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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9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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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帅亲身犯险,并非兵家妙计,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广而告之,反而更显得此举轻率了,就不必再闹大了。”
  杜士仪既然如此说,李昕自无不从。
  事实上,镇守石堡城看似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任务,可若是大唐和吐蕃无战事,此地远离中原,任重而功薄,吃力不讨好;可若是大唐和吐蕃重启战端,这里地处鄯州最前线,一旦有攻势便决计是雷霆万钧,稍有不慎就不但可能大败亏输,而且可能连这座重镇都一起扔了。正因为朝中宰辅大多对信安王李祎多有忌讳,就连天子也一面器重李祎,一面也颇为防范这位出身宗室的名将,所以李祎荐举的人多半和他一样,看似重用,实则都是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
  “但今次吐蕃兵马悍然越境毁约,此乃非同小可的大事,我会立时上奏陛下。至于李将军的功劳,我也会详细奏闻。只不过,未知吐蕃后续攻势如何,所以,石堡城从即刻开始,便要进入临战状态,绥戎城等地,我也已经使人一一知会。”见李昕正要开口说什么,杜士仪摆了摆手,随即微笑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王将军已经审过此次贸然越境的穆火罗,他吐露是深恨我大唐当年狡计诱杀悉诺逻,故而有心报仇,实则吐蕃并未有心轻启战端。正好那囊氏尚青应该到了兰州,吐蕃那位赞普究竟想是战是和,须臾就可见分晓了!”

  ☆、770。第770章 收拾善后的陇右采访使

  鄯州湟水城内,自从傍晚到次日清早,就只见满大街都是军士,一派戒严景象。尽管满城军民都是见惯战事的,可之前吐蕃使臣分明还由此去了长安朝贡,如今却又如此光景,不免使人疑心这短暂的和平告一段落,又要开始连年征战了。至于某些宅邸一夜之间大变景象,反而只在有限的小圈子里传播,从这一点来说,郭建显出了颇为高明的局势掌控能力。
  而杜士仪从赤岭经石堡城归来,已经是第三天午后的事情了。
  在这短短三天之中,吐蕃方面不可能对于一支上千人骑兵的突然越境失踪全无反应,积石山一带部署的兵马立刻开始了调动,甚至又有兵马进入了洮州和廓州河州地界。然而,安思顺和姚峰全都久经战阵,在得到颜真卿和杜甫亲自前往送信,预先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敢于越境的吐蕃兵马全都被击退,一时间吐蕃再不敢妄动。至于河州刺史苗晋卿,他虽初到陇右,可性子稳妥,倚靠旧将稳稳当当防守反击,也打退了那一波试探性攻势。
  故而,杜士仪一回到鄯州都督府,就向迎出来的鄯州录事参军唐明以及陇右节度判官段行琛问道:“兰州那儿如何?”
  段行琛知道杜士仪问的是的谁,当即沉声说道:“大帅,崔司马已经在郭将军派人护送下紧急赶去了兰州,想来尚青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湟水来。”
  “很好,”杜士仪点了点头,这才对唐明说道,“崔司马不在期间,鄯州都督府的事由你代理,这几天之内,政务我怕是抽不出多少空来。”
  唐明只能探知此次之变的一鳞半爪,但谨慎地没有多问。此刻,他毫不迟疑地应下之后,等到跟着杜士仪进了都督府入了二门,他告辞退去的时候,这才突然发现,王忠嗣并没有跟着回来。他既然察觉了,段行琛又怎会没有发现,等进了镇羌斋,段行琛就问道:“王将军可是还在石堡城?”
  “石堡城正当山口,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如今正当非常之际,忠嗣自告奋勇戍守在那儿,以防万一。”说到这里,杜士仪一看左右,突然问道,“对了,怎么不见秀实?”
  “杜小郎君这几天老是嚷嚷着要去见大帅,夫人着实不放心,我就让秀实陪他一陪,免得出事。”
  “广元就是太得天独厚,以至于性子有些骄纵,自以为是。”杜士仪对于自己的宝贝儿子,实在也有些没脾气,只能岔开话题道,“郭将军呢?”
  “郭将军连日以来不眠不休,今天我硬是把人赶回去让他去歇一会儿,恐怕他还没得到消息。应该再过一会儿就会赶过来了。”
  本以为是一场大战,但张兴压根就连个出手的机会都没有,那一场伏击便覆灭了敌军,有心经历一下战场的他自然有些意兴阑珊。可即便是有心算无心,最终统计上来的战报仍是不免死伤。等到杜士仪赞许了段行琛留守期间的冷静镇定,段行琛谦逊过后告退离去,刚刚悄悄默默整理了案牍的他,便把之前从石堡城送来的战报放在了最上头。
  “大帅,此役战死十六人,伤者三四十余人。而吐蕃穆火罗军,战死者三百余,伤者数百,余者生擒者,只有零星溃散逃于赤岭南北,应该不足为患。”
  “怪不得人说兵者凶器,即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还是不免死伤。”
  平心而论,杜士仪当然知道在两国议和之际,这一场边境的局部冲突完全是没必要的。可是,既然察觉到鄯州郭氏的某些人和长安的郭英乂频频互通消息,而且在他放出前往赤岭巡查的消息之后就立刻蠢蠢欲动,他不得不布下这个饵局。部分愚蠢而又自私的家伙为了一己之私利,不但置他于不顾,而且置陇右大局于不顾,竟然做出了引狼入室的事情来,还以为可以借此夺下战功,实在是令人发指。而且,吐蕃的真实态度,他也必须试探清楚,从而预备未来几年的施政。
  唯一对不起的,便是那些死伤的将士了。
  “死伤者优抚,其子侄取两人入府卫。”说到这里,杜士仪突然若有所思地说,“这样,鄯州都督府虽是军务为先,但我既然还兼着鄯州刺史,府卫保有五百,说到底是不合规矩的。即日起,将鄯州都督府府卫改为陇右节度使府牙兵,增至千人,优先简拔死难将士的遗孤以及子侄。他们的父祖兄弟战死沙场,我身为陇右节度,自然有照顾他们的职责。如张久这些鄯州老卒的子侄,也优先简拔。”
  这是增强杜士仪嫡系实力的最好办法,张兴自然心知肚明。不论如何,杜士仪对于陇右都属于外来户,比不上那些本土军将的根基。于是,他答应一声,便立时转身到自己的案桌后,忙于起草这些钧令了。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郭建方才匆匆赶到。他的眼睛里密布血丝,喉咙也有些干哑,拜见行礼的时候也有些诚惶诚恐:“实在是我一觉睡得太死了,下属死活推搡也醒不过来,最后还是拙荆忍不住泼了我一头凉水,这才好不容易睁开眼睛……”
  杜士仪见郭建头发上真的湿漉漉的,他不禁笑了起来:“尊夫人还真是厉害得紧。不过,也可见郭将军连日确实操劳疲累。来,坐下慢慢说,这三日湟水城中情形如何?”
  见杜士仪对自己依旧亲近,郭建心头大石落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他也没法替郭知礼之辈遮掩,从其三子那儿讯问来的讯息,其心腹党羽供认不讳的种种勾连事宜全都原原本本道来,末了才叹气说道:“郭氏出此不肖之辈,却又是我尊长,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而且,事涉郭英乂,可就在事前几个月,郭英杰刚刚壮烈捐躯战死,倘若由此大肆追究这些人,只怕陇右再起激荡。事到如今,大帅可有万全之计?”
  尽管说不上首鼠两端,但郭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得已被杜士仪当了枪使,固然也曾经欣喜高升重用,可一想到自己被不少郭氏族人痛恨不齿,他隐隐之中仍不免有些小小的抱怨。此刻,他故意抛出了这样一个难题,随即就等着杜士仪的决断。
  “你此前拿下郭知礼,以及其三个儿子,并图谋作乱的心腹党羽之际,可有声张?”
  听到杜士仪如此问,郭建便爽快地答道:“自然并未。须知郭知礼等人在这湟水城中也颇有声望,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料理了他们,而后分头关押审问的,甚至连邻里都少有惊动,自然更谈不上声张。而且,那会儿我齐集临洮军中将士宣布前方大捷的时候,郭知礼也在场,我对他甚为礼敬,如此就更不虞引人怀疑了。这三天满城戒严大索,人人都以为是搜查吐蕃奸细。”
  “既是郭将军早已如此做了铺垫,那就暂时不用担心了。郭知礼身为当年郭大帅的嫡亲堂弟,若是捅出他竟然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不说湟水城中必定一片哗然,就连陇右诸军,恐怕都要大受震动。但是,之前郭英乂那桩案子是因为该死的人都死了,李将军也好,我也好,先头范大帅也好,看在其兄惨烈战死的份上不为己甚,陛下和朝中宰辅亦然,方才有他调任左卫郎将,可此次的事情,却不能因为所谓的军中震怖就不了了之!”
  郭建本以为杜士仪肯定还会和之前那桩斗殴案子一样,暗地里把此事给抹平了,可此刻他竟然说决不能不了了之,甚至不怕陇右****,他登时为之色变。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奉大帅之命,节度巡官鲜于仲通前去迎候陇右采访使苗公,如今人已经到鄯州都督府门外了。”
  听到门外的这个声音,杜士仪顿时站起身来,冲着郭建微微笑道:“此等大案,正值陇右采访使苗公上任之际,岂不是苗公上任正得其所?”
  郭建见杜士仪大步往门外走去,顿时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慌忙追了出去。
  至于落在最后的张兴,则是忍不住要替刚刚上任的苗延嗣掬一把同情之泪。听说苗延嗣和杜士仪在当年张嘉贞为相时就有些龃龉,可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年号称令公四俊之首的中书舍人苗延嗣,辗转各州担任刺史,仕途蹉跎自不必说,可杜士仪辗转腾挪,竟已经以三十之龄节度陇右,而且几乎是等着苗延嗣上任就塞了这个烫手山芋过去。
  苗延嗣也未免太过倒霉了!
  鄯州都督府大门外,下马之后的苗延嗣望着那威严肃穆的门楼以及里头的建筑,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十年了,当年只是鬓生华发的他,如今已经头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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