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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涟平日除了习字和听几位先生讲授十三经之外,还常常去找宫廷画师学画,此时虽年幼,却能画的一手好静物,教玦儿习字时,偶尔也画画庭中花草,颇有动人之处。
转眼便到了五月,终于到了玦儿能回家的时候,季涟颇有些舍不得,从御膳房要师傅做了玦儿爱吃的糕点给她带着,又叮嘱她回家了要给自己写信,玦儿一一应了。
玦儿一到家,孙璞和蕙玉便遣了人去静心庵报信,师太见到玦儿回来,欢喜自不待言,玦儿却有一肚子的疑惑去问师太,拉着师太的衣裳跟进跟出的问个不停。
“师太,你跟我说的那个道士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陛下好像很想打听那个道士的事情似的,常常抓着我追问,我都好害怕会说漏嘴呢。”
师太忙让玦儿把这半年来的事情细细讲给她听,玦儿讲了好多日才把事情一件一件的说明白,师太每日里调些羹汤喂她。玦儿很久没有吃到师太做的这些新鲜东西,也是十分欢喜:“师太,要是能在家里多呆几个月,晚点回宫里去就好了。”
“你在宫里……过的不开心么?”
“开头有一点,不过后来有阿季哥哥陪我念书,稍微好些了。宫里也有好多师傅会做好吃的东西,不过好多师太做的东西他们都不会。”
想起一事,玦儿又问道:“对了,我这次回去,要是陛下问我道长怎么找到我,都跟我说了些什么,我怎么答呢?”
师太想了一阵,要玦儿谎称那道士这次是送了一封信来,玦儿应了,开始追问那个道士的事情,师太随意应付了她,并再三叮嘱她不可将这些事情说了出去,又切不可让永昌帝知道她的事情,不然师太便会招致杀身之祸云云。玦儿虽不甚明白就里,不过听师太这样说,一一答应了。
玦儿点点头答应了,又道:“我回来之前,陛下还要我问那个道长,问他对当年的事情,可有回心转意?还说自己已知错了,希望道长能再见他一面。”
师太点头道:“我知道了,过几日我去拜访道长,会跟他说的。”
“师太,那个道长法号是什么啊?”
师太已有些不悦,皱眉道:“你问这个作甚么?”
“季哥哥跟我说,以前有个很厉害的道士,叫飞光国师,辅佐陛下好多年,可是后来走了。季哥哥想知道我遇见的那个道长是不是就是那个飞光国师。”
师太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过他当年救了我一命,要我可能的话帮他办些事情,正好你被挑着入宫去了,所以就让你去帮他传了一下话。”
“哦,原来是这样……”玦儿似有所悟的点点头。
第七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到了八月间,玦儿又跟着张夫人进京,随身带着师太这几个月抄录的几本书。才到东宫没多大会儿,宫里就有人来,说是接孙小姐进宫去。
玦儿到了秋风殿,只见永昌帝和季涟都在,永昌帝见了她便追问道士的事情,玦儿只说今年道士没来,而是托了人送信到家,说着便从身上拿出师太交给她的信封。
永昌帝拿过信封,见封皮上并未署名,也没有写是谁启,小心的撕开口,里面掉出一张纸来,永昌帝看了,脸色恼恨之色一览无余。季涟拉了拉他,道:“皇爷爷,皇爷爷?”
永昌帝回过神,道:“季儿,你带玥儿去玩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季涟拉了玦儿出来,朝着明辉殿的方向过去,问道:“玦儿,那封信里面写了什么?”
玦儿摇头道:“我也没有打开过啊。”
季涟颇有些疑惑的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倒向宫里的人打听过飞光国师的事情,可惜宫里竟然没有什么人知道。我还向柳先生打听,可是柳先生入仕的时候,国师已经不在了。柳先生也问了几个老一些的人,却几乎没有人见过国师的真面目,真是奇怪……”
之后往往复复过了好几年,便又到了永昌十四年的中秋。
几年间季涟一直在宫中长大,与永昌帝感情日深,还几次跟着永昌帝去鹿鸣苑围猎,连永昌帝北征突厥时也随侍在侧,但和太子楀之间却越发的疏远了。
玦儿每年回家再到宫中来,总给季涟带来一些新奇东西,有时是师太让玦儿抄录的诗词簿子,有时是玦儿跟着师太做的新式糕点,还有一些季涟从未见过的饰品。季涟渐渐的疑惑玦儿这些东西都是哪里学来的,玦儿被他纠缠不过,便逼着他发下重誓,不能将知道的告诉别人,玦儿便省去和那个道长相关的事情,只说自家里有个师太,学识广博,会些旁人不会的东西。
这一年季涟已经十五了,宗室里这个年纪的男子已开始议定婚事了,太子妃几次进宫时也和永昌帝谈起这件事,永昌帝却说孩子还小,再长长见识,心性稍定再娶妻也是好事。
渐渐的季涟看玦儿的眼光有所不同了,这两年间他时常翻看玦儿抄录过来的那些词曲,里面的情词艳曲,玦儿并不十分懂,只是觉着辞藻华丽,念着顺口,有时候拿出来念念。季涟读着“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时,眼神不住的往玦儿身上去,永昌帝本就着意撮合这二人,有事无事便在季涟面前把他那点小心思往玦儿身上引,心里只恨玦儿年岁太小,不能立刻看着季涟成了婚。
再等太子妃入宫向永昌帝提议是否先给季涟纳几门妾室时,永昌帝便当着季涟的面正色道:“自古先娶妻,后纳妾,不可坏了规矩。若是先纳了妾,以后再娶正妻,家里免不得有些鸡飞狗跳。季儿年岁尚幼,正是学着理事的时候,要是每天被家里这些个姬妾烦心,以后如何治国啊?”
太子妃一走,永昌帝就又开始试探季涟对玦儿的那点小心思,季涟心知爷爷当年把玦儿弄进宫来抚养,就是为了将来许配给自己的,于是也不藏着掖着,永昌帝大喜,又和他讲了一些男人须专情切不可三心二意等等之类的话。
季涟心下大奇,皇爷爷的妃嫔虽不多,但也不算少,皇祖母孝仁皇后薨了后,皇爷爷的心情似乎差了许多,再没有纳新的嫔妃了,可怎么看也和专情搭不上边啊,口上虽不说,脸上的疑惑却写的清清楚楚。
永昌帝语重心长的道:“朕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雄心壮志,在京里便娶了你皇祖母,又纳了几门妾室,一心只想着成就一番大事业,再享尽人间绝色。后来到了金陵,当地的官员们也是从江南一带搜寻了不少美女送给我,当时朕的日子过的也是很快活的。谁知道女人多了,麻烦事情也多,背地里你整整我啊,我害害你啊,我懒得管这些事情,都交给你皇祖母,你皇祖母要不是每天烦心这些事情,也不会这么早就走了。”
季涟想起父王的几个姬妾,平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便不少,这些年子息单薄,大半倒是人为,心中便不住的点头。
永昌帝又道:“互相算计也就罢了,这其中又有几个是真心对你的呢?大部分都是想着得了宠后半辈子有靠,或者生个孩子以后当太后。”见季涟沉思不语,以为他不明白,继续说道:“再说的明白点,她们不是喜欢你,是喜欢你这个皇太孙的位子,将来呢,就是喜欢你太子的位子,再以后,就是喜欢你皇帝的那个位子。你从小就聪明,这道理你明白不?”
季涟听得似懂非懂的,有些茫然,永昌帝恨不得一下子给他灌输无数的理论,接着道:“当然了,本来这也无所谓,你一辈子就这么过也可以。但是有些事情,可能你做过了才会后悔;有些东西,你失去了才会珍惜。所以有的时候就要珍惜,不要等到没了才追悔莫及。”
季涟想,难道皇爷爷是因为皇祖母死了,所以悲痛过度?问道:“皇爷爷还在为皇祖母病逝的事情伤心么?”
永昌帝一怔,眼神黯了下来,道:“很多事情你一下子可能明白不了,以后慢慢琢磨也是一样的。总之你以后呢少不得三宫六院什么的,不过凡事先想想会不会伤了玥儿的心。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啊,很多看起来很贤惠,一种是装出来的,一种是忍出来的。儿子要那么多也没什么用处,有一个聪明点的当太子就可以了,不要凡事都听信那些大臣的鬼话。”
季涟见皇爷爷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估计是憋了很久也没个人说,又想起自己母妃的贤惠,十之八九就是装出来的吧?那皇祖母呢,难道是忍出来的么?
永昌帝又道:“玥儿现在年纪还小,再等几年等玥儿及笈了朕就给你们大婚,最好啊,你们还生个皇曾孙给我抱抱,哈哈哈哈……”一面说着,一面觉得这幸福的场景就在眼前了,再想起自己现在孑然一身(其实还有很多妃子),不由得又感伤起来。
永昌帝又絮絮叨叨的跟季涟讲了一些勿以妾为妻的道理,季涟得到皇爷爷如此明白的“赐婚宣言”,顿时心花怒放,转眼算到玦儿及笈还要多久,心里又是一阵叹气。
到永昌十五年玦儿十二岁生辰的时候,季涟便抱怨道:“你怎么才十二岁呢?”
玦儿撅嘴道:“你也就比我大四岁,充什么大啊。”
季涟叹了气道:“每年你生辰我都陪你过,我生辰的时候你就回家去了。”
玦儿忙问:“我是奇怪怎么从来没见你过生辰呢,你几月生的?”
“七月初七。”
玦儿抬了头,有一丝惊讶,道:“乞巧节?”
“是啊。玦儿你每年乞巧节的时候有没有对月乞巧啊?”
玦儿这几年也常听得高嬷嬷说些调笑她的话,脸色就有些微红,道:“没有啊,阿季哥哥你呢?”
“我又不是女孩子,又不要乞巧。”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娶什么样的女孩子?”
季涟微一思索,便来试探她:“还没想好呢。不过母妃这些日子来一直说要给先我纳几门妾室呢。”
玦儿心里忽有点伤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