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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在问答中受了王直影响,李光头冷不丁问了一句:“以你所想,此战力克一艘马六甲快船,胜在何处?”
滨田雄回航途中,日夜回想战斗过程,与老水手多有请教,可谓胸有成竹。
“主要是放下了炮舱盖板。当时马六甲船完全以为这是艘货船,从雷云底下冒出来后就再没有开炮,只想接舷。等到够近,看清雁阵号侧舷有十几孔炮舱时,已经来不及了,盖板一掀,他们在甲板上的人给霰弹打死了很多。本可转舵逃走,我们和高丽盟友用拍竿把它定住了,前后夹击,落个大败。否则这艘圆底船完全有机会边打边跑,躲进雷云,我船和高丽船要想逮住它,只怕是望洋兴叹。”
众人听了默然无语。滨田雄顺势为雁阵号船长周南先请功。
“此战我第一个跳舷,”他拱手道:“毙九伤二,周船长和各位大人厚赐一艘船给我,小子感激不尽。但若无周船长兵行诡道,赚敌船接近,小子又岂能飞跃大海?此战的赢家是周大人。”
那三人面面相觑。许栋在太师椅上清清嗓子:“既然又多了这一节,我们须问清大副曾正,再作定论。你不冒功,便是很好了。”
王直再度开口,“这个海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滨田雄不忙作答,仔细想了想,看见内堂门口李鸳站在那里作个手势,似乎要他快些走。他想自己也说得不少了,便道:“没有了。”李光头一摆手,命他退出。
出了大厅,滨田雄站在树下等候。片刻李鸳出来,左看右看,向滨田雄打个招呼,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大街,转个弯在一处可以俯瞰码头的地方停下。滨田雄自日本享受过女子温柔,变得敏感起来,“李先生”也不喊了,瞪着她那身材直在发愣。
李鸳道,父亲和许栋本想把周南先换了,用陈思盼做雁阵的船长。周是王直的人,几乎从不抢掠,而叶明、陈思盼几位都是她父亲的人,喜好作战,所获良多。只是雁阵船队于贸易上成绩太好,王直拿出帐薄顶住他父亲和许栋的压力,说谁赚的钱多谁就坐此位。李、许二人则持武力第一,挣钱其次。眼下是几方角力的关键时刻,你人微言轻,插这个嘴着实不妥。
滨田雄听得如此复杂,浓眉紧皱,第一个反应是烦。他谢过李先生,说以后开口必会谨慎,然后告辞径去孩儿营。
衣锦还乡的俗套是一定要做足的。穿过市镇时,他大模大样雇了一个渔夫,叫他挑个货担跟着他。人家渔夫只有绳网渔篓,哪来货担?问他他说一会镇上去买不就得了?又问货担里装什么?他说货还没买呢,你急什么?
走到互市兴旺处,褡裢连口子都不系了,疯狂采购。只用一个上午,那渔夫的扁担两头都沉甸甸的,憨直的脸上跟滨田雄一样喜笑颜开。双屿这种暴发的水手在所多有,互市的摊主们也不以为意。有人认识滨田雄,打趣说你小子怎么也不存钱到大陆去买媳妇?滨田雄一边叫他把各色胭脂都拿一份出来,一边反问哪边大陆?对方眨眨眼会意:当然是东洋的了!一老一少放声大笑。
市上还碰到个怪人,蓬头垢面,蹲在地上卖一张四四方方的大羊皮。滨田雄走拢去看,上面密密麻麻,有点有线,似是海图,但配文一字不识。他想这东西也许能入咱孙大少爷法眼,顺手买去扔在渔夫货担里。再往前走,还有不少希奇古怪玩意,滨田雄杀价只砍一半,贵贱通吃,仿佛捡到都是宝。果然少年得志,语无伦次。
快到摆渡口,滨田雄的心都要跳出腔子,脚步生风,累得那渔夫满头是汗。摆渡船上碰到一年轻女子,个子不高但身材一流,为防海风戴了个面纱,看着赏心悦目。
滨田雄立即上前搭讪,哪知对方随即放下面纱,李青魂赫然在目。两个人王八看绿豆地互相瞪了半天,同时惊喜大叫。
滨田雄毫不忸怩,上去就捏着人家小手,稀哩哗啦不知所云老半天,大致是说别来情由。
李青魂告诉他两个月前那艘高丽船就到双屿了,你的事情在港口都传遍了……大英雄哦!滨田雄问她是否还在苦行修剑,李青魂傲然不答,只说,有机会切磋一下吧。
然后青魂又道孙平北已经回来,白天看见他在李先生家中。滨田雄更加高兴,到岸的时候拿一个盒子掀开,见是珍珠项链,就给她戴上脖子,顺手扔盒子入水。跟着拉了渔夫直去会孙平北,叫她向大棚子里的姑娘们先问个好。
走到李家院外,听见孙平北在说话。滨田雄急令渔夫放下货担,自己偷偷上前窥看。
孙平北一身奇特的西班牙皇家海军制服,白衬衣领子在胸口还打了个皱结,个子高了许多,并不魁梧,只显颀长。脚下一双短帮轻靴,手执西洋剑,正把庭中树上芙蓉大花一朵一朵削下,每削一朵就抖一下剑身,让花平放长剑尖端,转身移到石桌上一个花篮子里。顺着花篮看过去,嘿嘿,大美人张乐淑懒倚方桌,粲然微笑,在数花朵数目。
滨田雄转过身,悄悄掏出一两银子给渔夫,挥手叫他快些滚;然后在货担里翻江倒海,拿出桂花糕、玉如意,铜柄双管铳,指缝刀,运动脸上筋肉咧开一个特大笑脸,走了进去。
“哎呀。大哥!”
“大英雄回来了。”
“哥你这么高了!”
“大哥。”
张乐淑听到孙平北喊得有滋有味,也叫了一声“大哥”。好一阵寒暄。
孙平北惨遭一个大熊式拥抱,几乎被挤扁了。乐淑眼看滨田雄又张着双臂扑来,咯咯笑着用那把西洋剑的剑鞘顶他的肚子。乱了一阵坐定,滨田雄分步行事:桂花糕大家吃;玉如意是给好兄弟的,给了臭丫头那不成了定情物了?
葡萄酒大家喝;双管怪铳给兄弟;指缝刀便宜了臭丫头。张乐淑接过那把一寸长的小刀,在孙平北的手腕处刮下一层细细的寒毛,端详刀上的花纹和贵族徽章,太喜欢了,真诚致谢。
三人喝酒吃糕,痛聊分开后的各人事迹。滨田雄再老的脸皮,也给二人左一个船长右一个船长说脸红了。问起孙平北,他只几句话敷衍了事,浑不在意。张乐淑反复纠正了几次,后来干脆自己代言,把这段时间孙平被的所作所为全程描述。
君安号领命清剿航线,带了孙平北和两百发铁弹上路。先是往东,再沿千岛、硫球向南,一路逢港必进,派出十几个人追查被抢的中国船货。走了几个港毫无线索,倒是买到不少好货可以拿回去卖。叶明一头雾水,孙平北就说马来人市大大有名,何不先去寻人?若从奴隶贩子手中救下几人,一定能查到是谁干的。叶明叶麻子觉得有理,拿出针路图引领君安,直奔柔佛国淡马锡港。
十天后碰到从吕宋开出的一艘西班牙大帆船,三桅横帆的卡拉克样式,一侧干舷有24孔炮舱盖板。接近了看清楚了,但不知敌友,谁都不鸣礼炮。西班牙船降了两帆,这边也卷了主桅纵帆,减速转舵,两艘海上霸王就像两个人一样转了个圈子打量对方。然后各自放下哨船,那边过来一个年轻军官,操着马来话,这边派孙平北去过舷接洽——只有他看过洋书。
上了对方的船,他先将手铳和倭刀交与一个小个子水兵,以示善意,但并非交与军官,不是示弱投降。他给引到船长室,西班牙船上无一人懂中国话,双方又是手比又是画图,交谈极其费力。他想这样没个了局,就让哨船桨手回去搬一些中国货品,尤其瓷器、丝绸和茶叶,务必带上。
这一下豁然开朗,西班牙人欢呼雀跃,高兴得把他抱了几回,船上大副急不可耐地带他下舱,出示了几箱西班牙银圆。他在地图上吕宋的位置画了个大圈,指指自己,然后把笔递给孙平北;孙平北就在六横双屿一带画了个小圈,再来个大的把半个中国全装了进去。那人夺过笔去有力地一挥,在两个圈子之间画了道黑黑的粗线。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便是两国通商。
西班牙人并不知道明廷禁海,看他圈子画得如此之大,把他看成中国特使了。叶麻子懂得建立新航线有多要紧,转舵向北,带领西班牙船向双屿驶来。孙平北则干脆住在这艘船上,享受顶级贵宾待遇,不数日便开始咭咭呱呱学起了拉丁话。
这段海路不长,但与汛风斜逆,走得很慢。孙平北发现西班牙只挂二桅就能跟上,显然软帆的抢风能力比硬帆强。他让桨手去告诉叶麻子买下西班牙的备用帆蓬试验一下,叶明竟然不干。孙平北看他脑筋糊涂,此刻又学了些拉丁话中的航海术语,就自己导航,带领那只卡拉克一个白天就把君安号拉得看不见了。
这下子叶明才明白,把前桅改装一下,挂了西班牙的软帆,果然快了许多。
粗通语言,交流便畅。西班牙人逐渐了解双屿情形和君安号的任务,热心帮忙,说去年有一条日本船到过吕宋,卖了一大批中国人为奴,还有各种货物也都不像是东洋特产。君安号的老海客们透过孙平北反复询问服饰徽记,估计是北条一个藩主的船。
也是冤家路窄,北条的这艘贼船因为所获颇丰,觉得中国海还值得再呆一阵,竟然又跑到鸡笼去抢。他们前脚上岸驻扎,后脚一些小渔船就把消息带得满海都是。君安和西班牙船走到半路就听说了,立刻回头顺风直下。那日本船派出的哨探划子远远的看见了君安号,急急回报船主。听说双屿最狠的那只巡航炮舰到达,日本人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起锚就跑。
君安一阵狂撵。
日本船速度不慢,尤其前桅的纵帆吃风吃得极贪,兜了大圈子就拉开了点距离,急得叶麻子跳脚。但孙平北导航下那西班牙船守在了东北方向,速度毫不逊色。日船本有机会擦舷而过,但敌友不明,谁敢在西班牙二十几门大炮面前通过?
日船苦恼万分,给逼得向西北方向偏航,见到一座小岛就没命般冲去,趁月圆大潮越过礁群,登陆固守。君安和卡拉克船吃水都深,只能远远放锚;小船数量又不足以一次把船员都运上岸作战,分批上只有给倭人歼灭。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