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姚闳被这犀利入骨的痛斥给骂得脸色发青,可是,他更加害怕的是那杯凑到唇边的鸩酒。可无论他如何挣扎,还是被人撬开了嘴。随着那一杯鸩酒最终下肚,他只觉得这一生做过的无数事情走马灯似的从眼前闪过,一时说不清是悔恨还是绝望。
就在这时候,之前那内侍突然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归根结底,是你挡了人家的路!你家叔父虽说有些能耐,可怎么能和刑部尚书李适之比?周子谅当初想挑唆李适之和牛相国斗,结果被李适之反手卖了。这次你的事情也是一样,牛相国的夫人直接捅到了李适之那儿,他比李相国还动作快,立刻转呈了陛下。这下子,他的相位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怎么是李适之?不应该是杜士仪吗?
姚闳只觉又惊又怒,可这时候,鸩酒之毒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五脏六腑,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立时让他再没有功夫思量背后的真相。
真相对于死人来说,从来就不重要!
而对于替王夫人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的杜士仪来说,姚闳的生死他并不关心。此刻他被心急火燎的牛仙客长子再次请到了牛家,一进寝室,王夫人就快步迎了上来,随即低声说道:“相国已经醒了,听我提及前事后,一定要见君礼。”
杜士仪点了点头,来不及说什么就快步上前。见长榻上的牛仙客已经醒了,但眼神浑浊无神,脸色则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他便在榻边坐下,轻声说道:“相国若是担心家人,就不必说了。只要我在一天,就定然会好好照拂他们。”
牛仙客微微摇了摇头,见杜士仪为之一愣,随即把耳朵凑了上来,他方才竭尽全力说道:“小心……太子。”
杜士仪本以为牛仙客见自己,不是为了托付家人,就是为了让自己小心李林甫之类的话,可没想到牛仙客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竟然让他小心太子!记得现任皇太子册封不久后就改名李亨,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甚至连册封仪式都小心翼翼辞谢了很多招眼的服饰。至于太子的妻兄韦坚曾经跟踪张兴,窥伺终南山玉华观,事后又栽赃李林甫的事,外人就很难得知了。这样一个旁人很难注意到的角色,怎会让牛仙客说出小心的话来?
“太子派人,接触过我。”牛仙客见杜士仪陡然之间抬起了身子,目光之中流露出了深深的不可思议,他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无奈,继而压低了声音道,“家有孽子,徒呼奈何。”
尽管牛仙客没有明说,但牛家子弟中有人不肖被太子抓住了把柄,杜士仪还是听明白了。就连牛仙客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规行矩步,尚且逃脱不了被人要挟,更何况别人?想到这里,他对于留在长安安享荣华富贵这种事,自然而然更加敬谢不敏。
“相国放心,我明白了,多谢提醒。”
“你不明白。”牛仙客一把拉住了杜士仪的袖子,一时气息极其紊乱,“太子殿下嘱我之事并非别的,他欲以长郡主妻你长子!”
此话一出,杜士仪登时眉头倒竖。他伸出手去扶着牛仙客的双肩,让其躺倒下来,又给他掖上了薄薄的纱被,这才低声说道:“相国重病尚记得提醒我此事,这天大的恩情我铭记在心,将来但使夫人和牛家子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旁的王夫人已经听得呆了,见杜士仪扭头向自己颔首,她连忙急促地说道:“此事我一定会三缄其口,绝不对人言!”
见杜士仪如此说,王夫人又如此允诺,牛仙客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他是多年疲累积劳成疾,可倘若不是这样一件事郁结在心,他也不至于精神压力太大,一下子支撑不住。如今这些终于说了出去,他就算死也能安心了!
☆、963。第963章 定子媳
楚国公宅,当姜度得知杜士仪来访的时候,不禁有些莫名讶异。两人前天才刚喝过酒见过面,初步商议了一下儿女婚事,却恰逢牛仙客重病,杜士仪就先走了。可无论如何,如果牛仙客真的死了,其死后空出的左相位子,这才是众所瞩目的焦点,杜士仪和牛仙客交情还算不错,这等时候不在牛家想办法,跑到他这里来干什么?
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杜士仪匆匆进来之后,让他屏退闲杂人等之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有些傻眼。
“你之前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闺女,领出来让我看看!”
姜度在呆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到了嘴边的打趣却吞了回去,随即面色凝重地说道:“出了什么事?是陛下想让你家儿子尚主?”
杜士仪哂然一笑道:“陛下没这意思,但处境却也差不多。如果让我选择,我宁可让他尚主,也不愿意他娶皇太子的长女!”
姜度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快步走到门前道:“来人,去把小娘子叫来!”
当年姜皎因为什么事而受杖身死,姜度至今都还记忆犹新,所以,他固然表现得对天子全无愤懑,忠诚而恭敬,可心底里的恨意却从没有一天消弭过。正因为如此,皇太子李亨明里不显山不露水,暗地里却算计这种勾当,他可谓是深恶痛绝。
于是,从杜士仪口中得知他如何设计了姚闳,牛仙客又如何竭尽全力提醒此事,他不禁摇头叹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帮牛仙客报了一箭之仇,让那居心叵测的姚闳自食恶果,又白送了李适之一个人情,让他不得不照拂牛家,也难怪牛仙客不惜点醒你。不是我自夸,虽说我只是个闲散国公,可越是如此,这桩婚事越不容易被人诟病,更何况我家六娘可是优秀得无以复加。”
他正说到这里,门外便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阿爷叫我?”
“六娘,快进来。”
随着姜度的声音,一个少女便大大方方地进了门。只见她一头秀发乌黑发亮,简单的螺髻上只有两枚蝴蝶纹蔓草金簪,和公侯之女常有的富丽发饰大相径庭。身上轻容衫子杭绸半臂,下着郁金裙,走路不疾不徐,环佩无声,显得极有教养。大约是因为事先知道屋子里还有客人,她见到杜士仪的时候也并不惊讶,裣衽行礼后,随着父亲的指引叫了一声杜叔叔。
尽管自己早就不是第一次被人叫做杜叔叔了,可是,用选儿媳妇的目光来审视一个未婚少女,杜士仪却还是第一次。这种事情他原本还打算托付给固安公主,或是等王容回京再办,可儿子既然已经被人惦记上了,他也就顾不上这许多。乍一见面,姜六娘给他的印象颇为不错,可想到自家上蹿下跳好武争强的长子,他不禁生出了一丝担心,但随即就被他硬压了下去。
不论如何,总比迎娶一个公主或是郡主进家门的好!而且大唐不比后世,若是定下婚事或是婚后不和谐,退婚和离婚也不会过分伤及女家!
可这终究关乎到人家的终身,杜士仪还是看了一眼姜度。姜度恰也在此时看了过来,见他面露忧心便嘿然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姜度算是长安城有名的不要命,谁敢和我抢女婿,我非得和他好好理论不可!你家广元我见过,虽说皮实不安分,可男子汉大丈夫,都和你一样沉闷有什么趣味?我家六娘保管能把他管得严严实实的,你放心,这天底下盲婚哑嫁的夫妻多了,没那么多不和!”
姜六娘这才醒悟到父亲和这位杜叔叔竟是在谈论自己的终身大事。大唐的女郎没有那许多娇羞,她幼承庭训,落落大方,此刻只是微微红了红脸,耳朵却竖了起来。她固然是第一次见杜士仪,可这位名声赫赫的朔方节度使她却听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无论是其传奇的科场连中三元之经历,还是其出乎意料娶了富甲关中的王元宝之女为妻,抑或是其二十多年仕途始终平步青云,每一样都让她好奇极了。
可她没有听到杜士仪说什么豪言壮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长叹:“姜四,你我相交不止一日,我虽第一次见你家六娘,却也觉得举手投足娴雅不凡,可我家广元从小就爱舞刀弄枪,书固然是在我和他阿娘的逼迫下没少读,可却谈不上什么文采,只能说不粗鄙罢了。他年方十三就被我送到了东受降城军中操练,弓马娴熟,武艺也还说得过去,军中将卒倒对他颇为信服,可对于两京贵女来说,他那样的可未必就是良配,所以,我得先对你家六娘提个醒。”
姜六娘见杜士仪朝自己看了过来,她就是再大胆也有些慌乱。可见杜士仪的眼神并没有长辈的居高临下,而是温和可亲,她便渐渐镇定了下来。哪怕两京贵女如今多可经常出门,呼朋唤友,可并不代表在婚事上就能自主,这样的大事,杜士仪竟然肯询问自己,她不禁生出了一个念头。
弓马娴熟武艺卓绝,军中将卒信服,纵使文采稍逊,可人无完人,总比两京那些只会在脂粉堆中厮混的贵介要出色吧?
于是,她在轻轻咬了咬嘴唇后,便抬头看着杜士仪道:“有杜叔叔这样的父亲,想来杜郎君定然是出类拔萃之人。”
“六娘说得好,这才是眼光!”姜度对自己女儿的这句话满意十分,当即笑看杜士仪道,“杜十九,怎样,我女儿可是已经肯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不喜欢你家六娘,非得这么快把她嫁出去。”杜士仪嘴上这么说,手却在腰间解下了一枚悬着红丝绦的玉佩,随即走上前递给了姜六娘,“这是取西域于阗美玉,玉匠精工雕琢成的,虽不算贵重,但仓促之间,便先以此物文定。”
见姜六娘连忙收下拜谢,他便转身看着姜度道:“内子既是不在京师,我只能舍下一张脸去求玉真观主替我张罗一下了。至于剩下的,你也悄悄预备一下,先把八字送去,找个可靠的卜者合一合,争取立时把婚事定下,以防节外生枝!”
直到杜士仪告辞离去,姜六娘方才有些迷惑地抬头看着父亲道:“阿爷,杜叔叔似乎是……很急切的样子?”
“你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