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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中人,而是乙李啜拔。而且,就连判阙特勒这样的突厥左厢之主,竟然也更看重乙李啜拔这样一个身在大唐的外人!
“所以,我已经派人去见阿布思和判阙特勒。我告诉了他们,我的儿子,朔方节度兵马使仆固怀恩,已经率兵北上阎洪达井,如果在这种时候,他们袖手旁观,那么,我也不会给人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干脆率仆固部全部投效了登利!到了那时候,登利本就据有右杀伊勒啜的全部兵马,再吞并了仆固部,接下来就轮到判阙特勒和阿布思了!”
仆固部上下最怕的就是他们和登利所率兵马拼光了,而其他人却作壁上观,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得知乙李啜拔有朔方兵马为助,而且又派人对判阙特勒和阿布思下了那样的最后通牒,每一个人都不禁为之精神一振。
“所以,同罗部兵马很快就会赶到,就让我们在这里好好打一场,让天下人都知道,铁勒九姓之中,不是只有回纥欣欣向荣!”
当登利可汗带着大队兵马来到仆固部最西边的营地时,就只见空空落落的营地里不见半个人影,只是偶尔有掉队的牛羊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知道敌人是望风而逃,他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仆固部这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只不过他们还有老幼妇孺,跑不了太远!只要能把仆固部一口吃下去,我会让那些觊觎汗位的人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好了,别管这里,追!”
这一追,登利这三万兵马就追出去几十里,当他看见前方陡然旌旗招展的时候,遂勒马停下。正当他抬起手来,打算下达军令就此冲阵的时候,突然就只见仆固部的大旗之外,骤然又升起了另外一面大旗,赫然竟是同罗!
那一刻,原以为此次必定轻松愉快的登利可汗只觉心头咯噔一下。可紧随着,他就只听后队传来了一阵骚动。
“大汗,不好了!判阙特勒带着军马直扑牙帐,朔方也陈兵于阎洪达井!”
前方不止仆固部兵马,同罗也插了一脚,判阙特勒又抄了自己的老窝。那一刻,登利可汗出兵时的雄心勃勃全都丢到九霄云外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个惊慌失措的信使并不是对他密报,而是当着他麾下所有军马的面大声说出了这个坏消息,顷刻之间,原本激昂的军心已经被不安和惊惶取代。直到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情形已经很不妙了。
而就在这时候,刚刚一直没有动作的同罗部和仆固部军旗突然动了。那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扑面袭来,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应战,应战!”
随着登利那声嘶力竭的叫声,麾下军将非但没有就此平静下来,反而陷入了一片更慌乱的情形中。前有狼,后有虎,归家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就算这场仗打赢了又如何?众多军将无不在心中暗骂登利,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贸贸然东击仆固,都怪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汗吃下右杀伊勒啜的牧场子民后,自信心太膨胀了!
☆、944。第944章 王权再易主
尽管率军三万,号称五万,可在面对仆固部以及同罗部的一万五千人联军时,又骤闻被人抄了后路,连牙帐都落到了判阙特勒手中,登利的大军立时陷入了军心不稳的境地,甫一接敌便出现溃退。尽管登利拼命弹压,可兵败如山倒,仆固部和同罗部的兵马又锐不可当,他几乎是顷刻之间就从拼命号令兵马落到夹着尾巴逃跑。眼看身边的兵马七零八落,到最后只剩下区区几十人的境地,他本能地想到了当年的左杀骨颉利。
他坑了骨颉利,杀了伊勒啜,本以为能够坐稳大汗之位,如同他的父亲,祖父那样,君临漠北,所有的部族都会对他俯首帖耳,可为什么他明明拥有大汗的名分,拥有这么多兵马,如今却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人撵得无处可去?他甚至没工夫去思量自己的母亲,毗伽可汗的可敦,也是给自己出谋划策除去伊勒啜的那个女人如今怎么样了,也来不及去想自己的妻妾儿女如今死活如何,只是夹紧马腹拼命逃跑。
如果他在这里没命,那么,他所拥有的一切就再也不可能回来!而如果他能够跑掉,那么异日卷土重来并非不可能!
“大汗,大汗,前头有人拦路!”
登利闻声悚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远望,见远处黑压压一片人马拦路,他那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想到自己砍下伊勒啜脑袋时,对方那死不瞑目的怨毒面孔,想到骨颉利的头颅送到牙帐时,自己得意忘形放声大笑,他不知不觉感到脑后发凉。那一刻,他试图出声提振士气,用祖辈父辈以少胜多的例子激励他们,可放眼看去,却只见一张张都是惊慌失措的脸。
大势已去!
当登利可汗大败于仆固部和同罗部联军手下,而后又被判阙特勒当场斩杀的消息传至朔方灵州时,已经是那场大战之后六天的事了。仆固怀恩虽则只是陈兵阎洪达井,并没有真正参与那场大战,但由于各方兵马风云际会,他也在登利可汗最终败死的火堆上加了一把柴。而经此一役,乙李啜拔这仆固部新主的名分终于得到了上下承认,而他在派信使星夜兼程给杜士仪送来的信上,再次重申了自己对大唐的忠心耿耿。
对于这场大胜,杜士仪自是满意得很,可对于乙李啜拔的表示忠诚,他却很清楚,哪怕是他撺掇乙李啜拔北上的,可其是否对大唐忠诚,仍需要打个折扣。被放出牢笼的猛虎,也许会在最初的时候记得主人对他的精心喂养和呵护,可当驰骋草原旗开得胜之后,那么便不会留恋在牢笼中的生活,这是生存的法则,人性的本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总而言之,即便日后突厥牙帐再有可汗入主,突厥在漠北的霸权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这场大战只是个开始。
“少伯,你替我草拟奏表,将这一战的结果告知陛下。你记得陈述这一点,之前登利非但自己不朝天子,反而因此问罪回纥拔悉密葛逻禄三部,此次为突厥左杀判阙特勒讨伐而死,是他罪有应得。我将派信使行文催促突厥别立可汗,然后上表禀告陛下。”
这种草拟奏疏的文字工作,王昌龄早已熟得不能再熟了,答应一声就打算开始动笔的时候,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还以为仲高兴许会对可以上达天听的案牍工作感兴趣,没想到他这个巡官还真的最爱巡行军城,这刚一开春就往三受降城那边跑了!”
“谁让他对教化更感兴趣?有他在,我也不用担心秀实那里出什么乱子。”杜士仪如是接了一句,暗想不愧是写了一大堆军旅诗的岑参,对旁人视之为畏途的军旅生活更上心,放在后世,那就是铁板钉钉的军旅作家了。他也知道王昌龄口中这么说,其实也很想把更多的经历投到相应的实务中去,当下他思量片刻,就做出了决定,“这样,回头仲高回来之后,你二人轮换,省得他跑得心野了,你却一步都不得离开灵州。”
“那可就多谢大帅了!”王昌龄顿时大喜,这精神大振之下,立时下笔如有神,通篇奏折须臾一蹴而就。等杜士仪拿到手中浏览时,竟发现不用更易半个字。当下他就将这份奏折往案头一放道,“就这样拜发朝中吧!”
当仆固怀恩带着自己所部军马回到灵州时,却领受到了犹如凯旋之师似的待遇。尽管曾经因为担心父亲乙李啜拔的安危,几次险些突破阎洪达井这条杜士仪划给他的最后界限,亲自掺和到突厥那场内斗中去,可事到临头,他还是总算把持住了自己。可是,那一战的具体经过,他却反而不比远在后方的杜士仪清楚,在李佺的引领下回到灵武堂,得知此次大战的具体细节,以及战后的分赃后,他那张嘴就有些合不上了。
乙李啜拔在此役之后,正式被拥立为仆固部之主,而且判阙特勒为了笼络他,不但慷慨地将登利的子民牛羊分了不少过去,甚至许嫁女儿。尽管家有贤妻,但既然北归重领漠北仆固部,今后又必定要倚靠判阙特勒,乙李啜拔在推辞之后,最终便答应了。尽管四十开外的他要迎娶不到二十的判阙特勒之女,可无论在中原还是在塞外,这样的婚姻都司空见惯,毕竟,他在夏州除却同罗夫人施那之外,还有六七个姬妾,婢女更多。
“大帅,如今登利已死,我阿爷的处境可还会有危险?”
“如果判阙特勒就此窃据可汗之位,那么,你阿爷少不了叶护之名。如果判阙特勒还打算暂时推个傀儡遮掩一下,那么,你阿爷少说也能得个达干抑或苏尼。总之,如今他和仆固部至关重要。”
苏尼在突厥乃是专掌兵马之官,而达干则是可汗腹心,昔年阿史徳元珍在投奔骨咄禄之后,就曾经获封此职。仆固怀恩固然通晓突厥语,对这些复杂的官职却不甚了然,听了杜士仪解说后,方才微微舒了一口气。所以,当杜士仪命他写信给母亲安抚夏州仆固部,所部在灵州休整,暂不出击时,他也罕有地没有提出异议,想来也是急着去写信向母亲禀告父亲的消息。
将仆固怀恩屏退下去后,李佺一提起需得提防仍留在夏州的仆固部余部,杜士仪便摇了摇头。
“当初乙李啜拔面对同罗部阿布思的邀约,心怀犹豫的时候,不是别人,正是其夫人施那夫人让其儿媳通知了我。而此次乙李啜拔将所有不甘寂寞的人几乎都带上北归,剩下的人众多是乐于在夏州安居的,若因此一下子对他们横加提防,反而可能将其逼反。”捅破了同罗夫人施那通风报信这一层窗户纸后,杜士仪见李佺恍然大悟,他就补充说道,“传令康庭兰,宥州昭武诸姓的胡户,我就全都交给他了!宥州定,夏州则安。”
漠北骤然之间再次发生牙帐汗位的空缺,一时突厥内外全都为之大震。回纥、葛逻禄和拔悉密三部早有取而代之之心,厉兵秣马自不必说。而毗伽可汗的妻儿子女却也不甘就此沦为别人的傀儡,毗伽可汗的可敦,也就是登利可汗的母亲,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