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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留在我大脑中的影像是顾卫北,我仿佛看到他正向我走来,牵着我的手,走在重庆的台阶上。
再醒来,我已经在医院了。
是晨练的老大娘送我来的。
大夫告诉我,小姐,你的孩子没了。
我眼神绝望地看着她,请她再说一遍。
她又说了一遍,我掀开被子疯狂嚷着,这是什么医院,你是什么大夫,凭什么把我的孩子弄没了?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都忘记了哭,疯狂地嚷着,我的情绪失控了,好像随时都可能有发疯的危险。
我孤身一人,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一切。
每天每天,我在医院的床上发呆,我欠下的医药费无法偿还,医院催了几次了,他们问,你总有朋友吧?你总有家人吧?
我呆呆地,绝望着。看着外面又阴又冷的天空,脸色沉静,我不会笑了,也不愿意多说话了,大夫告诉我,孩子已经有形状了,是个男孩儿。
我想,他长大了一定很好看,一定特别像顾卫北。
我没想过再结婚,我只想,等孩子长大了,我把他带到顾卫北面前,我会让他后悔一辈子,我多狠毒啊,可这狠毒的机会没有了,我失去了这个孩子,这个爱情的果实。
最爱时,我们曾经设想过孩子的样子,一定似他的英俊我的灵秀,女孩子就是大眼睛皮肤白白的公主,男孩儿就是气宇轩昂的王子,顾卫北说,当然,最好是双胞胎,不然,生女孩子我会吃醋,而生男孩儿他会吃醋的。因为他说过,这世界上,我只能爱他一个男人,儿子也不行。
曾经,曾经这样的深爱过啊。
重庆的冬天这样冷,冷到让人无处躲藏,外面总在下雾,医院催了几次药费了,我想给戴晓蕾打电话,但这个念头只一闪便消失了,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女孩子了,她变得多快啊,势利、媚俗,甚至,让人看着恶心。
沈钧。
是的,我想起了沈钧。
他曾经说过,将来如果你需要,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
过去了两年了,他换了号没有?
他还唱歌吗?还是一个人吗?
试着打了沈钧的电话,这个给我第一支烟的男人,我只是试试,但没有想到电话通了。
林小白。林小白!他喊着。
一切尘埃落定。
我会获得重生,这个世界,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白白地消失,缘分没完没了地继续了。
我在床上,点燃一支烟,等待沈钧的到来。
爱情就是这样吧,他欠了我的,他要来还。
第四部分
一(上)
我回到北京。
北京,这注定是我来来回回的地方,我想起池莉小说《来来往往》中,康伟业和林珠是在北京和武汉之间来来往往的,而我曾在北京和重庆之间来来往往,如今,爱情没有了,我的来来往往结束了。
我想踏踏实实地活着,为爱情我吃了太多的苦了,爱情差点要了我的命。沈钧带我回来的时候,我说,以后,别提爱情,如果觉得还合适就在一起过,不合适我们就分开,行吗?
他答应了我。
他还是那么干净清瘦,脸上的轮廓有点像大卫,他的嗓子更动听了,他告诉我,有一个公司准备包装他,也许他可以和别的明星一样一夜走红。
好啊好啊,我说,那时你就包了我吧,我当你的二奶。
不,他捧着我的脸说,到那时我就娶你。
我没有回他,我不信爱情了,即使知道沈钧对我好。
我们住在北京的旧巷子里,一条很老的胡同,四合院里住着四户人家,我们是北边那家,是我刻意要住四合院的,我住腻了楼房,上上下下,没有地气,我对沈钧说我缺少地气。
沈钧说那我给你接地气。
我们过起了柴米夫妻生活,我织布他耕田,我买了好多布的裙子,在二〇〇三年的春天,如一个村姑一样,出去买买菜散散步,沈钧说我元气大伤了,要好好调理调理了。
他买了许多中药给我,我生了一个小炉子,慢慢熬药,我愿意磨蹭在炉子前,如老僧入定一样,慢慢去忘记那些前尘旧事。沈钧有时去唱歌,有时就在家陪着我。
这样的日子过得有点像神仙,我知道我在刻意选择忘记。
我已经快半年没用手机了。
后来,非典来了。
我和沈钧谁也不再出去,偶尔出去买菜也是戴着十八层的口罩,回来后用84消毒。沈钧说广东的疫情比北京还严重。他说到广东的时候我的心疼了一下,顾卫北还在广东吧?我只是一个闪念,然后很快我把念头镇压了下去,他的生死与我无关了。
我们整整待了三个月。
每天他作曲,然后弹给我听,我是唯一的听众,夫唱妇随。我照着菜谱做那些奇怪的菜,把各式各样的菜胡乱搭配,没有人谈爱情,但我知道,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波澜不惊、小桥流水,有家常夫妻的温暖。如果从前我的爱情是一道爱情火锅,麻辣香鲜,非常刺激非常浓烈,那么现在,我的生活就是一道白菜豆腐,可以日日吃,不会吃坏我的胃。
没有人提爱情。
甚至,我觉得我们只是朋友。
甚至,他不曾亲吻过我。
我不能接受另一个男人的身体,沈钧说,林小白,你没有爱上我,一个女人只有爱上一个男人,才会喜欢他的身体。
我想他说的对,我还没有爱上他,我只是喜欢和他在一起。
他告诉我,你很多次在梦中哭,你哭着喊一个人的名字。
我掩面,不再抬头。顾卫北,你害死了我,你要害我多久,为什么就连做梦你都不能放过我?为什么?
我告诉沈钧说,等待我,终会有一天,我会爱上你,旧的爱情去了,你得让我把它埋葬吧。
沈钧说可以等待我一生的。这样痴情的男子!他说,即使等到八十岁,我也要等你。
而非典的那些日子,顾卫北夜夜入我的梦,我梦到他得非典了,我梦到他上呼吸机了。他发烧,我奔走着为他换冷毛巾,他让我远离他,让我走,我喊着,不,我不走,我生要和你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醒来,窗外是寂寞的春光。
无疑,二〇〇三年的春天是中国最寂寞的春天,到处是一片白,我偶尔上街,街上几乎空无一人,新闻联播中说非典病人每天都在增多,疫区也越来越多,报到上海和广东的时候,我的心跳会加速。
我并不知道,顾卫北那时已经离开广东和上海,他去了重庆,晚了我一步,我走时,他去了。
他去找我,当然,这是我后来知道的,是梅莉告诉我的,梅莉说,你走后,他就一直在找你。
我们擦肩而过了。
他并不知道,我那时在北京一个小四合院,和一个歌手每天研究吃什么喝什么,把大萝卜炖了防非典,我们每天给房间消四五次毒,不用手机,断绝了一切联系方式,捧书夜读,作曲哼唱,不谈爱情,只为活下去。我第一次认真地想,生命是多么珍贵,是的,我要活下去,好好享受生活,享受爱情,为什么不呢?难道因为顾卫北不要我了我就得死?难道因为一次爱情失败我就得为自己的爱情守墓?
尽管我知道爱起来是多么难,甚至当沈钧想拥抱我一下我都会下意识地躲开,尽管我知道这很伤他的心。
沈钧说,我会等待的。
我等待你的投怀送抱。
那段时间我只给戴晓蕾打了一个电话,她跟着一个澳大利亚人出国了,所幸她不在国内,她说,正在悉尼歌剧院看歌剧呢。
这就是爱情吧,它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无比纯洁,比如周芬娜,也可以让一个人堕落成魔鬼,比如戴晓蕾。
而我,因了爱情,伤痕累累,再也没有力气去爱第二次一样,即使我喜欢沈钧,可让我再如从前一样燃烧,我真的做不到了。
这是爱情的悲哀。
沈钧说会等待我,他说,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爱情。他说,从前你的爱情是一件华美的衣服,华而不实,而我是一件纯棉的背心,穿上之后让你暖心暖肺。
每个人都会遭遇爱情,我曾经以为,这一辈子我只爱顾卫北,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但当另一份完美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时,我发现自己竟然不想逃脱。当然,戴晓蕾告诉我说,她也不想逃脱。
非典过后,她从澳大利亚回国,然后她在第一时间通知我,这次她又恋爱了,是美院的一个老师。她说,真的,我这次感觉到了爱情的神秘和力量。
她形容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的感觉,像一道闪电。
闪电,是很容易刺伤人的,但她准备飞蛾扑火地爱了。
两年后的戴晓蕾,已经是一个气质非常绝妙、非常性感的女子了。
如果你走在大街上,有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红色苏格兰裙子,并且穿着一双翻毛棕色靴子的女孩子,她的肩上有俄罗斯的大披肩,流苏有半尺长,棕黄的乱发,冷静的眼神,甚至有点冰雪俏佳人的味道,那一定是戴晓蕾。
苏宜清第一次看到她的身份证时说,怎么会一脸的哀愁?
一(下)
苏宜清是戴晓蕾在美院进修时的老师,戴晓蕾为了考上法国的美院准备去进修,当苏宜清进入她视线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长相优雅的男人。
不似那些艺术系的男生,永远的蓬头垢面,永远是耳朵上打满了洞。苏宜清不,苏宜清穿纯棉的白衬衣、米色休闲裤,那淡定和悠闲让人觉得别人永远是匆忙的。
他不留长发,不和女生打情骂俏,上课来,下课走。女生们的暗恋是良辰美景虚设,半点入不了他的眼,他的眼神总是很渺茫,如戴晓蕾的眼神一样,他们第一次看到彼此,就觉得似曾相识。
那是一种孤单的眼神,因为找不到这世界温暖的出口而孤单。
上苏宜清的课,戴晓蕾的手会颤抖起来,他教她临那些法国印象派大师的画,说她的感觉到位,有时候,他拿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