫将军李素武名下,他是波斯王族阿罗憾之子,赐姓为李,也不能让胭脂马重新开业,反而赔付一大笔伤药费,我们用极低的价格买了六成的份子,还要继续买吗?”
“剩下的波斯胡商有实力的留几个,让他们等着,等后宫有了变化就是胭脂马重新开张之日。”烛光映在李岩脸上,是一副自信满满的神色,心里却焦虑重重,如果废后之事拖个一年半载,自己的制科秋试会不会因为打人事件受到影响?
父亲正在狱中等待审判和流放,自己还是犯官之子,按律没有资格报考制科秋试!
31。雨中探监
七月天,孩儿脸,快近午时,天气说变就变,宽阔平直的朱雀大街卷过一阵狂风,细如粉末的黄土扬起漫天的沙尘暴,这时,不得不出门的人皆戴着仅露口鼻的风帽,艰难地走在朱雀大街上。
回到长安将近两月了,李岩每天都在午初时分,由几个少年仆从跟着,亲自将酒菜送到大理寺监狱,陪着父亲一起吃午饭,没有一天缺席过。
虽然来到大唐的开元盛世,前世的记忆深刻,李岩总想起前世父亲被人陷害,失去公职后为生活四处奔波的样子,总想起前世父亲在饭桌上语重心长,讲述成功的人生就像环环相扣的精密链子……他给自己不断地夹肉夹菜,他却用咸菜下着白饭。
在无人的时候,想起父亲,李岩前世总是眼眶湿热,上大学报的是园艺专业,他有个愿望,想给父亲在郊区买块地,营造处山水庭院,让父亲坐在庭院里,周围花树环绕,沐浴着春天温暖的阳光看书。
经历过挫折后,前世父亲爱读书,奸臣传厚黑学没少读,有次他醉醺醺地讲道,中国人,几千年了,骨子里脱不了君臣父子儒家那一套,讲究的是等级秩序,听话的孩子才能得到领导的重用,你如果能在领导身边干起,把他侍候好了,举个例子,他在外面讲话,你手里拿个茶杯,脸带微笑随时准备递上去,茶水不能太烫或太冷,比侍候你亲爹还亲,做到这个份上,你才能得到他的赏识提拔。否则就慢慢熬到白退休,一生沉沦下僚,什么理想抱负都是白搭!”
平康里,公主府门前。
瞧着这狂风大作,暴雨欲来的天色,李岩对几个仆从下令:“备马,准备蓑衣。”
永穆公主赶到府门前相送,心疼他:“岩哥儿,叫仆从去送酒菜就行了,你大考临近,身子骨淋了雨如果受了寒,可出不得一点岔子。”
摇了摇头,李岩注视着永穆公主风致楚楚的俏脸儿:“姐姐,你快回去,每日操劳那些帐薄,用了午饭小睡一会,好好休息。”话语温柔,透出对永穆浓浓的关切怜爱之情。
雹子般的雨点从天而降,噼噼啪啪砸在黄土地面上,瞬间形成了雨打沙滩万点坑的景象。潮湿的空气里混合着尘土的气味,李岩头戴毡帽,身披蓑衣,翻身上马,双脚重重一磕铁连钱,马儿吃痛,似枝离弦的箭射了出去,几骑紧紧跟随,消失在永穆公主痴痴的目光中。
朱雀大街上,倾盆大雨让李岩呼吸都有几分困难,心中默默念叨:永穆公主,有些事你不会明白的,我遇上泥石流,对前世父亲的歉疚之情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不能弥补,只有对今世的父亲尽一份孝心,才能减轻我心头的痛。
李岩不断用双脚重磕马腹,连鞭子也用上了,朱雀大街虽是帝都最长最宽阔的街道,但因地面都是颗粒细小的黄土,雨水一下,大街泥泞不堪,排水沟也无济于事;而晴天车马一过,又是尘土飞扬,让人口鼻里蓄满了尘土。
帝都长安的士绅百姓,吃朱雀大街的苦头不是一天两天了,直到大唐天宝三年(744年)以后,为保持路面的干燥清洁,在朱雀大街等主要街道的路面上,铺设从浐河岸边运来的河沙,起到了“风吹无尘雨无泥”的作用。
朱雀大街的路面纯粹是黄土,不是古代的三合土——粘土、熟石灰、砂等掺拌在一起夯实平整而成。
李岩前世在大学里学过,三合土路面强度高,承受得住载重的马车,耐水性好,道路不会泥泞。
在路面变得泥泞不堪前,李岩已赶到了大理寺监狱。却见监狱大门口有好大一大群人,不期而至的倾盆大雨竟然驱散不了这群人。
人群中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个个神情哀伤。仿佛站了许久,嗓子已哭得沙哑了,身上的绸衣被暴雨一淋,全湿了,粘在身上,还不住朝下滴水,跟落汤鸡一样。瞧他们个个在风雨中瑟瑟抖,神情绝望的模样,在千牛卫的监押下,跟灰孙子似的排成队往监狱里去。
旁边还有一辆公主的辇车,停在大理寺监狱门口,李岩策马从辇车经过,一眼瞟去,车上坐着一位体态丰腴的半老徐娘,另一位,竟然是太学里的冤家对头,欺辱自己的王宝真,因为那次狠揍,他一直在府中卧床养病,消瘦了不少!
母子俩脸色苍白,神情呆滞,半边身子都被暴雨浸透,跟木头似的坐在辇车里。
李岩赶紧转过视线,策马进了大门,心中好奇,这事得弄明白了心里才安稳。在走廊上,伸手将一串铜钱递给狱卒,耳语几句。狱卒早跟李岩混得熟了,往日见他带的随从都是鲜衣怒马,出去一打听,长安也不是不透风的墙,李岩几诗词才名远播,获得众口称赞,据说他交游的都是权贵皇亲。狱卒点头哈腰,对他的话无敢不从,这会儿像对待自己的亲爹一般。
李岩吩咐奴仆先将酒菜送进监牢,狱卒将李岩带到了大理寺狱丞的签押房,狱丞不过是个从九品下阶的官儿,一身浅青团衫,人老成精,一听李岩过来,连午饭都不去吃了,就在签押房专门候着。
李岩刚坐下,狱吏就端上热气腾腾的姜茶,呷了一口,放了糖的,滋味甚甜。开口问道:“刘狱丞,难道是驸马王守一出了事?”
刘狱丞一张脸笑成了菊花,拱手却道:“恭喜小郎,驸马王守一倒了台,李司业就快要出狱了。”
“怎么说?”李岩皱起眉头,我问王守一的事,你扯上我父亲干什么。
“李司业坐了近五个月的监,既不审判,又不贬官流放,可见楚国公的事没有牵扯到他,更重要的是——”刘狱丞卖了个关子。
“刘狱丞有话快说!”李岩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飞钱递到他手上。
刘狱丞走到门边,左右瞧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将房门关上,悄声道:“皇上废王皇后为庶人,赐驸马王守一死。那帮子外戚个个倒霉,流放岭南,连户部尚书张嘉贞也受到牵连,被贬出京去。”
“咚咚咚!”李岩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嗓子干:“说说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王皇后无子,年老色衰却与武惠妃争宠,地位受损,常找圣人吵闹,楚国公姜皎的事提前泄露出来,皇后之兄驸马王守一很是害怕,他请来和尚祭拜南斗与北斗,取来霹雳木并刻上天地文与皇上名讳,让王皇后佩带,说带着它可保佑早生贵子。结果事情被揭,皇上亲自到皇后宫中追查,果然搜出了霹雳木,王皇后百口莫辩。岩哥儿,唐律中将造畜‘蛊毒、厌魅’定为十恶罪之‘不道’。罪在不赦。”刘狱丞的声音带着一些阴冷。
一阵冷风冷雨从门缝交窗吹了进来,情绪激动的李岩蓦地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王皇后与皇帝也是患难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却因为这件事被废,还将舅兄处死,那可是助他登上皇帝宝座的从龙之臣。
皇帝都是这般冷酷无情?皇权令人如此生畏!杀人废后比这七月的天色变得还快,李岩暗叹,自己虽然知道废后的结果,但不知是这么个无足轻重原因。
后宫的争夺翻云覆雨,如此酷烈,那武惠妃的心机手段岂不是厉害得紧?
李岩拱手道别刘狱丞,临走时那张飞钱被他硬塞回来,嗔怪道:“岩哥儿才名显达于公卿,今秋制科必定高中,瞧得起刘狱丞,权且交个朋友。”
人情世故就是这样,趋炎附势一千多年后还不是这个样子,李岩假意推却了两次,显得诚意十足,最后才收起飞钱,微笑着拱手道:“多谢刘狱丞平日关照父亲,李岩谢过了。”
离开刘狱丞的签押房,在狱卒的带领下进了那间单独的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