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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海啸,地震落陨,什么时候人都会死的,顺天应命吧。说老实话,这一次并非由我做主,我也觉得海上日子好过,陆上才风大浪急。”
“这么说他们真的在大明朝的国界内?”
“是啊。反正也瞒不住了。详情你可以问问你义父。你好象特别怕李光头,却不怕我。”
“他们去干什么?”
“也就是催催帐。”
“天啊!”
“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等消息吧。或者,不妨斋戒沐浴,焚香祈祷。”
“我要让他们回来!”
“那我诚心祝你成功。”
******
七月底,双屿接岳和平报,滨田雄、孙平北一路在沧州完成任务,只有孩儿营二代蟑螂郝秀不知所踪。
而入蜀讨债的毛海峰、柯武、张乐淑一路,因为近年双屿每年出口近万匹蜀锦,与四川一带豪绅关系极好,干得十分顺利。他们基本上只坐镇各大员外家中,由这些地头蛇选派家丁逐户清理债务。陆续有一笔三万两,一笔五万七千两经川北运到湖州。
后来岳和平又接到他们一封飞鸽传书,说剑南琴家为羌寨代买的十四门大佛朗机铁炮未能收到货款,羌人抱怨价钱太高,炮弹难制,要琴家把铁炮拿回去。这批火器他们都用了两年了。
毛海峰集一百余名成都当地土兵和十五名双屿孩儿营兵,打算硬来。岳和平担心四川血光大起,急发鸽子叫他们冷静行事。
讨债团的第三队——辛五郎、完颜辉、李青魂一路入杭州,这地方双屿人脉比四川还多,却迟迟没有打开局面,当地官绅都有子弟入仕朱明,倨傲不驯,竟有大户强责双屿番货只算孝敬,以后庙堂之上有所关照即可,并无计帐付钱之理。
这等说辞自不能为他们接受,几个回合谈下来,双方基本撕破了脸。
滨田雄、孙平北因早早完成任务,岳和平调这一路再往浙江余姚,追讨谢家欠款。谢家宗门大姓,族中有人官至殿阁大学士,放言再敢来讨债就逮入大狱。
双屿三巨头得报后由定海船载大田平三郎一百倭刀手增援余姚,再由本港出君安号、雁阵号满载刀兵候于近岸。李光头传令诸路:“可以血洗清债务。”
这道命令随单桅快船,信鸽和骑使迅速传播。讨债团接到的同时,早有暗探和内鬼由各种渠道报告了朝廷。
闽浙提督朱纨即向嘉靖明奏海寇有侵陆动向,金门千户俞大猷、山东都指挥戚继光和福建都指挥卢镗也先后奏闻。各路官员并示警地方绅宦,预筹家宅防御。十月初,沧州邓家大院一案,也报送了兵部、刑部。
中原的深宅大户,尽以孔孟之道为立家之本,所奉经典,多是断语片章而非推演,遇事各有所本,最容易三心二意。海寇的讨债决心本在坊间流传,许多大族长也有了还款之心,但事情一闹大,面子便成第一要务。自古君子言义小人言利,各路豪强都涉此海上巨利,且赖帐不还,传出去那还了得?
于是纷纷打定了主意,他妈的几股浪间流寇也敢堂而皇之的上门催债,不够我捆去报官的。我既不曾走私也不曾赖帐,恶贼的明偷暗抢,只会撞上我朱明王朝的煌煌帝威。
岳和平早知中土豪绅霸气十足,眼见双屿首领也在火冒三丈,头便有了三个大。
他接到李光头手令的第一件事,便是传信蜀中老伙伴琴家,请琴广义大人立刻通知张乐淑,叫他们返回湖州。他深恐此路人马失陷川北,一旦官府海捕,要跨越万水千山才能逃到海边,必是凶多吉少。
信鸽比快马来得直接,但距离太远,岳和平放出了四羽隆鼻鸽。
一只在湖北被暴雨冰雹冻杀;一只迷了路飞到陕甘总督大营,被一群纨绔子弟放飞的海东青啄了个稀烂;第三只着急赶路,过长江的时候恰好力尽,竟然落入水中;只有最后一只走走停停,左顾右盼,顺利到达。一路上几次卷入市井盘旋的鸽哨大群,白吃白喝,还留下过风流种子,其神俊体格往往大讨主人青眼,但一试图接近,小样儿的便抹抹油嘴拂袖而去。
这羽信鸽恰好便是张乐淑向岳和平传信时亲手放飞的,到了以后在琴家上空盘旋寻找,直接飞到了她的窗前。看她正在绘画,走去于宣纸上狠踩几脚,伸出小红嘴衔她的毛笔。
“贼胖子!尖爪子!扁毛猪!孙平北!”乐淑有一声没一声的骂着,张罗鸽食喂它,见它神情委顿,用梳子和那张宣纸弄湿了,整理它脏兮兮的羽毛。鸽子给伺候得十分满意,吃了点儿东西,自飞回鸽舍去睡。
乐淑展读了短简,走到堂屋见过琴广义、柯武和毛海峰。四人把“可以血洗清债务”反复念叨,认为羌寨的铁炮钱即使拿不回来,总要让对方吃一次亏,否则岳和平那边虽然好办,双屿李光头绝没有好脸色看。若是各路人马只有他们空手回来,往后也不用混了。前日只发几万两银子到湖州,实在太少。
几天以后,琴家增募五十名西川刀牌兵,新造十四辆铁心木轮骡车,由大少爷琴书汉先带入羌人地盘。毛海峰集结的成都土兵也跟着去,张乐淑和柯武带十五名孩儿营铳手,最后出发。
羌寨土司自拒绝给钱后,就在他们身边伏了线人。琴家大队人马还没到,报信的快马已经飞奔入寨。羌寨当即鸣锣集众,四勾八连的土堡暗道涌出来上千人,挤挤嚷嚷;官寨的四座碉楼都安上了佛朗机铁炮,射孔中还伸出了几十杆大抬枪,严阵以待。
这一带因为地广人稀,官府只驻兵一个卫在附近,而且不是威海卫、金山卫那种大型兵营,里面只有五十多个官兵。
主官看了这阵仗自言自语是羌人内讧,闭门大睡。
麾下士兵多是川人,其中二十几个干脆领了琴家饷银加入队中,胆子小的也翻过山来喜看这百年不遇的大热闹。爬树的爬树,上房顶的上房顶,乐淑千里镜中,只看到大路旁村寨屋顶挤满了各色人等,光着膀子啜着小酒叼着旱烟搂着老婆掐着虱子,互相传递小道消息,等得着实不耐。
羌人自古喜爱修建碉楼,建筑水平很高。乐淑一望便知,这种地方只有几千人合攻才能拿得下。她跟毛海峰和柯武商量了一番,就变后队为前锋,十五名铳手护着她先踏上大路,紧随其后的是车辆辎重。进入官寨铁炮射程后,她孤身一人,不带武器,提气高喊。
“土司大人,”清亮的声音回荡在热烘烘的空气中,“小女子是双屿使者,前年贵寨所购十四门铁炮,还请今日结帐付清。”
羌寨没有回答。张乐淑站在当地,微笑等待。没想到这一等竟有一个时辰,头顶的日头越来越烫,她依然身形笔直。最后是寨中人先耐不住。
“你回去吧,我不杀女子!”一个粗豪的声音在碉楼上回答,“前日我已答复,此炮沉重无用,价钱太贵,我们不要了!银帐自不必再提。再进一步,小心枪弹无眼!”
张乐淑捋捋头发,温颜微笑,看得寨民抓耳挠腮。“既然如此,土司大人何不早将铁炮运返琴家?”
“胡扯。如此沉重之物,岂能说运就运?”
柯武和毛海峰相视一笑,好戏开始了。
“小女子今日带了骡车,足够运送。”
“……”
“土司大人可传令卸炮了。”
万众皆静,鸦雀无声。
“小女子也带了操炮人手,若大人打开大门,他们可自行卸炮装车。”
依然没有回答。
“土司大人?”
这便是柯武的计了——当众成交,羌人铁炮一还,掉转炮口就平了他这村寨。羌人再猾,此时也不好办。乐淑身后兵士,一个个低声谈笑,赞毛大哥和柯武策略太毒,笑羌人自缚手脚。
一只大乌鸦从山寨里起飞,呱呱叫了两声,消失在青冈树林中。寨前碉楼上隐隐有人争吵怒骂,一言半语,随风飘到双屿众人的耳中。
张乐淑仰望碉楼射孔,听不到什么,蓦地心中一紧,只觉大祸要临头。与此同时身后众人也紧张起来,毛海峰和柯武一夹马就向前冲。就是身边铳兵,也有个高个子跨步挡在乐淑前面:“羌寨绝不可能还炮!只怕引绳都点燃了,淑姐请急退!”
张乐淑微闭双眼,轻轻伸手扶上他肩膀,捏了一下,把他拨在一边;然后深吸一口气,放声骂道:
“土司大人,此刻依然觉得铁炮无用么?”
七
岳和平从未见过李青魂,只说辛五郎可惜了;完颜辉话不投机,悲怒无已,拔出肋差就往自己胸膛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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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乐淑语调高亢,饱含怒气。她回身戟指毛海峰和柯武:“退回去!”然后转身面向羌寨大门,款款前行。身后的骡车铳兵,在毛海峰的严令下络绎后退。
于是那个看起来纤细窈窕的身影,与她身后的钢铁靠山越来越远。羌寨千余兵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缓缓举步靠拢,气都不喘了,似乎迎面过来的,是一堵墙。
离寨门只十几步远,她再淡淡问了一句:“铁炮当真无用么?”
这个距离,碉楼和房顶上的人都听得清楚。乐淑理了一下头发,继续向前。这时碉楼上争吵之声平静下来,只余一个年轻人挣扎着叫出来:“爹爹,听我的,听我的!各炮听令,熄灭火把!”
呼!双方千百颗心落地,千百喉咙同时吐气。
“双屿来使止步!本寨碉楼不纳妇人,我等立刻下来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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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寨前空地上燃起篝火,排起长桌,宾主喝酒切肉,言笑甚欢。席间那土司少主甘当跑堂,一圈又一圈的敬酒劝菜,自是为了一亲芳泽。
老土司神情怪异,正为白日里那轻轻莲步既懊恨又感佩服,反正是想不通了,干脆一醉方休。少土司与毛海峰重新商议了价钱,谈来谈去也没减多少。老土司听得大声叹气,自觉马齿已长,萌发归隐之意。
张乐淑浑身上下都是通泰,都是漂亮。眼前任一男子,目光扫来都堪称“宠溺”,女人的柔媚与自信,必是以男人目光为营养。她不由自主的充当那种主妇角色,以茶代酒,温言发问,只想让各路男子展示自己的学识才历。
双屿的人倒也罢了,羌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