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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打架,我这小鬼还是躲远点儿!惹不起,我还躲得起么?
见吴琦竟是笑容可掬拱了拱手,就此走得飞快,罗德一时呆立在场,这才意识到当初的三家人随着李家易主,吴琦不战而退,这居然只剩下了自己一家孤零零的。若是范承明真的大获全胜却还好说,即便是平手,日后即便范承明调走,杜士仪调走,剩下的李家和崔家还不得把自己活生生吃了?
罗德的后悔莫及,李天绎和崔澹自然不会在意。
早春的散花楼上风和日丽,放眼看去,但只见冬日的萧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春日万物复苏的新绿。此刻楼上并无半个闲人,也不知道是楼下兵卒有意阻拦,还是这时节士子们更多的都在预备即将到来的解试。而王容扶着城墙伫立了好一会儿之后,只觉得出了长安之后身心舒畅自由,随即就转过身来。
“李公,崔翁,今日我请二位前来,想谈的是木棉之事。”见李天绎面露惊喜,而崔澹则有些狐疑,王容便把之前白掌柜对李天绎所说的言语又大略复述了一遍,这才从一旁的白姜手中接过那匣子,再次让两人看了棉桃。见家中本就有桑蚕丝织产业的崔澹眼露异彩,她就徐徐说道,“这木棉比丝绵易得,而且除却可以制造冬衣之外,所抽之线还可以纺线制衣,比麻衣等等要舒适不少。”
崔澹性急,摸着手中那一团柔软的棉花,他不禁立刻问道:“我也听说西域就有人种这种木棉,可带回蜀中却水土不服,很难养活,久而久之也就无人问津。慧娘子既如此说,应是另有把握?”
“关中也好,蜀中也罢,其水土确实不太适合种植此物。”王容想起杜士仪说田陌屡屡抱怨,当初在两京田庄试种的木棉成活率低,出棉少,她不禁莞尔。好在厚厚的幂离遮掩了她的这种表情,她紧跟着便解释道,“要种木棉,最适合的土地是西域。然则那里如今不太平,各部屡有****,兼且西边更有大国崛起,外乡人在那里更加难以生存,长途运回关中河洛更是耗费巨大,反倒不如丝绵了,所以这也是鲜少有人从西域往中原捎带木棉制品的原因。”
“慧娘子的意思是……”
“无论李公还是崔翁,家中所匿隐户都不在少数吧?”
一句话说得李天绎和崔澹都面色极其不自然,王容方才淡淡地说道:“这是各家都有的,并非李氏崔氏如此。蜀中水土,不易种植木棉,但江南则不然。江南水土,木棉很容易成活,而且那里和蜀地一样,丝织极盛,织机又多,若有能工巧匠改造,则纺线成棉布,又可通过水路运抵各处,远比西域陆路为便。”
李天绎一直都等着王容抛出这样的提案,但崔澹固然性急,可今天才听到这样的提案,顾虑自然不小:“可江南素来是吴人天下,若是贸然迁徙……”
“自然不要二位阖家迁徙。如杨家和鲜于氏,乃是因父祖做官而迁徙寄籍,二位家中并无人在江南为官,若贸然到江南与人争利,此何其难也?我记得二位家中,都有人在吏部候选多年?”
这句话就犹如一道电光劈下,一瞬间让两人清醒冷静了下来。云山茶行突然显露出冰山一角的实力,即便只是在银钱和规模上,却已经让人不容小觑。可倘若在族人候选上还能提供便利,这简直是一棵可以立刻攀附上去的大树!于是,崔澹竟是立刻抢在了李天绎前面!
“慧娘子若是神通广大,能够在此事上出力,你所言之事我自然愿意倾力而为!”
“只要在江南为官,寄籍买地,将隐户带一些过去,也就顺理成章了。”
王容说着便想到了杜士仪的话。杜黯之自从被他从幽州带回来,也已经四年有余,经史的功底已经打得很好了,这两年若能得乡贡明经,明年便能与试明经。若能题名,只要稍加提携,出为江南外官,绝非难事!
关中河洛太过打眼,蜀中是杜士仪的任所,茶行乃是数年前开始经营的,尚不要紧,但若是再进一步就过了,而在远离权力中心的江南,却未必不可打下根基!而她许诺这两人的,亦是在杜士仪此前所交待的额度之内,吏部选官,那些好缺自然是难如登天,可如县尉县丞主簿,乃至于各州参军事之类,要的却只是门路。
☆、437。第437章 香茶美乐,弟子随侍
京兆韦十四郎……
对于这个新调入益州大都督府的司户参军,范承明尽管只见过一面,但早在韦礼尚未抵达成都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韦礼是京兆韦氏勋公房子弟,不但是杜士仪的同年,而且和他同科京兆府等第,杜士仪初任万年尉,就是在韦礼之父万年令韦拯的部下,两人可以说是交情莫逆。
而韦氏乃是宇文融母家,尽管韦礼并非宇文融母家韦嗣立那一支,但彼此之间关联不小,否则宇文融怎么会从中出力,把韦礼送到了益州成都来?
“使君。”一个大都督府的令史快步进来,躬身行礼后就开口问道,“陈司马又来相询了,今年的益州解试,不知道由谁主持?”
“就是韦十四郎吧。”范承明仿佛是随随便便就想到了一个人选,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等到那令史难掩愕然,再次问了一遍,他再次认可了,眼见得对方匆匆退去,他方才哂然一笑,自言自语道,“想要在大都督府内扎下一根钉子掣肘于我?杜十九郎,你也太小看我了,你选的人还嫩了些!区区解试,我却还不在乎分这点权出去……来人!”
等到另一个自己的心腹从者进了屋子,范承明方才开口吩咐道:“你把消息散出去,今次是京兆韦十四郎主持益州解试,行卷也好,公荐也好,少来烦我,我凡事不管!再有就是……”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那从者更近前些,这才压低了声音说:“泰山封禅,宇文融领了副使,负责一应财计开销。因为实在是开销太大,所以他上书陛下,此前所征的籍外田亩原本征税减半,但现在那减免政策没了,从明年开始就是照常!”
这是张说提前给他透露的消息,而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这才淡淡地说道:“至于客户,原本所言的五年蠲免赋役,此番也要变成三年!”
相比前头那个真实消息,这个消息却完完全全都是他的杜撰。宇文融的根基就是由括田括户而建立的圣眷,倘若失去这个,那就会被立时打回原形。而客户逃亡固然会对州县长官造成冲击,但只要他应对得当,不但可以控制此事,利用此事给宇文融一击,也就是他此行益州最大的成功了!
居人客户,一则为缴纳赋税的本分人,一则为逃避赋役的滑胥人,怎可平等相待?那些连原籍都不要的客户隐户,就该重新遣回原籍,如此那些抛荒的田地就可重新有主,赋役征收也就能日渐恢复!怎可又蠲免赋役,又任由他们在新的居所住着?如此针对逃户的律法岂不是形同虚设!
“是,使君尽管放心。”
见那从者要退下,范承明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不要操之过急。前一个消息先放出去,后一个徐徐为之。记住,欲速而不达。”
“明白了。”
韦礼虽然开玩笑似的问过杜士仪和郭荃,是否要去争一争主持益州解试,但他实则没报多大希望,更何况杜士仪和郭荃都表示没有必要录取的人才,他就更对此事不上心了。于是,面对这么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自然有些意外,去见范承明时却只得了几句不咸不淡的指示。等到外间消息传来,范承明袖手不管今科解送如何,那些墨卷和自荐书犹如雪片似的飞入自己家,他就立刻明白这绝非美差了!
这天他气呼呼地径直来找杜士仪,在书斋一屁股坐下之后便气不打一处来:“好一个范承明,他分明是故意的!在外头说得大义凛然,结果找我关说的,举荐的,暗示的,再加上拦马自荐的,投递墨卷的,拿着各种各样荐书求拔解的,简直是多如牛毛!我这才算是明白,这主持解试是多麻烦的一件事,那会儿看你在万年县尉任上第一件事就是主持京兆府解试,我还觉得风光,这下子手脚都给绊住,其他什么都别想干了!”
“这便是那位范使君的计策了。”杜士仪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即说道,“不过,如此繁难的事你做一做也好,你之前当正字可是闲得发慌!横竖我的本意,原就不仅仅是让你在大都督府钳制他的。”
“知道知道,我不就是抱怨两句吗?这样的上司真是不好打交道。”
杜士仪当然赞同韦礼的说法。他第一任万年尉时的上司是韦拯,不消说对他是极其看顾的;第二任左拾遗的顶头上司是源乾曜和裴漼,自然也都是好相处的人,后来调到丽正书院,固然张说最大,可并不常来,而徐坚贺知章都对他很照顾。而此次到成都对上范承明,这确实是一场硬仗!
他也不是没有打过硬仗的经历。但对上河南尹王怡,他是借助的宋璟以及京兆府众多官员之力;至于对上张嘉贞王守一,也不知道借了多少势。而这一次,他自己就顶在最前面!这无关政争党争,更牵涉到的是一个群体的利益,成都一县乃至于益州一地的稳定!
“杜师,杜师!”
韦礼突然听到外头这个声音,登时有些疑惑。而当杜士仪吩咐进来,外间一个垂髫童子捧着一个木盒兴冲冲进来时,他的眼睛就瞪得更大了。不过小半年不见,杜士仪连弟子都有了?
“杜师,这是按照茶经炒制出来的新茶!虽然此前失败了几回,但彭大伯他们试了一次又一次,最终成功了,沏出的茶香气四溢,苦涩回甘,彭大伯他们虽然不甚喜欢,我却爱得很!”一口气说到这里,陈宝儿方才突然发现旁边有客,顿时有些赧颜,捧着木盒趋前几步放在了杜士仪面前的案上,他才后退几步,又转身对一旁的韦礼行礼道,“见过这位郎君。”
“这是益州大都督府新任司户参军京兆韦十四郎,我的同年,奉范使君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