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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目光一亮。
“各位恐怕不知,日本银矿极丰,各地首脑最喜用银来换取中原物产。大明当前硬要老百姓使用宝钞,一张破纸也想换东西,几年就贬得一文不值。铜钱带在身上,重甸甸的累死人了。买一匹西域汗血马,铜钱比那马重几十倍,如何交易?银价逐年上升,可谓必然。我们取了日本银子,在中原值钱得很哪!”
众人目光更亮。佛朗机船长知道王直已有定案,且深得他心,微笑不语。徐惟学和陈东迟疑地问:“日本人会接纳我们吗?”
王直笑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越想越高兴,竟然开始放声大笑。众人虽不知他笑什么,但那股子自信,却不由自主想要信任他。
“日本王、相皆死,分崩离析,各自为战。本就不大的一个国,现在变成了几十个国。大田平三郎,我说的不差吧?”
大田急忙点头。王直记得他的名字,几乎让他感到自豪了。
“这些小国,个个实力不足,海上经商能让他们大大增强国力。且不管最终是谁统一全境,眼下日人得知双屿众船齐到,必会盛陈出迎。若不接纳,只会为敌所乘。双屿船坚炮利,万货可一日齐聚,试问天下有哪个笨蛋国主,愿意把这一大块让与仇敌?”
叶宗满冷笑一声:“我看朱明便是。”
王直一滞,面色黯然,因为他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但他很快振作起来,回了一个冷笑。
“朱明只此一家,全是小叫化的后代,何以如此之笨,我怎知晓?!但日本几十个国主,皆笨如朱明,怕是不可能的。”
叶宗满着实不喜欢王直此刻的气势,非要打对手戏,再还一个冷笑:“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也敢去试?!我们带了那么多船那么多银子送上门去,那帮贼骨头不立刻抢光了我们?换成你,你抢不抢?”众人中颇多徽商子弟,与王直同气联声,看叶宗满看得目露凶光,只想杀了他为老大开路。
王直却微微一笑作了个揖,“宗满兄弟责备的是。此去数百艘船,上万条命,怎能不策万全。且听我说。”
他左踱右踱:“我不知日本人口几何,但六年前曾到种子岛,北上游览,倒是见过他们的争霸混战。”
“呵呵。两个小国主倾尽所能,战场上也只聚了一两万人。杯中风暴的力气,是否能抢得下双屿亡命之徒,诸君且思量。”
许多不了解日本的大为高兴。原来日本的实力就是这样,那还有何可说?
“且日本岛屿众多,兵众不能尽守。我占他十几个岛,惹他不高兴了,难道也像朱明一样,伐尽大木起舰,征光铁匠锻兵,跟我们大斗一场?绝不可能!”
众徽商抚掌大笑。便是叶宗满的那张狗脸此刻也舒展了,感觉去日本当真是不错。
王直踱到他面前。“我辈这一次元气大伤,此去日本,不许轻言战事。当年种子岛一会,我觉得日本国主颇礼贤下士,明理通达。当时他为一杆没见过的铁铳,愿意用两千两白银交换,还派了个女儿色相以诱。这一套朱明是玩不出来的。”
然后环视所有人,“各位需牢牢记住,我辈是丧家之犬,要入的是别家庭园,务必礼数周到。”
“不过呢,”他含笑的目光慢慢变得威严逼人,昔日一个管库的帐房终于破壳脱蛹,余人尚不如何,众徽商却有盈泪之想。
“若好话说尽,厚礼被拒,”他转身出舱,留下最后几个字,“那自然兵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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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田雄此时还不知道,王直已经尽夺无主之船,成为东海头号船主,更是徽派的至尊首领。王直船队满怀希望地东去时,滨田雄正为如何与宁真联系上而烦恼。
响螺号东绕西绕,偷偷摸摸的到达浯屿。岛上有少量佛朗机人,见是双屿信天翁旗号,又是补水补粮又是延医送药,十分亲热。
滨田雄没高兴一袋烟功夫,佛朗机的消息就把他打闷。朱纨早有严令,彻底封锁闽浙海面,防止双屿贼船南窜。卢镗①在温州海门驻有战船,把一个林姓海上世家看死,堵了他们两艘还没修好的大船拖出港口烧了!总兵柯乔②更在漳州布置了一整队巡海水师,东西南北的小哨船入蚁群往返,把千里方圆尽数看住。
泉州去不得了。
怎么办?
他在浯屿找了一批渔民,坦然说明自己是双屿孩儿营首领,此刻困在岛上不敢出航,请他们出去打探。他给了他们一些银两,碰到官军能行贿就行贿,要罚便认罚,只要替他探明周遭情形,便是感激不尽。这些渔民家在此地,胆小怕事者不敢去,想报官领赏者又担心家眷被屠,也不敢去。剩下大多数人走私成性对双屿仰慕便如圣地,奋勇争先,挂起个破鱼网纷纷划出。
十多天后他们陆续返回。
据报:许栋的船队此刻已从南边回航,靠君安、出云的出色战力,穿越重重阻碍到达双屿,眼看大港已成灰烬,万般痛苦地掉头再奔南洋。官军此刻遣无数小船跟住行踪,恐怕双方会有一场大仗。
王直统率双屿船众正在东去途中。他们刚刚穿越一场风暴,因为远洋船多,罗盘和星辰定位技术尚可,损失不大。现在分成了几个大船队兼程向日本海挺进。少数掉队船只返回舟山一带,无所归依,推了个叫陈思盼的人为头领。这人广造长钩拍竿等一干接舷用具,似有意打劫为生。
来自官军的消息最多。
卢镗拿下双屿后,急报朱纨总督上奏献捷。但朱纨并未上表,而是打算亲往双屿勘察战果。卢镗此刻伐了巨木在两个出海口的海底打桩,看样子打算填塞港口。
这消息最让滨田雄难受。若他们几根大桩立住,便可沉入大量礁石彻底堵死深水航道,海潮是撼不动的。这个家园,只怕是永远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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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屿港破次日,便有一渤泥大船,一萨摩双桅船到来,因无哨船接引,半天才弄明白港口已经不存在了,此刻正赖着不走。
卢镗于外海礁岩立了几个了望塔,哨兵在六天里看到一千多艘船只靠向近港。这些船在四周游荡,不断派哨船与明兵接触,要求领航入港交易。
他们行贿的有之,哭喊的有之,下跪的有之,甚至还有绝望到把货倒掉的。卢镗看他们只是商船,又那么大数量,不敢强行抓捕,只令兵舰将他们驱散。但他们散而又聚,缺淡水少粮食也真叫可怜,更有可气的还要明军出一纸诏令,好拿回去向船主货主交待。
眼看他们就要成为流亡海寇,朱纨竟给逼得真去为他们送了点儿补给。月圆之夜,春江潮水连海平,这帮历尽艰辛看到海岸的人却把多少哀嚎散入沧海碣石,煞尽了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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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卢镗,明代抗倭名领。在浙江、江苏沿海奋战50余年,一五五九年嘉靖三十八年,以都督守御镇海,造威远城,屡建战功,身受百姓爱戴。
注②:柯乔(1497—1554),字迁之,号双华,明代安徽青阳县人。嘉靖二十四年(1545),柯乔升任福建布政司参议,按察司副使,巡海道副使,协助提督朱纨加强浙闽海防军务。
二
宁真勃然大怒:你哪样了?你太小瞧天下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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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田雄把双屿这些消息告诉了华方慧、张乐淑和柯武。那周红棉恪守规矩,回避不听。
红棉在这岛上住了十几天,复元良好,孩儿营的琴棋书画全拿出来摆弄,把华方慧羡慕死了。红棉丢开四个去商量大事,自己下厨,但心中不踏实,手举半只冬瓜一边削皮,一边蹭到门口去听壁角。
其实也没啥可商量的。朱纨禁海决心不容置疑,双屿一战大胜,回过头来绝对要收拾陆上坐商。宁真既是坐商又兼大船船主,若不去救,只有等死。
响螺号目标太大,去泉州接人只怕把自己也赔进去了。得派小艇干员潜入港口,与宁真里应外合才能跑掉。响螺号速度很快,只要不被大群苍山船包围,吃住风汛是能逃走的。谅那些小船也不敢一路追击到日本。
滨田雄得坐镇响螺号,这一趟只能着落在乐淑柯武身上。
柯武没见过宁真,详细问了她的情况,自无异议;乐淑喜欢宁真,更是一百个愿意把她捞回。只有周红棉,满脑子便是柯武这个大姐姐的惊人美貌,把滨田雄晾的这一碗干醋,一滴不剩全灌进了心里。
她想这风击手何等名头,大讨债二胜二败,她占了一半儿,怕早已是多少船老大的梦中新娘,才智武功加身段,我一团小棉花如何硬扛得了啊?!此去两人同乘一船,咱这位柯爷又是个手脚不安分的,岂不要出大事?
她越想越害怕,一边给那冬瓜雕花,一边怨天尤人。最怪的就是她对柯武的动手动脚毫无责备,只恨他熬更守夜把自己拉回生天,“简直不知道在干什么!”
其实当初许栋王直在她们身上下过多少功夫,全是当作船长太太培养的,单论才智容貌,并不输人;而且那许多中年仆妇,琴画塾师,教了她们多少守雌之道,嫁为人妻,大可自信满满。只是周红棉对乐淑身上温柔加凶残的特质着实仰慕,难免自贬。
柯武临出发的那天晚上,周红棉把他哄进寮屋,把自己彻底交给了他。柯武本是童男,嘴上头头是道,真干就笨手笨脚。但周红棉是遍览过一百零八张春宫图的,技艺之高,悟性之好,直把个铁斧迎柯伺候成皇帝。两人粘上没多久,柯武刺激过度竟然昏迷了半盏茶时分,醒来后疯狂进攻,抱错了地方又把周红棉勒昏了过去。倒是年轻力壮,没出人命,只是第二天柯武一身酸懒,比这枕边尤物还软还绵,只好报滨田雄说偶中风寒,推迟一天出发。好在周红棉计划周详,出入洞房做了几个障眼法,否则必被华方慧滨田雄猜出原委,笑破肚皮。
小船离岸,柯武万般不舍,可怜巴巴。乐淑只看着好笑。周红棉在岸上挥手再见,海风中艳如桃花,丰姿绰约,便华方慧也说想不到棉花这么漂亮。滨田雄一阵怪声怪气的嘿嘿嘿,笑得棉花面红过耳,知道给这大哥多少看穿了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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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真这些天并没有闲着。一猜到福建水师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