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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打中了其中一艘。另一艘眼看两只佛朗机的超级大脑袋在转,只有跳水逃命了。
汤克宽意识到自己这半队水师打不过三艘敌舰,传令全体面向外海迎敌,南出海口开始松动。王直和许多船主急忙上船逃跑。在东屿筑垒抵抗的几路人马立刻崩溃,全都往码头撤退。
雁阵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发现了卢镗的旗舰,周南先下令一弹不发,务必逼近到打得准的距离再开火。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再次装填的机会。但卢镗猜出了雁阵的意图。他传令几艘福船放过航道口,先狠狠弄掉这艘大的——它实在是太大了!整个舰队都在攻击雁阵,使她只驶出半了哩多远就成了个移动的火炬。帆蓬早已存缕不存,连中舱都在喷吐火苗。
雁阵号不甘心地慢慢停了下来,还没烧死的人跳入海中,成了苍山船和哨船练箭的靶子。
这么有效果的攻击也只是朱纨总督才做得到。他在造船的时候跟兵器坊的人骂骂咧咧——少跟我来那些名字好听的东西!什么震天雷水底雷天女散花神弹一窝蜂;什么连环船竹篱船蜈蚣船;什么这个炮那个炮还有虎蹲炮,全他娘唬人的。海寇又不是渔民,那么好骗?我只要大小福船、苍山船和哨船,然后就是数不尽的飞天火龙。你们这帮狗东西发明一个火器领一笔赏发明一个火器又领一笔赏,他妈的我的兵给炸了膛的虎蹲炮弄死多少你们知不知道?给我把飞天火龙的黑火药磨细了是正经!飞不出一哩要是落了海,我宰了你!飞出了一哩钉在人家船上没燃烧,我还是要宰你!
卢镗总兵从没见过这么有杀气的文官,打心眼里喜欢。简直誓死效忠。他干掉了雁阵再看看港内,似乎没什么船想突围了,炮台也哑了,就下令冲锋。一时间四十多艘哨船分散到全军传令,然后卢镗旗舰缓缓前驶,射出一支极亮的血红火箭。身后大大小小的船只拖着道道白浪,全线压出。
北出海口的渔船、货船,不管曾经装过多少值钱的货承载过多少发财的梦想寄托过多少家族的希望,现在都灰飞烟灭了。它们唯一能向世界贡献的只有浓烟——那真是遮天蔽日啊。在它们前面则是已经烤干不再冒烟的那支巨型火炬。它不沉没,只是轰隆轰隆燃烧,完全不需要飞天火龙的助燃,肚子里的那些炮弹个个都成了通红的火球。
北边任何一个可以爬得上去的地方都有明军船只靠岸,大多数船是直接冲滩搁浅,船小就是好啊。军人们蜂拥而上,此时已操必胜,特别勇敢。而且你看那码头上的货山!
王直乘定陶号逃出了南口。几艘船都只装了银子,什么货都救不出来了。陆地上有些水手给明军粘住了下不了海,陷入无望的苦斗。王直看看局面,知道自己已经安全,就转身带领愿意跟上的船,跟响螺号夹击泉州水师。
他们是从官军背后冲出来的,那些泉州兵正全力以赴对付外海的三艘大船,对这帮乌合之众只射了十几枚火箭。等到汤克宽吃惊地发现他们是多么大的一群,已经晚了。他数出一十、二十、三十……两百多艘船在出港,整个双屿的残余船只都从南口出来了。而且中间有那么多三桅船,在乱七八糟的向他射击。
没办法。他号令旗舰向东移动,让出南口。否则必被这满海的盗贼灭掉。响螺号领着那心和王直尾追了一阵,直到看见那个峡湾口。
闽帮在天妃宫全部覆没。明军大队人马毫不在意那几门霰弹炮,两个梯队轮流一冲,就把临时炮台的守兵赶了出来。他们且战且退,给明军四面合围,刀矛齐下成了单纯的屠杀。此时东屿的所有人都已经上船向南口逃跑,无人救援。李光头重伤被俘,两个明军拖了他刚走出几步,身子一坠就咽了气。
十三
其中一矛制作精良首尾平衡,在空中有节奏地振动,飘得特别远。噗的一下把两个水手都钉死在小艇上。那一声喊,连柯武都吓得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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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武奋战到底,绝不投降。但镇子和峡湾早早被明军占领,他无法穿过去撤回码头。他把许多建筑都点了,让火光暴露敌人,让浓烟顺风遮蔽自己。一队又一队的孩儿营兵钻空子冲出圈外,杀几个明兵又逃回来,反正不让他们组织冲锋。
这时有个日本人钻进大棚子,告诉他大田平三郎的倭刀手过了摆渡口正在向他靠过来。他问港口码头现在在谁手里。得到两个字:官军。
于是绝望了,他没有船,码头失守他也就困死了。现在除了杀人无事可做。这期间毛海峰、徐惟学、叶宗满的残部纷纷向他靠拢。短时间内大棚子十分稳当。柯武叫他们分别守卫大门口和女生宿舍。毛海峰倒没说什么就去了,另两个都是中年人了,当过多年的船长,哪里会听柯武的安排?
僵了一下,柯武捏着斧子上前一人赏了个满天星斗,笑道:“在孩儿营地盘,听孩儿的。”吩咐手下:“再不听话尽数捅死。”两人只好在大棚子那排窗户下布防。但深仇结了。
大田平三郎带着他的倭刀手分成三个梯队轮流出击,极其坚决地执行柯武的“阻止围攻”的命令。柯武揍了两个老家伙后心情愉快,告诉所有人他要坚持下去。然后搭梯子爬上了房顶,拿了四枝长铳轮换着射。一个绰号棉花的女生和两个小男孩儿为他装填。
这时有个满脸熏黑的老头儿颤悠悠地爬上来,交给他一枝超长的铳又下去了。柯武十分感动,用日语和闽南话问了两遍:“你是谁?你是谁?”
回答是日语:“枫木次郎。”
柯武端起他那枝枫木铳,照门上对方掌旗官的脸露了出来。一铳勾响,人倒旗垮。“哇呀真是好东西!”
棉花递给他下一枝装好的铳,换过这把长的。忽然咝一声胸前飞来枝箭,正中乳峰,心肺在巨痛下收缩,喊不出声,只伸手去拉柯武衣角。柯武回头看见,丢下铳坐在她身上两手握紧了箭杆子猛力一拔,差点儿摔下房顶。那枝箭并无倒钩,是个三棱。
柯武继续射击。明军旗帜倒了一时乱了阵脚,有的兵还以为倭寇掩杀到背后了,拔脚就跑。柯武草草打了一铳,接过小男孩的铳再草草打了一铳,只盼着棉花递过来那枝长的。这枝长铳是枫木次郎的第二个杰作了,第一个被王直高价买去,让李泽威在余姚大展了一次威风。总算棉花递过来了,他先放在一边,蹲在烟筒旁边用千里镜寻找值钱的小命。然后想到:她还能装填?
回头一看,俩小男孩有一个跑了。棉花还在,正努力去够那只放空的铳,胸口洇湿了一大片也不管。柯武把空铳递给她,看着那痛得暗淡无光的眼睛,只在想为什么女孩子比男孩子还可靠?
棉花的力气渐渐耗光,通条插不进枪管,急得想哭。她躺平了把枪管抵住下巴用通条捅,用腿夹紧了枪管不令晃动。好容易装填完,柯武接过时眼角余光看见了北出海口,只叫一声苦。雁阵号此时已烧得分崩离析,卢字旗舰碾过残骸向航道口直撞过来——没有一艘船逃脱?
他跪下来仔细瞄准,找到一个当官的,那家伙以为自己在安全的距离,拔出了腰刀正要喊冲,给一铳击在咽喉,血一线一线地喷着倒了下去。柯武再伸手,却没人给他铳了。剩下的那个男孩子就在这短暂的一刻身中三箭,已处于弥留状态;棉花再也无力装填,把脑袋贴在他的脚边,搂住了脚脖子,闭目微微喘息。柯武看看下面大田平三郎的倭刀手,似乎一个都没有了。
他把那个死掉了的男孩子的腰带扯了下来,在棉花胸脯上捆了几道,抓起她来往下看看,用力远掷,扔到了灌木丛里,然后他跳下房顶再把这丫头拖出灌木丛,喊着每一个知道的名字,叫大伙儿往摆渡口跑。
此时明军已经把船上的虎蹲炮和盏口炮都拖了上来,正把霰弹倾泻在大棚子的正面。
跑到悬崖边上,峡湾已经有零散的明军了。柯武的人用火铳把他们赶开,但是摆渡口上一条小船都没有。柯武环视双屿,只看见漫山遍野的明军和漫山遍野的双屿人的尸体。
他扛着棉花左看右看,着实无路可走,一边哭一边把她放下来,就地布置抵御。周围只有一些矮树和灌木丛,比大棚子差远了。最多支撑到明军把霰弹炮拖来,所有剩下的人心里明白:今天都得死在这里了。
一只柔软的手伸到他大腿上抓紧,想往上爬。柯武跪下来扶住。棉花问他:“你叫什么?”
“柯武。你呢?”
“原来是你呀。这么厉害。我叫,周红棉。一会儿你们……要冲,记得先给我一刀。”
柯武点点头。
那女孩满脸的烟灰尘土,看不清眉眼,柯武估计自己也差不多。这时候周围的人发出一阵欢呼。峡湾东边拐角出现了一艘、两艘、三艘、四艘小艇,下来十几个人,当先一个黑衣白纱,身形刚健婀娜,正是张乐淑。她抬头看见了大田平三郎,喊着叫他们快快下来。
柯武把手伸到女孩子后背想抱她起来,旁边一个水手说她都快死了还不放下?换得一个阴沉沉的怒视。
乐淑在喊柯武,但他无暇搭理。他费力地扛起周红棉,一步一颤地向下走,那条小道其实就几个落脚的土窝,又湿又滑,而小道下方恰是一坐白色的尖岩,滚下去相当凶险。走了几步柯武感到脚下太软,放下棉花,抓住她的手,让她一点一点往下探。到一半儿,女孩子一个失足全身都贴在悬崖上,胸前伤口紧紧压住山石,发出了一声非人间的惨叫。
柯武满脸是泪,紧握住她的手腕,缓缓放她下去。乐淑找好位置,一跳站到高岩尖端,全神灌注,只怕二人滑下。这时周围伤势不重的人另找了地方,起跳入海,直接游泳到船上。
“滨田哥呢?”他问乐淑。
“他在。响螺号守住了峡湾口。别急,你慢慢来。”
两人总算平安上了小船。这时峡湾深处有几个男人贴着悬崖跑,边跑边用火铳打后面追赶的明军。他们跑到小船这边一个接一个跳下海,柯武去救,看到是曾正他们。
“雁阵号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