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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两淮盐务的。当时孙中山还没交卸,他没接到命令,不能交代。这次已经是第三次啦,据说英国上海商务领事也会近期过去,就不知道结果如何啦。”
他又看了袁世凯一眼,看他没什么表情,又继续道:“淮盐年收入三四千万元,改进盐法之后,加了附加税只怕还要高。雨辰掌握淮盐已经四个月了,国家有六七百万元都流到他口袋里去啦!”
袁世凯听得心中一阵烦恶,摇头道:“这个雨辰还真是软硬不吃。留着他,必为共和大患啊!这么截留中央财政,还成个样子吗?”
他又问陈宦:“芝泉的命令该发过了吧,百里他们还没回北京吗?”
陈宦苦笑道:“这个就别提啦,百里他们只是推说有病,跟着南下的参谋告假的告假,请辞的请辞,没一个回来的。这雨辰收揽人心的本事,也不在他敛财的本事之下啊。”
袁世凯哼了一声:“我倒不怕他会敛财,我就怕他会花钱!凤凰(熊希龄老家湘西凤凰厅,时人多称他为熊凤凰),淮盐的事情好也罢,歹也罢。反正咱们尽早把借款办成了,抵押出去。让英国人和他打交道去吧!”
他一巴掌拍在徐州这个地方:“不过雨辰如此跋扈,我深恨当初听了张季直的话,在津浦路上放了他一马!就算张季直,被雨辰利用过之后,现在也被他弃若敝屣。这人天性就自私凉薄,居心更不可问!咱们真得好好商议一下,该怎么对付他才是。”
熊希龄想了一下,奇怪地道:“总统,现在您的声望如日中天,又是国家元首,发份命令调他入京就是了。到时候还不是该怎么摆布他就怎么摆布他?云南蔡松坡,不是朝奉命令,晚即就道吗?”
大家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就听见门口一个声音大声道:“熊凤凰,你还是老实办你的借款吧!这些军国大事,你是不懂的。”
大家目光往门口一看,就见杨度穿了一身夹袍,外面是熟罗马褂,很是倜傥地推门进来,开口就是不客气地嘲笑了熊希龄。这次内阁各部,杨度连个次长都没捞到,大家都知道他心中有气。
袁世凯面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朝杨度笑道:“皙子,怎么对凤凰这样说话呢,他毕竟是你的前辈啊。”
杨度嘿嘿一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熊希龄,转身就走到地图前面:“蔡松坡能马上奉命入京,还不是因为两点。一是他的老师梁任公现在和总统已经结成同盟。二是咱们在云南有曲同丰的一旅兵牵制着他?而且他到北京却也不是白来。咱们的曲同丰也和他一起解职,把云南所有兵力都交给了蔡松坡的学生唐继尧?中国的事情没那么好办……”
他拍了一下徐州那边:“至于雨辰,我们可没办法向对蔡松坡那样对付他。他背后是同盟会的江苏都督庄蕴宽,孙中山已经交代了要他和雨辰联成一气。他东面是大海,西面也无可以牵制他的部队,除了皖南部分稍有罅隙之外,沿淮河布置军队连成一线,咱们竟然是无机可乘!”
他在那里说得神采飞扬,每个在室内的人,心里面似乎都有两个字“狂生”。熊希龄刚才明明就是在袁世凯面前装傻,也只有你才会以为天下人都比你笨!
袁世凯苦笑道:“皙子,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就没办法对付他了吗?”
杨度神秘地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纸来,将它双手递给了袁世凯:“这里是我想的一些条陈,总统得暇时可以翻翻。反正我现在也是闲人一个,总统有什么意见想问我,随时听候总统的传唤。”
说着他朝袁世凯行了个礼,施施然地就推门出去了,远远的还听到他在长吟:“我惭携短剑,只为看山来……”却是他老师的诗。
满室的人脸上神色都复杂得很,对杨度现在这个狂生作态,都不以为然得很。袁世凯默不作声地将那沓条陈往身上一放,淡淡笑道:“皙子就是这个脾气,大家习惯了就好。人有才气,便是如此。大家要敬其才,莫怪其行。”
他身边的副官长提醒袁世凯道:“总统,马上要去总统府办盖印的事情了,您是不是马上动身?”
躬送袁世凯离开后,室内的空气又恢复了松动。陈宦朝熊希龄笑道:“凤凰兄,听说杨皙子这次指名要内务部和交通部两个大部,最后的结果却让他很没脸?”
熊希龄哈哈一笑:“这些事情咱们别谈,还是踏实做自己的事情吧。总统要咱们也只是做事而已,二庵老兄,晚上得月楼再聚如何?”
众人哈哈一笑,也就各自散了。
在北京南市,下午正是热闹的时候。大栅栏那边的商业区,两次兵变之后大伤了元气。现在北京百姓逛商铺,都聚集在了这里。正是天气回暖的时候,猫了一冬的人们都出来了,街上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一个还穿着破棉袄的汉子,靠在一间铺子前面的柱子上,嘴里含根草棍子,不知道在含含糊糊地哼着些什么。他戴一顶皮瓦的旧帽子,深深地把眉眼都藏住。从中午开始,这个汉子已经在南市从这里晃到那里,从那里晃到这里。最后才在和宏远帽子铺门口停下,就像京城里最常见的闲人汉子一样。
突然那汉子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有些不耐烦地掉过头来。就见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青年人满脸堆笑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两根三炮台香烟:“兄弟,对不住,借个火。”
那汉子从那青年人手里拿过香烟,把他一扯,两人就钻进了一个背街的小胡同。那汉子把帽子摘了下来,正是已经待在北京好久的陈思:“他妈的,说好是两点,怎么两点一刻才到?”
那青年一口南方的口音,警惕地左右看看:“昨天才在联络点看到你们留的消息。北京城我路也不熟悉,所以到得迟了一些,白处长呢?”
陈思有些不高兴,低声地骂了一句:“南边儿怎么尽派这些二百五过来?你和我联络,没事打听白处长做什么?”那青年被他骂得一脸惶恐。陈思现在已经挂了中校的肩章,阶级比他高多了,他也只有低头听着。
陈思从棉袄卷边底下掏出一个纸卷,塞在那青年的口袋里:“收好了。等会儿无人处看过记牢之后吞进肚子里。里面是北军最近调动的情报,还有未来的一些人事变动。千万别记岔了!这些都是不方便到电报局里面发电报的东西,可明白了?要不要我说第二遍?”
青年笑笑:“请您放心,我也是受过训练的。师长交代了,北方关于人事调动的情报最重要。最好都能在之前搞到……”
陈思推了他一把:“好了!快去办好你的差事吧!回去告诉情报处,下次派些认识北京路的,不说南方话的人来!”那青年被陈思发作了几句,也只能不说话,他又看看左右,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包钱来塞在陈思手里,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那青年走远,陈思把帽子合在头上,又掂掂手里那包钱,估计全是十元的大额光复票,这一包也该有二三万元了。他把钱揣在怀里,从另外一个方向又兜到南市,晃了好半天才离开。
他和白斯文,已经在北京城扎下根来了。他们在那次夺宫之变失败之后,躲在暗处的陈思,用手枪打死了隆裕皇太后。在他看来,只要能给袁世凯添麻烦,都算是在完成师长交代的任务。至于死的是谁,根本不重要。这些日子他们已经秘密联络一些禁卫军流散的军官,成立了一个复辟组织。白斯文还隐隐是这个组织的头目之一,和大连青岛天津还有满蒙的遗老遗少们都有联系,据说还很有些外国势力牵扯在里面。
陈思那一枪,让袁世凯和清朝遗老们,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深仇。
做什么工作对陈思来说,都不要紧。只要是师长交代的任务,他想办法也要完成。现在北京城第九师的情报人员,他们这一线就他和白斯文两个人。白斯文负责利用旗人在京城千丝万缕的关系打探情报,而他就是负责联络。
虽然他已经很习惯这种秘密工作了,但是有时站在北京的天空下,他还是会突然很怀念当年在津浦路上自己穿着军装行军、战斗的日子。
这次陈思他们带给第九师的情报,就是现在苏州的前任江苏都督程德全已经向袁世凯输诚。而袁世凯也很快将解除庄蕴宽的职务,以程德全接任苏督,解除在江苏雨辰和庄蕴宽隐隐联合的态势。在他的背后,埋下一个可能爆发的隐患。而同时也准备闪电解除上海都督陈其美的职务,以北方控制的海军,装运一个混成旅登陆上海强行接收,迫陈其美到北京就职,彻底断了雨辰的后路,并将上海和苏南的财赋之地掌握在手中。
同时,由于安徽现在是全国唯一没有都督的省份。袁世凯将安排倪嗣冲为安徽都督,毅军大将赵倜为安徽军务会办,率毅军大举入皖。借着中央政府的明令看雨辰敢不敢动手。如果动手的话,那雨辰一个破坏中央政府政令、破坏和平的罪名就坐实了。在这个全国人心思定的时候,看他如何圆场。
这些人事变动,仅仅是袁世凯布置收拾雨辰的开始。
“新田兄,该你落子啦。”杨度在自己宅子的花园里,气定神闲地拈着一颗白子,等着坐在他对面的雷奋下棋。这个庭院原来是清朝肃亲王的府邸,夺宫之变后,这些前清亲贵都纷纷贱价变卖了京中的产业,搬到天津大连青岛的租界去了。这个花了很多心思整治出来的宅子,就被袁世凯买下来送给了杨度。他对手下人,在钱财上可是从来都不小气。这个,也算是安慰杨度没有在中央得官的意思吧。
雷奋已经没有了在南京时那种颓废潦倒的模样。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理得整齐。只是气色还是像大病初愈一样,有些憔悴。
他仔细看了棋盘一眼,叹了口气投子认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