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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兴许再过两年,等他再大些,自然收心了呢。”
玦儿心中只是抑郁,她和季涟一般,都未教养过孩子,除了心底里发愁,倒确实无他法可想,便向季涟道:“这事我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你还是忙你的事情去吧,免得误了正事。”
提起正事,季涟的脸色就垮了下来,翻着白眼叹气,北庭、阳宁和平城乃是京城往北的三道屏障。阿史那摄图先前久攻平城未遂,已知平城守卫的孙思训和符靖非轻与之辈,只好转向同为西边壁垒的北庭和阳宁,虽然阿史那摄图在草原上横行十六年未尝败绩,但是此时面对平城如铁桶一般的防卫,为了抓紧时机一鼓作气,也只得转攻北庭了,况且北庭一向守备较弱,自然成了阿史那摄图此时的首选。
前线送来的战报自然是不容乐观的,北庭将士死守大半月,突厥骑兵虽尚未攻下北庭,但北庭守兵已损伤大半,向朝廷求援,朝廷却无法派出增援的部队——平城那里无法抽派人手,而处于北庭后方的阳宁,早已派出了一半的援军,其他的部队若前往北庭,一旦北庭失守,则突厥骑兵到达阳宁时已无兵可守,便可长驱直入,直抵长安城下。
玦儿见季涟脸色阴沉,站起身来,揽过他的头问道:“北边——情况不好么?”
季涟闭上眼,搂着她的腰,低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半个月过得比以往半年还艰难……不知道北庭还能守住几天,可每天看见那些臣子们,我还得给他们打气,跟他们说天朝将士同仇敌忾,定能将蛮夷驱出国门之外……可是,我怎么知道这个阿史那摄图,怎么来的这样快,原以为能拖得两三年,谁知道他说来就来——上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
玦儿俏皮笑道:“圣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阿史那摄图,可不就是上天派来考验陛下的么~”
季涟看着玦儿这样轻松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你是真不知前线有多危急,还有心思说这样的玩笑话——现在的情势,只怕北庭就要守不住了,再到阳宁那里,就算我御驾亲征,也没有什么把握。”
玦儿笑道:“你每天这样唉声叹气的,我怎么不知道前线危急,可历朝历代,只有那烽火戏诸侯的周幽,才会被犬戎长驱直入;而那些励精图治的君王,即使如西楚朝那般有几次甘泉之警,也只是最后成就帝王伟业的一个过程而已。我相信你不是前面那一种,所以才有此信心啊。”
季涟仍有些不自信的问道:“真是如此么……也许是上天惩罚我呢。”
玦儿笑问:“你又没做错什么事,上天作甚么要惩罚你——莫非你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所以心虚了?”
季涟欲言又止的,闷了半天才笑道:“也许上天见不得我和你这般好吧。”
玦儿又和他历数前朝往事,道:“……便是那屠尽所有兄弟逼父亲退位的文宗,登基后行仁政减徭役,一样赢得四方臣服,可见君王只要谨记圣人所说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样的明言,便能使国富民强,即便有兵临城下之危,也定能转危为安的。”
季涟这才缓了缓神色,半晌才道:“皇爷爷和父皇,对我期望甚重,我总怕有什么做得不好了,丢了祖宗颜面——我在你心里,真能和这么多尧舜之君相比么?那怎么乌台那些御史,天天把我骂得死去活来?”
玦儿笑道:“要是满朝的御史每日都对你歌功颂德,那才是不妙呢,那个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那个什么人不就如此么?他倒是听不到有人骂他,最后却被放逐了呢。”
“周厉王。”
“哦,是嘛,你看你知道的这样多,又怎么会重蹈前人覆辙呢?”
季涟看着玦儿因笑容而眯起的弯弯的眼,这才被哄好,打起精神来,去和兵部的人商议前线的战略布置。平城那边孙思训又有折子过来,请求前线全权调度节制之权,好调度北庭阳宁平城三地的军队抗敌。季涟思虑甚久,想到孙思训毕竟在平城守边近三十年,无论朝廷这边有何变故,都一心抵御突厥,甚是老成持重,便准了这一道折子。
谁知他才准了这道折子,又引起乌台一群言官雪片般的弹章,竟然连谋反这些事情都给扯上了,差点把季涟给气疯——国难危急之时,未见这些人提出只言片语的攻防谋略,倒是天天都把心思花在这上头,扯些七七八八不相干的……好在柳心瓴左右逢源,才把这些人安抚下去。
六月末,北庭失守,十万守军无一幸存。
第五十三章 漠北胡虏乱如麻
北庭失守时,守将卢一钧战死,连带头年冬天到北庭历练的几位武举出身,一并殉难,只有数百军士,在城陷之前由卢一钧嘱托,从小路突围而出到阳宁和长安报信。
到京城送信的人一并带来了卢一钧的遗书,一封是呈给季涟的,另一封则是寄给家中母亲和兄弟的,对于卢一钧其人,季涟起先了解并不算多。因为突厥常年来直接骚扰的大多为平城,故此朝中上下,一向视平城为对外的门户,年年加防,生恐有失。从年前开始,季涟虽派了人至北庭加强守备,那也只是循例的事情,直到阿史那摄图此番突然转攻北庭,才让季涟去重视此人。
季涟看着兵部上呈的卢一钧的遗书,悲恸不已,卢一钧最初是孙思训的下属,在孙思训的力荐之下,在永昌年间开始驻守北庭的,突厥刚刚开始攻打北庭的时候,季涟还曾考虑过此人多年来似乎并无什么出色表现,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不知是否靠得住,只是突厥转向的速度甚快,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季涟才不得不悬着心思将此重担托付与他。
然则最后看到卢一钧送回的遗书,季涟才不得不感叹其实上苍实在是待他不薄的。
卢一钧并未读过多少书,所有行军策略,都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到战死殉国时已是六十三的年纪,在给季涟的最后一道折子或称为遗书的东西里面,没有更多的废话,第一是向季涟表达了北庭将士与北庭共存亡的决心,希望等战事结束,再行对战亡的将士优加抚恤;第二是请季涟坚持孙思训的对突厥的抵御策略,无论前线一时成败如何,都要坚信阿史那摄图并非不可战胜的,不可因小胜小负动摇对孙思训的信任云云。
而给家中母亲和兄弟的那一封遗书,卢一钧要家中兄弟,但留一人在家尽孝,其余人等,皆可到平城或阳宁投兵,只要有此决心,定不会让突厥骑兵踏入中原一分一寸。
季涟在二十一岁的生辰那日,下旨追谥卢一钧为正二品镇国大将军,追封安北侯,并在肃陵旁开建功臣陪葬陵园,为卢一钧建衣冠冢。
卢一钧战死的消息传来后数日,又有北庭失守之后卢一钧放火焚城,烧尽北庭城内所有物资粮草的折子送来。北庭城内原本百姓不多,突厥人攻城半月之后,卢一钧便开始遣散城内百姓,让他们向阳宁方向南归,只是城陷之日仍有部分百姓未及撤退,尽被一把大火烧死在城内。顿时整个北庭便如人间炼狱一般,先入城的突厥士兵也不及逃窜,死伤近万人。
大火烧了三日方停,也足足阻了阿史那摄图三日,待他带着剩余的部队进入北庭时,连粮草补给都没有,以前突厥骑兵骚扰边境时,都是为了打劫粮草丝茶这些物资,此时却陷入困境,让阿史那摄图气苦不已。他一向崇尚汉学,听说中原的朝廷,处处以民生为先,是以他都打算攻下北庭之后,不再像以前那样屠城,却不料在这种危急关头,竟然有人宁愿玉石俱焚,也不留一粒米一滴水给他……
这消息一传来,乌台竟有言官上折,说卢一钧此举,有悖圣人爱民的法旨,纵火焚城——将城中百姓置于何地,将天子威严置于何地?洋洋洒洒的,恨不得把卢一钧开棺戮尸才好——虽然卢一钧根本就没留下尸体可以供他们鞭笞。
季涟终于忍无可忍,贬斥了一干从年初就开始抱着这些礼义仁孝不放的言官,谁知乌台那群人反而兴致更足了,只觉得文死谏武死战乃是臣子本分,巴不得季涟开刀杀一两个留名青史才好……柳心瓴只好权压下这些弹章,免得季涟动怒。
从四月突厥围攻平城开始,季涟便命各州府在各地开始征兵,并将各省兵马,陆续调往阳宁和平城,只是新兵刚到北地,不免有水土不服、军纪不整的弊病,又要耗费两地的守将无数功夫的调教。
北庭失守,下一关便是阳宁。季涟想起符葵心便在阳宁,他到底只在滇藏边境打过一些小仗,面对阿史那摄图,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想到去年上榜的人中,派去北庭的俱在北庭失陷时阵亡,季涟心中便有些惊恐,不得不连连自我安慰——孙思训既已请求前线全权节度之责,断然不会放任阿史那摄图越过阳宁……他实在是心中不甘,前脚才拟定新税法,刚实施一年,税务上有些起色;武科举中才选出三十多个武举出身,放到边关准备历练,阿史那摄图便开始南侵……
季涟头痛的时候,玦儿也正在发愁——高嬷嬷愁眉不展已经好久了。
午膳的时候季涟尚未回来,遣人过来说在议事,她便在用膳时问高嬷嬷究竟有什么烦心事。磨蹭了半晌,高嬷嬷才答道:“还不是我那个儿媳妇,家里有个弟弟游手好闲的,说想到长安来做点生意,谁知道赊了本钱,又不知去做点什么营生。”
高嬷嬷的儿子和季涟是同岁的,比季涟略大几个月,在衙门里混了一个小吏做,永宣元年便娶了妻,高嬷嬷孙子都已抱了一个了,也常常把这些事情同玦儿讲起。玦儿听了便道:“这有何难,做生意总是有赚有赔的,若是缺本钱,只管跟烟儿说便是。”
高嬷嬷叹道:“倒不是为银子的事,而是要替他寻个差事,或是学样手艺也成。若说银子,娘娘这些年赏下来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