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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跟着走吧。
“就凭你们,也想脚板心挨一铳?”完颜大怒地骂那些小傻子。“你得多大胆量,才敢于峡谷边起跳?对手又得是多好的准头,才能在你落水时赶上开火?你又得多能熬疼,才能带着涌泉穴上的铅弹,游上岸再瘫掉?自己想想吧!”
这一委婉的表态,滨田雄在一旁甚为满意。他拄着刀,老成地不断点头。李先生走进棚子,正看到他于完颜辉激昂的讲演中不断点头。
一个大耳光打去。嗡嗡作响,满天星。
“跟我来。”李先生转身出门。
滨田雄本能地站起身,想到自己不能太没面子,就抚着脸缓缓踱向门口,笑叹道:“惹美人生气喽!”完颜和那许多小喽罗都嘿嘿笑。
走入树林,李先生劈头就问:“张乐淑呢?”
“我不知道。刚才遣了四个人到镇子去打探了。”
“我那瓶佛朗机人送的麻药呢?”
“用光了。是柯武偷的。要是没有这瓶东西,我们今晚上说不定要害人性命。”
“柯武偷的?真是现世报!我用刀子剜他的脚心,差点儿将他活活疼死!”
滨田雄说:“那个药你应该分两瓶装。我们偷去一瓶,你还剩一瓶给弟兄们做手术用,就不会那么惨了。”
李先生听他这话,气得嘴唇哆嗦,不能出声。滨田雄东走西走的踱步思考。“王直大人并未下杀手,我觉得。他手下有一个厉害角色,竟挡住了张乐淑的蜂刺,却把一满铳霰弹全打空了,像是吓唬我们。乐淑如果活着,多半没事。怕就怕那些二流子骑兵不知轻重。”
“你竟抱怨别人不知轻重?你的筹划,全然是抢!孙平北跟我说了半天,用了那么斩截的一个‘偷’字,原是放屁!”
“你是我先生,怎么可以说这等粗话?”滨田雄不满地看了李鸳一眼,又继续踱步,想象张乐淑当前的处境。
“她要么藏身暗处,王大人手下的废物骑兵怎么也搜不到,要么就被俘虏了。如果给抓住,多半是天亮以后;天只要亮,那群废物骑兵再瞎也能看出咱乐淑是何等人品。不会上来就开火的。”想到这儿他嘿嘿笑了,“那么这一回咱们是全身而退,大获完胜!”
“是!只不过给废物骑兵两弹命中,一个流了半身血,一个痛掉半条命!”
“你呀,就是刻薄。”滨田雄说着,起脚踢一棵树,先是踢着玩,后来就越踢越来劲,侧踹正蹬鞭腿全用上,踢得那树乱摇乱晃。“砰砰”中一个鸟巢落地,然后“啪”的一只鸟蛋砸下来,黄黄白白的摊在脑门,这才惹得他大怒。
“奶奶个雄!”他大骂那树。李鸳见他对师长毫无敬意,气愤到极,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注①:肋差,小太刀
六
孙平北:我们迟早要扬帆四海。
******
一个小孩子飞跑过来:“滨田哥,找到乐淑姐啦!”
“真的?”滨田雄立刻转怒为喜,“她怎么样?关在什么地方?得叫兄弟们准备……”
“关在王直大人府上。只是……不像是关。我看见她用蜂刺给王大人正削一个红苹果。”
滨田雄眼睛一亮,“嘿嘿嘿嘿,原来如此。不出我所料吧?”得意地看向李先生,抓住了那小孩,“走,带路。我们去找她。”
半路上忽然站定,乐淑既然在削苹果,只怕已经把王大人给说通了,要么就正在说。也许明天就答应教我们火铳呢?此时去未必是时候。便又停身回转。
“滨田大哥,你不去了?”
“嗯。我要去看你平北哥。”
“他流了那么多血,只怕现在还没有醒吧?”
滨田雄想想也是。站在那里一时举棋不定。他已经兴奋两天两夜,这时候累了才开始回想。几幕鲜明的记忆——十步外炸开的炽热霰弹,船夫桨甩背囊的强劲膂力,岸边拖孙平北拖出的血路,柯武的惨叫,李鸳抡圆的耳光,刷刷刷在眼前闪过。
他缓缓蹲下,楞着神看长草上挂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那小孩子跟着蹲下。他开始用手指弹碎这些水珠。一个,再一个,又一个。
“这事,不应该是我和柯武去踩点,应该是平北和乐淑。他们确定方略,只怕要好一些,稳一些。”
小孩听得迷糊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滨田雄继续弹水珠。草丛里露出黄绿黄绿的一小截物事,滨田雄掐起它来一看,是一个只剩一条腿的死蟾蜍。他提起来看看它的肚皮,凑近闻了几下,扔回草丛里,然后他站起来向大棚子走去。
“你还没歇息啊,侄女?”
“王直大人,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呵呵,告诉你张乐淑在我那里。”
“这个我已知到了。”
“……,呵呵呵,啊!这些孤儿,一转眼就快成人了啊。”
“哦。”
“我在想,既然成长得这般快,是不是该出去好好历练了?”
“哦?”
“我就安排一下吧。嗯,先安排些不太很险恶的地方。”
“真的?我还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哪里哪里。这回之事孩子们做的略有几分卤莽。好在伤人不多。”
“你想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自然是我们徽商的嫡系船队。他们做船上的见习水手。闽帮那头先不忙。”
“他们年纪尚不够,而且都没学过操船。”
“那些拉绳子打结的手艺很简单的。”
“但是看牵星板,画针路图①就很繁复。而且各国的物产人情他们都不通晓。应该在孩儿营中再学一阵。”
“呵呵,侄女,你总不会一直养着他们吧?”
“哈!王直大人,这可说不定呢。孩儿营是许栋出银子建的,他要是打算把孩子养到老,我能说什么?要不,你去找许栋问问?”
“侄女,莫非正在生我的气?”
“哪里。我没有生气。”
“我也觉得你不会生气。呵呵。对孩儿营,鄙人王直一直很乐意帮手的。以后嘛,自然更加的乐意。”
“您真是太体贴孩子们了。”
“我会把他们需要的火器都带给孩儿营。”
“我才那些东西!您若真的带来,我会高价把他们卖掉,反正孩儿营的伙食还需改善改善。”
“你!……呵呵,侄女。那你说说怎么处置?”
“我觉得你要是成了这些孩子的爹,也许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办。”
“呵呵,侄女,你真的没在生气?”
“哪里,真的没有。”
“……我也觉得没有。既然如此,让我再想想。”
“嗯。……王直大人,若是我放手——我可没说我一定放手的,若是放手的话,你会让他们上什么船?”
“君安、雁阵二船是肯定的。另外……”
“那是炮舰!”
“不不,那是商船。只不过带了些炮而已。”
“好吧,它们算什么船,那是你说了算。不过孩儿营这边,确实早了一点。他们许多书还没有读。出去会吃亏的。”
“好的好的,侄女思虑长远,善哉善哉。不过,我希望他们尽快读完你的书。不知道这些书……有多厚?”
“王直大人!”
“好了好了,算我没说。我会尽力为你们孩儿营着想的,侄女你就放心吧。”
******
双屿徽商的嫡系船队,分别是雁阵、出云、龙骧三队;闽南帮则是定陶、君安二队。
这本是五艘大船的名号,因为船大成了队中旗舰,各船队便以旗舰定名。雁阵队有十二艘三桅大船,是规模最大的一支,远走日本航线,本土卸货在双屿入库,然后由买家的成十上百的小帆船偷偷摸摸运入大陆。至于中土货物,又是蚂蚁一般的大陆小渔船陆续运到双屿,集中装船,十数天后,全在肥前②上岸。
出云队走马六甲,龙骧走吕宋,定陶走瞿罗,君安队由四艘大船和二十艘小船组成,规模最小花钱最多。这一支人马先后购装了一百多门佛朗机火炮,专走不那么太平的航线,是一支舰队。
它们是双屿的摇钱树。
中土运出的货物,常常是外洋非要不可。茶、香料、丝绸、瓷器、硝石、硫磺、火油。用惯了即无日或离,日本的倭刀、南洋的火器,在中土也卖得好价钱,只比不上中土外运的规模大。日本盛产白银,忙着挖地打矿就能换得中土物产;中土货多银子少,日本白银流入,维持住通货平稳。
双屿经营了二十年,环港一圈沉船,徽商和闽南帮死难无数,活下来的船主则大发横财。碰到货源硬朗买家又付钱痛快,“一船货,半船银”亦不算难事。
雁阵号曾经把玉石和上等茶叶运往日本,回去的时候把压舱石换成了白银。君安一艘双桅船走了半船花椒,在吕宋航线上碰到一艘佛朗机船,对方竟然用六门铁炮,90颗开花弹再加四百盎司黄金,来交换这泥土之物。他们心惊胆战的在大炮下完成了交易,扯起满帆回港,在码头酒家又哭又笑,用酒洗脚,喊处女接客,全体起立敲碗合唱,出尽了洋相。
在抢夺火铳发案一年之后,滨田雄成了雁阵号上的见习水手,上船的当天即离港东去。孙平北落脚君安号,在王直的授意下由叶明船长收为亲卫。这艘船装了十六门大佛朗机加农,二十门小佛朗机霰弹,七十具飞天火龙,三层甲板两层船楼。航行在大海上,森然不可直视。其他男孩也各有所依,完颜上了出云号,柯武在君安队的一艘沙船上。这一次没有女孩,孩儿营一次出清六十余人,全是男儿。
“要习火器,运用娴熟,必要亲历战阵。大洋风波险恶,还请善自珍重。”王直在孩儿营,一句话就做了整体安排。
孙平北没有马上就走。王直对女孩子们的布置莫名其妙,让他不太放心。王直自与李鸳定约后,稀哩哗啦派了五十多号女人进驻大棚子和较场,手把手教她们读书、写字、绘画、弹琴、歌舞,看样子大有卖入青楼之势。
张乐淑兴致勃勃,学得极其带劲,对孙平北的担心嗤之以鼻。“王大人并没有叫我们弃了武功,真卖入青楼,那意思只能是屠了这青楼。”唯一的遗憾是离别在即,每每谈起男孩子们已经出风入浪,张乐淑就有一丝淡淡的不舍,又不好开口求人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