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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世,是该一遭困境便自怨自艾,还是奋起建功,让人刮目相看!口口声声说什么裴将军,裴休贞裴将军即便出往岭南,也绝不会就此一蹶不振,不出三两年,他必定回朝高就!到时候两相对比,高下立判,你们难道打算羞死?”
不论是凭中眷裴氏在朝的影响力,还是凭借裴休贞自身的才能,抑或者是李林甫当初和裴光庭的“交情”,总不会沉沦太久的!
窦钟和姚晔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极其不是滋味。他们不是那些直肠子的胡人,不会轻易被杜士仪这番话说动。可平心而论,他们都还不到三十,谁愿意大好岁月就此蹉跎,然后庸庸碌碌过完这辈子?可还不等他们开口说话,就只听得杜士仪再次开了口。
“来人,押送了他们交给李老将军,按照军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杜士仪不可能真的那么空闲,一个个去见这些当初的禁军军官,给了窦钟和姚晔一番当头棒喝,将人交给了李佺,李佺自是不客气地立时责以军法。不止窦、姚二人,此前偷懒耍滑的那些人全都被一一拎了出来,再有经略军中其他违反军纪的陪绑,行军法时二三十号人排开,场面异常壮观。除却一些没骨气的人被打得哭爹喊娘,大多数人都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而军法之后,李佺更是毫不客气地重加处分。
从窦钟姚晔以下,七八个犯事的禁军军官都被降为队正,而李佺把杜士仪的原话直接撂了下去,再有下次,便格外另置一军曰朔方庸军,让他们自己好生去掂量!
一顿军法,一番狠话,不管有效没效,至少军中风气陡然一肃,紧跟着丰安军和定远城中亦是如此整肃一番,朔方南线一带全都为之股栗。而就在这时候,中受降城中传来讯息,道是城中数十胡人因登户籍之事骤然暴乱,如今已经弹压了下去。
杜士仪把长子和爱徒一块派去那边的事,只有李佺来圣严张兴等寥寥几人得知,他们自是都立刻请缨前往,杜士仪却摇了摇头。
“秀实沉稳,广元机敏,应不会轻易有事,中受降城主将阎宽老成持重,如若有失必会报我,不用惊惶!区区几十胡人为乱,如若当成什么大事来处置,岂不是更让人有机可趁,使朔方上下人心惶惶?”
嘴里这么说,杜士仪心中却牵挂非常,可是,前方探子来报的诸多信息牵动极广,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祷祝一切平安,在妻子面前更是只能打起精神,佯装无事。直到三日之后,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出现在面前时,他方才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头。
即便心中狂喜,但他却不得不板着脸斥道:“广元,此前你领下军令状的时候,怎么承诺的?才不过短短一个半月,怎么就回来了!”
☆、916。第916章 胡儿眼泪双双落
在中受降城呆了一个多月,杜广元看上去比之前更黑更壮,人却显得很精神。面对父亲的责备,他表现得极其镇定,挺直腰杆大声说道:“因为阿爷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听到这么一句话,杜士仪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你可别夸口,真的是你一个人完成的,你秀实师兄没有帮你?”
“秀实师兄绝对没有帮我。”杜广元振振有词地回答了一句,却在心里轻声嘀咕了一句——我可不会告诉阿爷,秀实师兄虽说没帮我,可回来的时候却多亏师兄去见了中受降城主将阎宽,否则这一路上可没那么太平。
他清了清嗓子,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道:“拂云祠里头总共收留了四十三个胡儿,如今我已经把人全都带来了!其中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才十一岁。阿爷如果要见,我这就去把人全都带进来!”
盯着自己这个长子看了好一会儿,杜士仪便若有所思地问道:“干将呢?”
“干将在外头等候。就是因为他,才能够这么顺利,他的突厥话说得比我流利,而且人又活络敏捷,打起架来比我还狠。我们两个加在一块,直接用拳头就把拂云祠中那些胡儿给打得服了!”杜广元挥舞着拳头,笑吟吟地说道,“胡人原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习惯,谁的拳头大就服谁,再说,拂云祠虽是收留他们,寺中僧人也是把他们当成杂役使唤的,又不是免费供吃住。既然有更好的去处,他们当然愿意跟着我来灵州城。”
就知道这个小家伙素来好武,文事上兴趣不高,不会想出那许多计策,果然是打到人服为止!
莞尔归莞尔,但日后有的是教训这个长子的时候,杜士仪自然不会在杜广元兴头上泼凉水。微微颔首之后,他就开口说道:“把人带到院子里吧。”
四十三个胡儿,其中只有六个女子。即便托庇于拂云祠,可能够至今保有自由身,她们的容貌都谈不上明艳,其中一个甚至面上有一道可怖刀疤。至于男子,体格大多结实魁梧,可打头的那个人却有些瘦弱,双眸却奕奕有神。
他们有的是蕃兵遗孤,有些是流落至中受降城的突厥或铁勒孤儿,还有些曾经混迹于马贼之中,随着马贼被剿灭,冲着拂云堆上拂云祠之名而来到中受降城的。身为胡儿,如果肯托庇军将门下为奴,也就不至于群居拂云祠了,可他们都不愿意。每一个人都曾经听到过朔方节度使治所灵州之名,但从没想到有机会踏入。
这会儿,他们大多都在东张张,西望望,眼神中除却好奇,还有警惕。杜广元和干将主从二人的武艺大不相同,一则大开大阖,一则小巧敏捷,尽管他们为了挣命,摸爬滚打之间无不有一种敢豁出命去的悍勇,可总不会无缘无故和人拼命。最重要的是,杜广元当初拍胸脯对他们说,自己是灵州都督府派来的,来中受降城是为了招募幼军,他们想想与其在中受降城艰难度日,还不如来试一试。
当然,杜广元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以及出手的豪阔大方,也打动了他们。
也不是没人动过坏心,可杜广元和干将还带着随从,行前中受降城主将阎宽甚至派了一行几十人沿途护送,慨然借了他们几十匹马,谁敢造次?
“这里真气派。”
尽管是突厥人,可在朔方这等大唐控制的地方,熟练地说汉语自然是必备的技能。为首的那个瘦弱少年看了一眼旁边那个说话的斜眼少年,尽管他刚刚这一路走来时,也同样为这灵州都督府的威严所慑,可他仍然沉声说道:“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不能让人小看了我们!”
就在这时候,众人就只见干将匆匆出来。这位和他们一样风尘仆仆的少年环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身上若还有兵器的,立刻丢下,然后随我来。”
能够在拂云祠立足存身,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些自保的兵器,刚刚进灵州都督府时,那些佩刀之类碍眼的已经解下,此刻听到干将这又一番警告,瘦弱少年眼神一闪,若无其事地跟上了转身前行的干将,其他人彼此对视一眼,亦是抱着一丝侥幸之心,没有丢下身上最后一点小玩意。可是,他们很快就知道,干将的警告并不只是嘴上说说。随着又进了一处院门,他们就只见院子中矗立着两排身姿笔挺的雄壮卫士。
中受降城驻守的兵马也同样是朔方雄军,胡儿们平日也曾远远观望过其中操练。然而,他们一没有亲长可以作保,二是总共几十个人。几个年纪大的军中倒是肯收,可却要打散了分到诸军中,又不能照顾其他人,从前虽有零散几个人去投军,可终究大多数人都留了下来。也正因为如此,此刻比较此地的卫士以及中受降城那些兵马,他们一时虽分不出优劣,可目观这些卫士如同铁一般的军纪,众人全都为之悚然。
而更让他们惊怒的是,随着不知哪里传来一声令下,这些卫士倏然合龙,竟是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
面对众人的质疑,干将气定神闲地说道:“接下来你们要见的是朔方杜大帅,岂容有任何凶器夹带入内?”
如果说远道而来朔方,是为了那令人将信将疑的幼军,那么自从踏进这座灵州都督府,众人就已经相信了一半。现如今干将竟说见他们的是朔方节度使杜士仪,大多数原本打算抗拒的人也不禁老实了下来。可是,仍然有人用征询的目光去看那领头的瘦弱少年,甚至有人问道:“阿兹勒,真的要缴械?”
被人称作阿兹勒的少年衡量了一下自己和这些卫士的差距,最终不动声色地从腰间解下了一条宽大的牛皮腰带。这腰带从外头看去平淡无奇,可内中却插着一支一支磨得尖锐无比的小刀,至少有十几二十把。即便曾经与其交手过,干将一看仍是倒吸一口凉气。而有了阿兹勒带头,其他人纷纷从身上卸下了那些最后的防身之物,从飞钉、飞剑、暗箭……一直到刀刃薄薄的匕首,样式之齐全,种类之丰富,别说干将吓了一跳,牙兵们也全都为之叹为观止。
正因为如此,虽是他们都交了出来,牙兵们仍然不敢马虎,再次严严实实搜检了一遍,这才如同押送似的将众人带入了灵武堂前的院子。闻讯而来的虎牙和龙泉一起分立门前左右两侧,见这几十个胡儿乱糟糟地站在院子中央,不禁都皱起了眉头。须臾,杜广元推门出来,见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他连忙往旁边一让,口中说道:“阿爷,就是这些人。”
阿爷!
阿兹勒虽说心头有所猜测,但仍是吃惊不小,其他人就更加意外了。杜广元没报过真是姓名,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灵州都督府派来的,再加上有阎宽为其背书,众人也就姑且相信了。即便他因为身材壮健,自称已经十五岁了,可还是有人隐隐察觉到他的年纪并没有那么大。不过,就算再能猜的人,也顶多猜测他是灵州都督府内哪位属官的公子,谁都不会认为,朔方节度使杜士仪会大胆到将长子给派了出来!
可是,看着那个从杜广元身边走过,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男子,哪怕自认为自己将来一定会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