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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再说,当日同罗部的情形,你给朕一一道来。记着,朕可不想听什么巧合之类的鬼话,那个突厥王女阿史那莫儿的事,朕已经听张说说了。”
杜士仪就知道张说当初派给自己的那几个卫士回去之后必然会说实话,此时此刻听天子果然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他便露出了犹犹豫豫的表情。当着李隆基的面,他拿目光四下里望了一眼,看似在踌躇如何开口。果然,不过顷刻之后,就只听李隆基吩咐道:“除了起居郎之外,都退出去。”
这在平时也是常有的事,但大多都是因为见宰臣问及军国要务,此刻为了一个尚未释褐的杜士仪而如此大费周章,殿内的宦官宫婢面面相觑的同时,不禁大为惊讶。只是至尊天子既然开了口,谁也不敢违令,一时间就只见两列人鱼贯而出,须臾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了那个低头记录的起居郎。
“臣那时候正在去同罗部的路上,结果在一处小树林之外看到了不少尸体,而后又遭人截击……”
杜士仪用宛若讲故事一般的口吻,对李隆基叙述了当时遇险的情景,包括岳五娘主动前往侦查,自己怎么在树林之中敲人闷棍也没放过。等到说起叛军退兵,岳五娘留字的时候,他方才顺带解释了自己在并州城内偶遇岳五娘的事。
等他复又谈到定计和两头行事的种种,听他将那一场只有岳五娘和罗盈知道的桑干河畔所谓神狼引起的骚动说得栩栩如生,李隆基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竟是忍不住笑骂道:“如此鬼主意竟然使得那默古丧命,真是老天都在帮你!”
“臣只是想死马当做活马医,未曾料想居然生此奇效。然而假冒突厥王女之事毕竟事关重大,所以岳娘子办完此事就先回了并州再未露面。”
“那丫头也是胆大包天,不愧是公孙弟子!”
接下来关于杜士仪在同罗部如何说动昆那尔向王晙表示对唐廷的忠心,以及张说亲自前往拔曳固和同罗二部安抚,杜士仪说得固然仔细,李隆基却只是微微颔首,旋即就立时转到了固安公主的事情上。杜士仪敏锐地察觉到,对于奚族,李隆基似乎比铁勒同罗部更加关切,而且仿佛更着重的是固安公主,因而他索性从路遇固安公主开始说起,只隐去了固安公主亲手堕去腹中胎儿一事。等说到契丹奚族暂时停战,他将大病初愈的固安公主送回奚王牙帐,随后李鲁苏故意带领兵马离去,只留下一座几乎空空荡荡的奚王牙帐时,他就只听得李隆基重重冷哼了一声。
“奚族狼子野心,由来已久,竟敢算计大唐公主!”
“是,若非臣随员侯希逸精通奚语,又曾经随长辈从平州到过奚王牙帐,结识过几个人,恐怕臣也不能尽早提防告知公主,但更重要的是,临危之时,又是公主力挽狂澜。”
既然认了固安公主为阿姊,又知道她实则是辛氏庶女,在朝中孤立无援,杜士仪自然不吝为其功绩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听到他说固安公主将通突厥的塞默羯赶去见三部俟斤约定相会时间,李隆基的目光只是微微一凝;等他说到固安公主将族老软禁于牙帐,又令先王李大酺提拔起来的亲信将军裴晗看管,这位年轻天子就微微点了点头;而他说到固安公主带他与会,将突厥当年视铁勒人为仆隶的事实对那三部俟斤挑明,又提到了大唐多年以来的赏赐时,他就只见李隆基倏然站起身来,竟是脱口赞道:“好!”
此前杜士仪和固安公主的联名奏表送来之际,遭人算计上书陈情在后,而杀贰心牙官报捷在前,李隆基深感振奋,想都不想便下旨褒奖,可回头张嘉贞便提出了异议,虽则源乾曜认为此事杜士仪决不至于信口开河,他心中未免存下了疑虑。
可眼下杜士仪这些细节着实是详细到无以复加,完全看不出捏造的影子。当杜士仪说到塞默羯气急败坏攻击固安公主与其关系暧昧的时候,他想起张嘉贞也曾经如此暗示过,不禁眉头一挑。
杜士仪既然丝毫不避讳此事,那便确实是心中坦坦荡荡,此事应无可怀疑!
再听到杜士仪坦言最初不通奚语,那些反驳的话都是提早背出来的,更有身后的侯希逸小心提点,他一时更多了几分激赏,待杜士仪说一剑反手削了塞默羯的头发,他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好,杜卿果然文武双全,威风不逊朕的大将!”
岳五娘借舞剑向塞默羯施压,继而固安公主挽弓一箭将人射死,一时高潮迭起,这些都听得李隆基面色大悦。不止是他,就连那书写起居注的起居郎亦是神情振奋。当此心情最好的时刻,李隆基突然开口说道:“朕之长女向来得朕钟爱,如今将到婚龄,杜卿既然不曾婚配,朕将她许配给你如何?”
☆、246。第246章 金枝玉叶无福求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这只是后人总结的人生四大喜事之二,但事实上,两者不但并驾前驱,而且倘若真是金榜题名之后再洞房花烛夜,自然更是风光无限的一刻。去岁登科之后,杜士仪便领命离京,各种提亲全都被汇聚到了杜思温那儿,由这位朱坡京兆公挡了下来,但此刻李隆基金口玉言提出此事,别说杜思温不在这里,就是身在此处,那也决计招架不住。
电光火石之间,尽管那封让罗盈带去给卢望之的信是否能立刻送到该送的人手中,杜士仪着实一丝把握也没有。可事到如今,他找不到其他任何可以推搪的理由,因而后退两步后便下拜说道:“陛下厚爱,臣铭感五内。然则臣自小福薄德浅,十三岁时那一场火险些要了命,后虽得舍妹孝悌之心感动天地,终究是险些夭折。当初司马宗主逗留嵩山时,曾经也给臣把脉看过面相,他断言臣命中克贵妻,尤其是成婚越早越是不妙。”
说到这里,他便大胆地抬了抬头看向李隆基,见这位太平天子果然没有料到还有这一层理由,一时满脸的讶异和嗟叹,他便诚恳地再次深深俯首道:“臣本驽钝,亏得师长教导,友人提携,亲长教诲,方才得以微末之身列身陛下驾前。然则尚公主乃是人臣求之不得的荣耀,自当挑选福泽深厚之人,臣父母双亡,福缘浅薄,不敢企及金枝玉叶。”
要是杜士仪只是一口咬定自己克妻,李隆基必免不了怀疑他信口开河,可杜士仪直接把司马承祯掣了出来当挡箭牌,他顿时信了五分。他的祖母和父亲母子两代天子都把司马承祯当成活神仙,他也在一直派人寻访其下落。更重要的是,即便杜士仪丰神俊朗,风骨峻峭,人品端方,在他看来确实是长女良配,可长女素来得他钟爱,若真的有个万一,那他此番乱点鸳鸯谱岂不是害了她?
察觉到天子的那一丝犹豫,杜士仪便沉声又继续说道:“而臣固然于父母妻室子女上头福缘不厚,然则这也让臣能够无牵无挂!臣还年轻,妻室也好,子嗣也罢,不愿这么早考虑。臣只希望能够脚踏实地为陛下效劳,不负陛下信赖,不负师长亲友所望!”
这话自然就说得漂亮了。无牵无挂四个字,素来是李隆基希望臣子能够具有的最大品质之一。所以,对于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员,他每每心有顾虑。然而,当初高力士就禀告过,杜士仪父母双亡唯有一妹,和族中并不亲近,杜思温对其固然爱护有加,可那毕竟不是直系亲长。最要紧的是,相比五姓七望,京兆杜氏是关中著姓,和皇族素来密切,杜士仪又并非京兆杜氏核心子弟,这无牵无挂四个字,大有可用之处!
于是,心念一转,李隆基便和颜悦色地说道:“杜卿所言,果然一片赤诚。你这一路所见所闻虽屡有奏表,却不及今日这番面述。回去之后不妨细细写来,朕会下中书门下,令众宰执一观。”
“是,臣遵旨。”
“来人,赐杜卿御酒一瓮,杏仁酥一盒。”
算上前次甲第状头登科的那一回,杜士仪这是第二次领受御酒了。然而,上一次只不过是御前直接饮了,这一次却是能够带出宫去。当他出了紫宸殿时,因见一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他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暗自苦笑他本打算先知会司马承祯再扯起虎皮做大旗,未曾料想人才刚刚回到长安,就再次被逼上梁山了。然而不曾料想的是,又是那牛仙童送他出宫时,人竟笑容可掬地说道:“大家可是对杜郎君嘉赏有加,除却中书门下的那些相国们,平日可鲜少有人单独面圣之后,还能赏赐这些酒食的,大家这是没把郎君当成外人。”
要是他起头答应了李隆基,那才是没把他当成外人,好险好险……等等,去年玉真公主不是还说,如今那些公主们尚未到年龄么?
“谒者言重了,今次多谢你的提醒。”
刚刚进紫宸殿时自己提醒那一句,杜士仪就谢了一声,这会儿一路出宫,杜士仪竟然还是这惠而不费的道谢,牛仙童就不如刚刚那般殷勤了。一路出来,等远远将到丹凤门,四周渐无行人,他方才笑着说道:“杜郎君日后必然是宫中常来常往的人,若能行事公道在宫里广结善缘,日后做事必然会方便得很。”
杜士仪闻言顿时心中一凛。面对这公然索贿,他几乎想都不想便把人归到了敬而远之的类型。毕竟,他眼下还远远不到需要交接宫中的时候,更何况这时节宫里尚有最是屹立不倒的高力士,他何必落下把柄自污名声?因而,他当即便淡淡地说道:“我是个穷书生,也没什么值钱的谢礼。谒者若是爱好翰墨,可以去西市千宝阁,我自会知会刘胶东,但使王屋山中新墨送来,请他给谒者留一方平价好墨。”
唐宫的那些内侍,要想真正入高品的,全都是自幼入宫读书识字的人,牛仙童亦然。听到杜士仪的谢礼竟然是墨锭,而且听这话自己仿佛还得花钱去买,牛仙童先是挑了挑眉,继而就干笑了起来。等到客客气气地把杜士仪送到了丹凤门之外,眼看从人牵马上来簇拥着人走了,他方才懒懒地摩挲了一下光洁的下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