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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4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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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道如此一起头,申王、岐王、薛王,这三位天子亲弟竟是全都派人来说没法参加。其中岐王的理由最为奇葩,竟是说自己已经醉死在床!
  王守一板着脸送走了三家信使,当即气咻咻地再次砸了一个杯盏。可是,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罢了。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自然深恨王守一,两人打发了一拨人前来知会,道是这几日要闭关清修,不理俗务。有他们俩做榜样,其余贵主也都使人送礼,自己却以各式各样的理由不来。待到晚间迎娶时,新人青庐拜堂,而喜堂之中空空荡荡,宾客就只有小狗小猫两三只,就连蔡国公主这嫡母也借故不到场,气得王守一几乎倒仰!
  驸马郎娶媳,宾稀客绝!
  也不知道是哪个促狭鬼如是打趣了一句,转眼间各方就都知道了。那户与王守一联姻做了亲家的自然是后悔不迭,而硬着头皮去赴宴的更是懊恼自己消息滞后。一时间,王守一竟成了莫大的笑柄。而作为绊住了宁王的最大功臣,武惠妃便笑吟吟地对瑶光道:“想让宁王给他做面子?那也得他自己聪明才行!纵不是哥奴使人求我对宁王说一声,就说玉真和金仙二位贵主差点失去了一个好徒儿,岂还会任由他王守一耀武扬威?”
  而在御史台收押了王钧,历经数日的审讯之后,便将结果呈报了天子。李隆基在得知王钧这小小一个洛阳县主簿,竟然累计受赃六千贯时,又惊又怒的他便越过大理寺,直接令中书省拟了制书。
  当庭杖毙,以儆效尤!

  ☆、366。第366章 速刑杖杀,灭口遭疑

  世人皆以为廷杖大臣,明朝最甚,然而唐自武后起,杖责大臣就渐渐成了家常便饭。虽未必如明代那样,但凡忤逆圣意便往往以杖责廷辱,一时成就了士大夫受廷杖反扬名的畸形价值观,然而,武后年间是杖责忤上大臣,李隆基是杖责犯法大臣,这杖刑甚至杖杀,前后的例子已经不能尽数。
  因而,捏着杖杀王钧的制书,杜士仪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封还过杖责姜皎的制书,又在杖责裴伷先的问题上谏劝过,而今王钧因受赃而由天子制令杖杀,他若任其从手边就此而过,那也就显得毫无原则了。就算他是揭出王钧之事的始作俑者,此人贪赃枉法,还贿赂求职,确实罪责非轻,可即便按律当死,也不当如此之死!再者,正有人想着杀人灭口呢!
  “王钧洛阳县主簿,非监临主司,其受赃当以坐赃致罪论处。其受赃六千贯,远过三十匹之数,上负天恩,下愧民心,罪莫大焉。然永徽律疏有云,诸坐赃致罪者,一尺笞二十,一匹加一等;十匹徒一年,十匹加一等,罪止徒三年。以王钧之罪,当徒三年,若以其罪重,以监临主司律重处,亦只绞刑。臣左拾遗杜士仪,据实上封!”
  这一上封到了门下省侍中源乾曜面前,这位不哼不哈的老好人简直给气乐了。有心把杜士仪叫来责备一番,可他又知道这小子的牛脾气。可若是不责备,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东西到了御前的后果。思来想去,他索性袖了此物往见张说。果然,这位兵部尚书兼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宰相见了此书,登时眉头一挑。
  “后生可畏!”张说用手指弹了弹这一张白麻纸,面上露出了激赏之色,“他此前封还杖姜皎的制书,还有人责他徇私;可之后在御前因裴伷先之事而陈词时,在我们三个宰相面前,他仍旧侃侃而谈;现如今这王钧分明罪莫大焉,而且与他无亲无故,他却依旧按律上封,这对律法的熟悉,竟不逊于法吏,更难得是这份胆子!源翁来见我,无非是出自一片爱护之心,既如此,我们这两个宰相替他担待一二又如何?”
  “咦?”源乾曜一下子愣住了。
  “王钧固然可恶,但确实是罪不至死。尤其杖杀,更是不足以为成例。你我二人联名上奏,杜十九郎的上封也就不那么显眼了。如何,源翁可愿和我同进退?”
  源乾曜素来秉承的是缄默是金的原则,可对张嘉贞的咄咄逼人,他已经厌烦透了,如今既知道王钧和张嘉贞中间不清不楚,他才懒得帮其说话。然而,张说这话里话外的暗示却提醒了他,张嘉贞既是曾经打算举王钧为监察御史,那又怎会轻易就从圣命拟了如此杖杀的制书?
  他的眼神闪烁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说:“说之此言有理,既如此,就算我一个吧!”
  快刀斩乱麻让王钧没法开口,这就是张嘉贞原本秉持的宗旨。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按照苗延嗣的说法,杜士仪应该不会再多事,他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可那个他在背地里诅咒痛骂过无数次的乳臭小儿,竟是再次上封!若是单单此人,他此次有足够的把握挑起天子的反感,可谁曾想张说和源乾曜竟然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也跟着一块上书谏劝,建言按律处置!
  好在奏疏送入宫中之后,这一次李隆基仿佛并未为之动心,依旧下令一如前议,且齐集文武百官于明堂之前观瞻行刑。前一次姜皎决杖,百官并未亲临现场,这一次虽未至于大朝会那般热闹,但常朝官站在重新改为明堂的乾元殿下头,吹着瑟瑟寒风,眼看着那刑杖重重地打在王钧赤裸的背上,带出一道道血痕,心中无愧的固然还能沉得住气,心中但使有些不得劲的,无不感觉到从脚心冷到头顶。
  “圣人是真的对受赃枉法恨之入骨啊!”
  旁边左拾遗窦先那轻轻的嘟囔声传到杜士仪耳中,他登时心中冷笑。李隆基痛恨的并不单单是受赃,更是在东都洛阳这种要紧的都畿赤县,竟然存在这样的害群之马,而且还险些混入了御史台,身为天子却险些受人蒙蔽!真要说贪赃枉法,纵观朝野,受赃的何止一个王钧?完善的律法无人遵守,无人监督,天子又更喜欢凭个人喜好处置人犯,怨不得日后埋下祸由!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就只听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吃了一惊的他抬头望去,就只见居中受刑的王钧一改最初的挣扎呻吟,竟已经伏倒在刑凳上一动不动,口中仿佛刚刚喷过鲜血,头前恰是一摊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面对这情景,四周围也已经起了一阵阵的骚乱,他甚至能清清楚楚听到宇文融那惊讶的叫声。
  “这才三十四杖!当初如楚国公这等老迈,受杖六十尚且暂时完好,更何况王钧还正在盛年?”
  宇文融这质疑声顿时引来了众多附和,一时间,四下一片哗然。张嘉贞面沉如水站出来厉声呵斥了那些出言议论的人,又对着宇文融恼火地斥道:“宇文侍御,你既深得陛下信赖,又身为御史台的殿中侍御史,当此之际不知道弹压众人,还激起众臣失仪,未免太过冲动莽撞了!”
  听到这话,宇文融本就看不上张嘉贞自以为是的嘴脸,当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张相国见谅,我实在是没想到这王钧竟然会这么快就被杖杀!圣人令我等观刑,原是为了以儆效尤,可如今这架势,分明是有人生怕王钧说出了什么来,所以速刑杀人!所以,你说我身为殿中侍御史,首要职责是弹压其他议论的人?不,如今我的首要职责是先彻查此事中可有徇私枉法,甚至于草菅人命杀人灭口之处!来人,将这行刑的二人拿下!”
  王钧受杖不过三十许就口吐鲜血而亡,继而张嘉贞怒斥宇文融,宇文融却突然更加强硬地暴起发难,这一幕一幕简直让所有人全都感到目不暇接!而两个行刑的皂隶见自己突然成了众矢之的,慌忙齐齐双膝跪下道:“相国,某只是依照从前的旧例行刑决杖,并不敢有丝毫轻重之分……”
  杜士仪见宇文融竟敢和张嘉贞针锋相对,他便也扬声说道:“我听说,杖刑之法,有轻有重,常行刑的皂隶,都是自幼历练出来的。常以一张纸垫在丝衣之上,能够让丝衣无事,而纸张打成碎末;又或是在纸下衬着石板,纸完好而石板尽碎,这才算是出师!因而,受杖之时,若是厚厚给钱贿赂,则外间皮开肉绽青紫处处,其实却丝毫不曾伤筋动骨;若是不给钱,或是受人嘱托,则外表看似轻微无伤,内中筋骨甚至肺腑全都重伤,别说打死当场,就是抬回去的时候看似完好,事后也会立时三刻一命呜呼!”
  尽管常朝官员多数都在三十往上,不少也曾经做过外任官,但洞悉这等杖刑之道的却寥寥无几。因而,杜士仪这慢条斯理开口一说,不但那两个行刑皂隶为之色变,张嘉贞也是心中咯噔一下,惊怒得无以复加!
  这时候,杜士仪又对源乾曜和张说拱了拱手道:“源相国,张相国,宇文侍御虽则看似冲动,却也是一片公心,今日之事,本圣人警戒百官,骤然出现如此变故,怎可不行彻查!”
  苗延嗣在宇文融突然杀出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好,待见杜士仪突然更是犀利地一语中的,他亦是更明白事情不妙。此刻见源乾曜和张说对视一眼,分明仿佛有些默契,早就悄悄来到张嘉贞身后的他立时低声提醒道:“相国,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行刑之人可什么都不知道!”
  张嘉贞这才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会儿要是还拦着,指不定就真会被人认为王钧和自己有什么不清不楚了!于是,不等源乾曜和张说开口,他便当机立断地喝道:“先将此二行刑人拿下!源翁,说之,我等立时去面圣!”
  对于张嘉贞这陡然之间醒悟过来,张说却只是嘴角一挑,仿佛并不在意。然而,源乾曜却慢条斯理地说道:“此事是宇文侍御先提出的,杜拾遗又点明了关键,让他们俩也一块去吧。如此圣人若垂询,也更容易说得清楚。”
  “那就如此。”
  不论张嘉贞有多不乐意让宇文融和杜士仪出风头,可如今大势已成不可阻挡,他唯一希望的就是把自己摘干净了,因而只能把心一横答应了下来。等到那两个倒霉的行刑皂隶被人拖了下去,而鲜血染红了地面的王钧也被人抬了出去,又有人来担着水冲洗地面,四周围的文武百官,却仍旧对刚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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