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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了,娘亲也在信中说他最近常熬夜,弄得精神不好、总是乏累,劝他好生调养又是拗着不肯,只说不妨。唉,哥哥就是这样,与别人贴心,搁到自己身上,便什么都不是了不得的了……
回神,轻轻沾沾笔,见手旁多了一小碗银耳雪梨,微微蹙眉,“不是说了我不吃么。”
“想我想成这样儿啊?”
这低低带笑的声音惊得静香浑身一哆嗦,抬头,失声叫,“呀!”光天化日在自己的闺房看见这人,哪还辨得他究竟是谁,早吓得魂儿都飞了,“你,你怎么……”
那人倒丝毫不觉不妥,俯身蹲在她身旁,抬手捏捏那尖尖的下巴,半是心疼半是戏谑道,“茶饭不思了啊。”
静香顾不得听他打趣,惶惶站起来绕过他,紧着脚步就往门口去。承泽见状赶紧回身,一把将她拉住,“静儿!”
“快,快放开,我去看看。”
“静儿!”听这虚得发颤的声儿知道她当真惊吓着了,承泽也不及多话,将她硬生生拉进怀里,用手臂箍了。
“哎呀,快放开,让我去……”
“嘘,嘘,”搂紧怀中挣扎的人,将她捂在胸口,“悄声儿,悄声儿,本来没谁知道,你这一嚷嚷,倒招了人来。”
他的笃定丝毫没传给静香,却好歹稳了些,努力挣了抬头,低声急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来的?啊?”
“从门进来的,从楼下上来的。”
“啊??”静香的心一刻就跳出了口,“你,你跟老妈妈们怎么说的?啊?”不待他答,只管自己道,“再有什么道理,你,你也不能上我的卧房啊!”
“看把你吓的,”承泽不敢再跟她逗,正色道,“放心放心,府里放月钱呢,你平日又由着她们、事事不管,到这会子,连个看门儿的都没留下。”
静香这才想起午饭前莲心像是提了一句,她便应了,根本也没上心说的是什么,此刻听了,这才略缓了些,“荷叶儿也不在?”
“哦,那丫头倒是在,又想呛我,让我呵了几句,不吭声儿了。守在外头呢。”
“……哦。”听说荷叶儿守着,静香虽放了心,可总还是难为情。自己这羞人的心事从来没跟这丫头明说过,她是怎样一头雾水自己悄悄揣摩着,又得帮,又得护……
“静儿?”
“……还是莽撞了,这大白日的,难免给人看见,出了岔子可怎么好?有什么话不能回去以后信上说?”
“哦,”承泽拉长了音儿挑眉大悟,“合着这不是想我的人,是想那信了?那真是怪我了,趁着人都没回来,我赶紧走吧。”
承泽大惊小怪地说着,也作势要走,可人根本没当真动,只略略松了松手臂,即便如此,已是觉出衣襟处多出了悄悄的牵扯。他笑了,势气地将那柔软的腰肢握了紧紧贴进怀里,低头,毫不客气地埋在她颈窝,用力嗅着。
他这一连串动作那么粗鲁、那么霸道,静香心不满,可怎奈这女儿矜持终是抵不过女儿心思,左右不适,也舍不得推开他,只嘴上嘟囔着硬道,“不是要走么,怎么不走?”
“你放手,我就走。”他喃喃开口,唇便触了那温暖的肌肤……
啊?只是,只是不经意拽了他的衣襟居然被他发现了……静香红透了脸颊,好在,好在他埋在肩头,没有看到。
“静儿,真想我么?”
“……嗯。”没法抵赖了吧,只能认了,手攥着他的衣襟,越紧……
承泽笑了,抬头,轻轻抵了她的额,“这一回也不知是怎么了,似比从前都难受,怎么都睡不着,原来啊,是因为你也想我了。”
他从哪儿来这么多话,怎么敢都说出来,说得她心跳得乱糟糟,不得不赶紧找了话头,“今次,今次究竟是为何要你去松江?”
“给任夫人送信。”
“什么信这么当紧,非得即刻去,还非得你去?”静香心里真的疑惑,两家都远离了朝堂,只是女人之间的家常闲话何需如此干戈?
“这我也不大清楚,许是老太太和任夫人有什么要紧体己话。”
“只是送信么?那怎么去了这么久?”
“成人之后,我这是头一次登门,任世伯留着说了两日话,总不好辞。”承泽解释着,看她仍是放不下,便碰着头轻轻揉着,“知道你惦记着,这不是一应酬完就赶着回来了么?进了府门到现在,还没歇过一刻呢。”
静香这才觉出自己这般紧贴着问,倒像是,倒像是当年娘亲与公干归来的爹爹一般……只是,羞倒罢了,也怪自己,只顾埋怨他去得久,竟是也不问这一路可是颠簸,茶饭可曾当紧。看他还不及换衣裳,一夜的风尘水露,心疼道,“一早就进门,这么远的路,怎么连夜走?不知投客栈么?”
“本是住下了,可睡不着,白躺着做什么。”
“躺着也是歇啊,偏是这么个急性子。”
“你还说我,看看,”他又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这些日子都一天只两顿,昨儿夜里吃了一小碗粥,今儿早起到现在,只一杯茶?”
一句话说得她又是羞得无话,只能怨自己身边人,“……荷叶儿这丫头,就是口无遮拦。”
“呵呵,她哪是跟我口无遮拦。今儿早一回来,他俩就见了。”
听这话,知道说的是福能儿,静香便也顾不得自己,问道,“这究竟是怎么着?福能儿常变着法子来,开始就是找骂,如今三天两头不是小蝈蝈儿就是小八哥儿,那个也终是被哄乐了,还哄得这么嘴碎。”
“呵呵……”承泽笑得不得了,“若非如此,她今儿怎么能给我看门儿?”
“我就知道是你使坏!”静香气得抬手狠狠捶了他一记,“你当她是什么?使不得银钱,你倒会使人心!”
“这怎么叫使人心呢?福能儿究竟如何讨她欢心,我可从来没多过一句,讨得到,是他的,讨不到,那就是别人的。更况,你情我愿的事,咱们外人多什么嘴?”
“她才多大啊,你们就动这心思?”
“福能儿如今也没正经说什么啊,不是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么?可你不想想,再小她也要长大,也得嫁人,你总不能栓她一辈子,是不是?”
“可,可是……”本是心急也生气,怎么又被他说得没了理,一时蹙眉撅嘴,只能闷着。
“呵呵,好啦,”承泽抱着哄道,“我多嘱咐福能儿待她好就是了。你放心,待论到那一天,只要荷叶儿不愿意,我绝不会让福能儿多纠缠。这回行了吧,啊?”
静香从来提起福能儿都只觉臊得慌,从不敢正经看他,遂这一回倒真是没底,忧心问道,“那,那福能儿,是个好的么?”
“也不看看跟的哪个主子。”
听他这么腆着脸充自己的门面,静香更做忧心,叹了口气,“正是这话呢。”
“哎!”承泽立刻挑眉,“这么拐着弯儿骂我!”
“我没有。”
“还敢说没有?你当我……”
“我是说,我哪里拐弯儿了,明明白白的。”
“好啊你!”承泽笑着一把将她勒紧,“你当还是从前啊,呛我白呛啊?如今可不行了!”
看他被噎再不似合宜园那般敢恼不敢言,闹得没皮没脸的,静香也笑了。想挣,却这点子力气只像是倚了借口在他怀里撒娇,遂也不挣了,只嗔道,“你弄疼我了。”
承泽丝毫不肯放松,“岂能任你白欺负了!”
“那你想怎样?”
“都依着我?”
“嗯?”此刻他的唇已是贴在腮边,呼气吸气都像要把她一口吃下去,她还能应么?“不行。”
“哼,你当由得你啊!”承泽边狠狠说着边抬手去到她发间。
静香想躲,却被他摁着不许动,“你,你做什么呢?”
“喏。”承泽两指小心拈着那朵小白珠簪给她看。
“嗯?你怎么把我的簪子拆下来了?”
“这个给我了。”说着,不待她应,他便抬手插在了发冠边。
“哎,这怎么行?我……”
“怎么,舍不得啊?”他一把握住她想摘的手,依旧逗她,“收了我那么多信,不该回一个么?”
静香抢不过他,更顾不得跟他逗,急道,“这簪子我天天都戴着,一时没了,可怎么好跟人说?便是老太太不在意,还有姨娘呢,姨娘一定会问,我,我又不会周旋,你……”
“呵呵,看把你吓的。”承泽从怀中掏出一个绒面小盒,“来,看看这个。”
静香略一怔,并不接,“我不要。”
“你先打开看看,若是不喜欢,再不要,成不?”
“必是好的。”不想伤了他的心,静香又斟酌了才慢慢道,“只是,那簪子是唯一娘家带过来剩下的。过了老太太的眼,也是认下的。如今我穿的、用的,都有例,你不必为我破费。”
只这淡淡几句,可他的心怎么竟觉发涩,仿佛那日大祭看到她一身惨白的孝……
“此刻,我又当真能多做什么?见一面都得……”不想让这心酸事坏了眼前的甜蜜,承泽没再说下去,只轻轻打开那小盒,微笑着指给她,“你看,我特意找人做的。”
小盒中静静地躺着一小朵白珠,柔柔润润的光。静香有些疑惑,“……一模一样的?”
“差一点点,”承泽拈了起来,“我让人在这边上添了一小片竹叶,不细看不大看得出。”
他的心思,她已了然,心随他跳,不敢太露,只能就事论事,“这叶子,倒是雕得仔细,这么看……就全不一样了。”
“你若还担心,戴的时候把它藏在发间,外人看起来便与从前一样了。”
“何苦费这事……”
“谁让你不肯说,也不肯落笔,这心里有没有,我只能是猜。如今有这个么,我只道你肯戴一日,便是心里有我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