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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四天我们就出发到延安去。
三十四
卡车从疏落的小山中驶过,走上了一条急转直下的路。这时,在下面三个山谷会合处的薄饼似的平原上,白求恩看到了那座城市。
终于到了延安!
这儿就是那些仍然不大为外界所知道的人们。三年前他们还只是一小支打得七零八落的队伍,可是现在他们的话已经以一种先知先觉的力量传遍了全中国。当外界还在不加理会,或者感到纳闷的时候,二十世纪最复杂的政治演变已经在这儿展开了: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境内出现了一个为马克思主义的革命者所领导的自治区。
在城中心,一个代表团正在迎候他。为首的是一位身材矮小、神情很快活的美国人,一见面就用力握住了白求恩的手。他自我介绍是马海德大夫。白求恩曾听说,他是几年前到中国来的,换了姓名,跟一个中国人结了婚,学了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并且被聘为延安八路军的卫生顾问。
在这个专区的军事和行政总部里,白求恩到达的消息在他本人出现前就传开了。马大夫领着他访问各军政机关的时候,那种期待的气氛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
“自从我们得到报告,说你在离开香港以后就失踪了,我们急得什么似的,”马大夫对他说,“你想象不出大家多么盼望你来。一个有你这样的资历的外科医生!还有在西班牙的经验!我们到处打电报,打听你的下落。天晓得,我们多么需要你!”
和各方面初次会晤以后,白求恩就被送到他的住所——附近山里的一个窑洞,大小和加拿大人家的一间大房间一样,里面有一个暖炕和一张小桌子。
他在延安的第一天的见闻使他觉得非常兴奋。他那天的日记这样写着:
虽然延安是全中国最古老的城市,我立刻觉出它是管理的最好的一个城市。在汉口,我所看到的是一片混乱,和优柔寡断、昏庸无能的官僚政治的种种令人灰心的现象。而延安的行政部门却表现出有信心和有目的。我一路上在大大小小的城市里看惯了半封建社会的种种景象——肮脏的住房、污秽的街道、衣服褴褛的人们。可是在这里,在古老的建筑当中,街道是清洁的,街上一片蓬勃的气象,来来往往的人们好像都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目的而奔忙。这里没有下水道,可是显然有一个有组织的处置污水的办法。
《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第二部分第四部 敌人——制造创伤的人们(5)
和中国其他的地方正相反,边区的行政当局正在推行一个全面的计划,将社会改革与组织区内的一切抗战力量的工作配合起来。这里有一个大学,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成千上万的学生。还有一个新成立的卫生学校,为部队培训医务人员。又有一个正在发展着的医院,医院的设备虽然简陋,这儿的政府却已经实行了人人免费医疗的制度!
在延安时,他为“抗大”的学生做演讲。
因为学生和其他的人们成群结队地涌到了这个抗日根据地,延安的人口从三千增加到了三万。政府于是把居民组织了起来,在周围的山里挖了许多舒适的窑洞,居住问题就这样解决了。白求恩就住在这样一个窑洞里。因为粮食缺乏,这儿已经实行了配给制来平均分配所有的粮食,前方战士的定量比老百姓多一倍。
虽然共产党人在这儿处于无可争辩的领导地位,他们还是鼓励国民党人以及其他分子参与政府工作。尤其重要的,是大家都在同心协力地抵御侵略者,不受白求恩在南方所看到的种种限制和阴谋的阻碍。延安到处都强调这一点:专区的一贯政策是要给全国其他地区树立一个如何团结各阶层人民组成抗日统一战线的榜样。
到延安后的第二天晚上,白求恩就会见了制订共产党战略的主要人物——这一战略得到运用,结果是胜利地建立了这个专区和日军后方的晋察冀边区。
那天晚上十一点钟,他被邀请去和中国共产党的领袖毛泽东会谈。
这次会谈是在一条阴暗的大街上的一所普通的房子里进行的。除了白求恩和毛泽东以外,在场的还有八路军卫生部长江大夫和一个翻译。
白求恩一进去,毛泽东就站了起来,亲切地欢迎他。毛泽东的身材魁伟,漆黑的头发在巨狮般的头部中央分开。他紧紧地握住了白求恩的手,亲切地笑着,他的平静的眼睛打量着他。他们握着手站了一会儿,在烛光下互相端详着。然后毛泽东伸手示意,他们两人就在这没有陈设的房间正中的桌子两边面对面坐下来了。除了这张桌子,房间里只有五六把椅子,一个普通的炕,几个摆得满满的书架。当毛泽东和翻译在讲几句话的时候,白求恩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他。他很吃惊地发现,在美国所发表的那几篇毛泽东访问记不但没有能够表达出他的整个形象,反而给了他一个截然不同的印象。在谈了半小时之后,这最初的感觉更加深了。
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下面,听着那柔和而低沉的声音以及那些尖锐的问题,他得到了这样一个极其强烈的印象:这位共产党领袖是一个具有高度文化修养的人;他是一个诗人,同时又能以锋利的政治言论发挥自己的思想;他是一个多方面的人物,在他身上各个不同的方面浑然而成,因此他的思想和谈吐又极其平易近人。
毛泽东在谈话开始的时候,很谦和地问白求恩对于西班牙的看法。虽然他起先只限于提出问题,可是不久就显出他对于西班牙战争以及西班牙国内的政治动态都有详尽的知识。他熟悉民主西班牙的所有军政领袖的名字,他问起莫达斯脱、李斯特、拉·巴塞奈利亚、蒂阿兹、乃格林和法约。他最后说,他认为希特勒和墨索里尼会加速运送人员和军火到西班牙,企图使这场拖延着的战争从速解决。
毛泽东从西班牙谈到中国,谈到前线在医疗方面的需要。从他征求白求恩的意见时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于提出的意见一定会极端重视。
白求恩说,他觉得他最能发挥作用的方式是组织战地医疗队,在前线附近工作,照顾重伤员。
毛泽东想了一会儿,然后问白求恩有没有带任何医疗器械。
有的,他带来了一批医疗器械,足够供给一个他所提议的战地医疗队的需要。
毛泽东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战地医疗队,”他自言自语地说,“在前线附近工作……好,这办法好极了。使我们的战士知道他们一受了伤会立刻得到治疗,那一定好极了。”
从那天早些时候和马大夫的谈话中,白求恩已经知道由于药品、器械和医务人员的缺乏,按西方的标准来讲,八路军简直没有什么医疗设施。于是他开始向毛泽东提问题。
八路军有战地医疗队吗?
回答说没有。
那么,重伤员怎么办呢?
毛泽东回答说,不幸得很,由于没有医疗设备,他们中间死的人太多了。
“但是他们是能够救活的,”白求恩肯定地说。他认为只要有战地医疗队,有适当的设备和及时的治疗,这是能够做到的。马大夫曾对他说,这儿任何一个后方医院都没有过腹部受伤的伤员。在白求恩看来,这并不表示前线没有这样的伤员,而是他们没有能够到达后方医院。一句话,他们半路上就死了。
毛泽东点点头。
“我在西班牙见过类似的情形,”白求恩继续说,“根据我在那儿的经验,我敢说,如果立刻动手术,这类伤员中百分之七十五一定可以复原。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前线附近必须有战地医疗队的理由。”
毛泽东抬起头来,脸上显出强烈的兴趣。“百分之七十五?这类伤员现在很少有不死的,你倒以为百分之七十五可以救活?这数字正确吗?”
“正确,百分之七十五。”
毛泽东的思想像完全集中在这个数字上了。现在整个的谈话仿佛都围绕着这一个中心事实。“那么毫无疑问,”他决断地说,“就请你立刻组织战地医疗队吧。”
“好!”白求恩满意地说,他很高兴他的计划这样快就被批准了。他接着说,他立刻就写信给纽约的国际援华委员会,通知他们这个决定,并请他们拨款来推进这项工作。在他离开美国以前,他们曾保证经常给他汇款。他现在要提议他们每月至少汇一千美元来。
他们商妥了白求恩在最近的将来的工作这个实际问题以后,话题就又转到西班牙,转到白求恩在那儿的工作,输血术最近的发展,如何在中国内地技术落后的地区应用白求恩的方法,在没有现代冷藏设备的条件下是否有储藏血液的可能,国际局势,中国国内的政治,以及抗日战争的进程,等等。毛泽东对于白求恩在火线后面的小河的冷水里储藏血液的试验特别感兴趣,就和他讨论在中国是否有应用这种办法的可能。
《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第二部分第四部 敌人——制造创伤的人们(6)
至于中国,他接着说,共产党的抗日纲领并不是因为抗战是绝望的挣扎或者成败在所不计的冒险而制订出来的。胜利不仅是国内进步的必不可少的条件,同时也是实际上完全可能的事情。正因为共产党的纲领明确地指出了走向胜利的道路,并且符合全国人民的愿望和要求,它很容易地就为大家所了解,并且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拥护。目前汉口的国民政府里还有不少强有力的分子,他们由于自己的既得利益,宁愿与日本妥协,而不愿和共产党合作抗日。但是,由于在孙中山领导下开始的社会解放运动和民族解放运动的特殊发展,中国人民现在已经不是毫无办法的人民,而是武装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