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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现在向贺文程“坦白”,把辽王的罪行公之于众,他肯定会被从轻发落。
陈复心动了。
事实上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初他把贪污来的银两拿出一部分献给辽王,是为了利益。现在他出卖、攀扯辽王也是为了利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君子克己复礼那一套是忽悠人的,真正做起来有几个愿意的?
陈复信奉的信条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别说让他坦白行贿辽王的事实,便是让他编造出子虚乌有的东西来他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请告诉下官该怎么做。”
陈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贺文程的大腿便恸哭起来。
哭着哭着鼻涕眼泪就抹到了贺文程的裤腿上,弄得贺御史好不尴尬。
“咳咳,你且起来说话。”
贺文程受不了陈复的肉麻,清了清嗓子下了吩咐。
“哎,哎。”
陈复连连应道。
他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身子微微前倾,作出一副恭顺聆听的样子。
贺文程摆了摆手道:“其实很简单,这件事主谋是辽王,你只是碍于王威不得已才犯下大错。本官说的可对?”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啊。”
陈复见贺文程有意替他开脱,心里直是乐开了花。
“辽王主动找到下官,说想要从修建河堤的银两中抽一部分,便叫下官扣出一些来。下官不敢违抗王爷,一时糊涂才铸成大错啊。”
贺文程为陈复点了个方向,陈复毫不犹豫的顺着贺文程的意思说开去。
二人极有默契,不愧都是混官场的。
贺文程微微颌首,冲一旁的书吏吩咐道:“把他刚刚说的都记下来。”
由于双方有了默契,审讯进展很快。
不一会陈复就将辽王如何威逼于他,如何借他之手贪掉修建河堤银两全部招了。
书吏将记好的口供送到陈复面前,陈复未作犹豫便按好了手印。
“你做的很好。”
贺文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陈复又燃起了希望。
只要能够保住这条命,让他去做什么都可以。
贺文程一甩衣袖,拂然而去。一众锦衣卫紧紧跟在他身后,众星捧月一般。
有了陈复的这份口供,贺文程终于有了发难的理由。
他命锦衣卫带着一众衙役和巡检司兵卒围住了辽王府,逼辽王出府接受质询。
辽王朱宪听闻王府被包围直是大怒,亲率一众王府护卫从大门而出。
经过永乐大帝的削藩,现如今亲王已经没有亲属军队,故而包围王府根本不必动用卫所军队,仅仅用衙役和巡检司兵卒足矣。
但辽王毕竟是个王爷,几百人的家丁护卫还是有的。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气氛十分紧张。
“辽王殿下,本官奉皇命巡查湖广,及至荆州查出县令陈复贪墨修建河堤银两。经过审讯,陈复招供一切都是辽王殿下指使的。不知辽王殿下作何解释?”
到底有一方要先打破僵局。
贺文程自问已经十拿九稳,便气势十足的质问了起来。
“污蔑,这都是污蔑!”
辽王朱宪气的浑身发抖:“贺文程,你竟然因为一个罪臣之言就包围了本王的王府,你该当何罪!”
朱宪料想到张居正会对他发难,但他没想到这一切会来的这么快,他没想到张居正敢如此**裸的调动锦衣卫,完全没有一丝顾忌。
他毕竟是辽王,是朱明宗室的代表,怎可如此受辱于人?
今日便是玉石俱焚,他也不能束手就擒。
“辽王殿下言重了。若仅论身份,下官自然无法与辽王殿下相比。但下官此来是奉了朝廷之命,是代表了陛下。难道陛下没有资格质询辽王殿下吗?”
“你!”
贺文程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却是笑里藏刀,朱宪被气的浑身发抖,却是反驳不得。
但朱宪转念一想,似乎贺文程也有漏洞。
巡按御史确实代表了朝廷,可锦衣卫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从一开始他们就笃定自己有罪,派来锦衣卫搜集罪证?
“你说你代表朝廷巡视湖广,好。那这些锦衣卫怎么解释!”
“锦衣卫?”
贺文程作惊讶状。
“辽王殿下说的可是他们?”
“明知故问!”
朱宪愤愤道。
“这真是巧了,他们此来是办另外一桩案子。只不过下官查案正巧查到了殿下这里,便请他们过来搭把手。”
“放肆!”
朱宪觉得他被贺文程耍了。
“你在耍本王吗!”
第二百零一章 王命旗牌(第三更,月票500票加更,求订阅,求月票!)
贺文程冷笑一声道:“下官说了是奉皇命巡查湖广,王爷不信。那便只好请出王命旗牌了。”
王命旗牌?
辽王朱宪彻底懵了。
站在锦衣卫身后的宁修暗暗啧叹,王命旗牌真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刻就是有震慑力。
朝廷有时会授予钦差王命旗牌,允准其便宜行事。
得到王命旗牌的臣子,就相当于获得了天子的授权,可以在军事、司法、行政领域享有临时裁决权。
譬如处决逃兵、逃将,拘捕官员。
拥有王命旗牌的官员权力不可谓不大,甚至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当然,有了王命旗牌也不是说就可以无所顾忌的杀人的。
武官的话,一般只能未经审理处决副官也就是参将级别的。
文官的话,最多只能处决县令级别的。
也就是说贺文程若想先斩后奏,最多斩了县令陈复,对辽王这种级别的是肯定奈何不了的。
但斩杀不了不意味着不能拘捕弹劾。
毕竟他有王命旗牌在身,就是代表了中央朝廷,代表了天子。
王爷再大能有天子大?
若是辽王拒绝束手就擒接受质询,那就相当于谋反。
棋牌官将王命旗牌高高举起,辽王的脸色阴沉不定,良久还是暗叹一声跪了下来。
“臣朱宪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王命旗牌在某种意义上比圣旨更给力,因为圣旨只是针对某一件特定的事情,而王命旗牌是授予钦差裁决权。
在代表天子巡牧期间,钦差可以凭借王命旗牌狐假虎威,享受那种唯我独尊的快感。
宁修见贺文程一脸得意的样子,心道可把你给牛逼坏了。。。。。。
辽王此刻都要气炸了。
他虽然是遥冲天子行礼,却让贺文程占了便宜。
“辽王殿下,请起吧。”
贺文程享受了辽王的‘叩拜’,心中十分得意。
他虚抬了抬手,示意辽王起身。
方才他是代表天子,故而辽王冲他叩拜行礼。现在辽王已经履行了臣子的礼仪,若是贺文程还拿着鸡毛当令箭就太过分了,若是被辽王抓住不放反将一军,反而不美。
他已经稳胜不败,没必要给辽王机会反击。
不过辽王毕竟是亲王,在给他定罪之前贺文程也不好表现的太过跋扈。
辽王站起身来冷冷道:“钦差想问些什么尽管问吧,小王一定知无不言。”
顷刻之间辽王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连宁修都没有想到。
就像他也没有想到贺文程此行竟然带着王命旗牌。
通常情况下,王命旗牌只会授予钦差。因为品级的缘故,多是巡抚、总督一级的大员。
巡按御史虽然也是钦差,但毕竟只有七品,品级过低,授予王命旗牌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
但少并不是说没有,这也体现了大明官制中典型的小官大用。
有王命旗牌在身,再加上一众锦衣卫在暗中配合,怪不得贺文程胸有成竹。
宁修此刻真的是学到了。
在大明的官场生态体系中,最重要的就是君王的意志。谁能够获得君王的信任谁就能站在食物链的顶层。
区区一个王命旗牌都能让亲王底下高贵的头颅,更不必说简在帝心的权臣了。
在大明历史上,真正能够做到简在帝心的臣子无一例外不是权臣重臣。
这就是人生奋斗的方向啊。
“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辽王殿下不若随本官往知府衙门走一趟吧?”
贺文程这话虽然是用的问句,但实际上却是不容置疑的。
辽王显然也明白这点,他轻点了点头道:“善。”
贺文程直是大喜。
他之所以要让辽王跟他去知府衙门接受质询,就是为了彻底的架空辽王。
辽王虽然没有亲属军队,但毕竟还有几百名王府护卫。
若辽王真的狗急跳墙想要鱼死网破,仅仅靠衙役、巡检司的兵卒以及一干锦衣卫,贺文程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而如果把辽王‘骗到’府衙,他就成了瓮中之鳖,可以随意拿捏。
辽王当然知道贺文程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但他没有办法只能选择服从。
如果他现在拒绝,等于承认自己心中有鬼,且有抗旨不尊的嫌疑。
毕竟钦差就是代表了天子,这个罪名他担不起。
辽王府的护卫统领颇为担忧的上前跟去,辽王却是一甩袍袖道:“尔等不得放肆,本王去去便回。退下!”
此刻这位王爷身上倒真有几分太祖、成祖的影子。
宁修颇为感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张居正其实是对这位王爷有恩的。若不是张居正的举荐,这位王爷现在不过是个广元郡王,如何能够复辽藩,继王嗣?
他却恩将仇报,搜集张居正的黑材料,企图搞死张居正。这种时候张居正反击便是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张居正不反击,那才是脑子有问题。。。。。。
这种政治斗争本来就没有对错可言,有的只是胜负。
强者为尊,这是玩政治游戏的人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