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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耶·居里演讲中透露的悲观;当然不仅是身体上的衰弱所致。
第三部 盛名第十三章(1)
1906年4月15日;玛丽陪着孩子们住在乡下;那是前一年夏天;她在巴黎近郊租的一座房子。
皮耶后来也下乡来;和她们一起。
复活节周日和次日;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到周一晚间皮耶就要回巴黎了。欢乐之中有些淡淡的忧愁。
居里夫妇把他们的梦想缩减到比较可行的程度;工作内容也随之改变。现在两人都负盛名;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需要调整;这是很花力气的。在外人看来;他们的表现无懈可击;因为皮耶总是“把所有的荣耀归于妻子”———他的一位英国同事这么说。可是他决定放弃对放射性的研究;回过头去致力于结晶物理学;这门学问当然也是很重要的。
这年春天雨水特多;塞纳河的水位一度升高到警戒线上。但是春去后;天气却晴朗宜人之至。皮耶和玛丽于是效年轻时代旧事;在乡间小道漫步;摘
取新开的野花;然后回家来;在壁炉里升起熊熊的炉火。他们聊到未来。皮耶构想几种不同的教学方法;梦想为自己的女儿和其他所有的孩子们设计一套教育制度;纳入科学这一学科———没有科学;20世纪的文化还有什么意义?
周一晚间;他搭火车回城;身上犹有金凤花的香气。玛丽随后在周三晚上回来了。
巴黎又落着雨。当晚;在物理学会的晚宴上;皮耶和庞加莱谈起教育改革。第二天中午;他去参加梭尔邦大学科学部的午餐聚会;出来后准备顺道去高瑟出版公司(Gauthier—Villars)一趟;校对他的一篇文章。接着他要赶往科学院;参加一项会议。
雨停了;他沿着圣乔曼大道往南走;走到高瑟出版公司门口;才发现门锁住了;印刷厂的工人罢工。1906年5月的大罢工已经展开。他转往道芬路;向码头方向的科学院走去。
雨又下起来;他撑起伞。街道狭窄又拥挤;他于是从一辆出租马车后面;跨到马路上来。不过十秒钟;他的头便撞在泥泞的路面上。
原来有一辆双马货车自码头转入道芬路;与那辆出租马车迎面擦身而过。车夫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手持雨伞猛地出现在左侧马前。黑衣男子(皮耶)吃马一撞;摇摇欲倒;急切中伸手去抓马甲;却被雨伞钩住;结果滑倒在两匹马中间。车夫极力挽住马缰;但那五公尺高;载着军事装备的车身;却收束不住;左后轮撞上皮耶的头;撞碎了它。
人群涌来;七嘴八舌地指责那吓坏了的车夫。另外有些人开
口说;他们看见是那男子莽撞地冲出来以致不幸的。争执的双方扭打起来。这时警察来了;有人拦住一辆街车;车夫却拒绝载运;怕血玷污车座。
终于运来了一个担架。他们把这黑衣男子抬到最近的警察局;从他的外衣口袋里找到一些邀请卡;上面写着那赫赫的名字。有些卡片上写的是凯勒曼大道的住家地址;有些写的是科学部的地址。警局一位督察打了电话到科学部去。
在警察局外面;风声很快地传出去。皮耶·居里给货车撞死了!围观的人群恨不得把那车夫撕成片片。警方把他带走;连同马车和那对焦躁不安的马。车夫名叫路易·马宁;30岁;他坐在局里的长椅上哭泣。旁边一位医生则在拼凑皮耶的头骨;并且清洗他的脸部———面孔虽有污泥;却完好无损。
首先自梭尔邦科学部赶来的是皮耶以前的实验室助手柯拉克;他看到那碎裂的头颅;忍不住掉泪。医生随即用绷带把头骨绑好。“你确定是居里先生吗?”督察问柯拉克。然后立即拿起电话通报内政部长。皮耶若知道他有这么重要;一定会很不高兴;但现在他再也听不到了。
总统府派了信差去居里家找居里夫人;女仆回答说夫人尚未回家。第二次门铃响;老居里医生亲自去应门。他看到皮兰和科学部主任艾培悲伤的脸;什么也没问;便说:“我儿死了。”他们叙述事件发生的经过;老医生镇定下来;喃喃自语地说:“这次他又是在梦想些什么呢?”
玛丽那天回家较迟。她用自己的钥匙开门;一走进去;便看到
皮兰、艾培和医生在那儿等她。他们轻描淡写地说明事故。
玛丽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她问:“皮耶死了?他真的死了?”
是的;皮耶真的死了。
她的脸色转白;默然不语;好像要把自己紧缩起来。
她要不要找人验尸?
不要。
她要不要把皮耶的遗体运回家中?
要。
她拍了电报给布洛妮亚;又送信给皮兰太太亨丽埃;请她暂留伊雷娜在那里玩;不要送回来。然后;玛丽走到花园里;雨仍然下得很大。她坐在花园里等候;一小时又一小时。
警察局的督察先给她送来皮耶的钥匙、钱包和手表;接着救护车来;德比纳随车前来。玛丽领着他们把担架抬进底楼的一个房间;平静地看着他们把遗体抬出来;等他们都退出去;她把房门关上;单独留在房里;和他一起。
第二天早晨;她见到连夜从蒙培利尔赶来的雅各·居里;哭了一会;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不断地有人来探望。慰问的电报从全世界每个角落涌来;信件堆积如山。皇室、政治人物、科学家都为他哀悼;有的唁文四平八稳;有的诚挚感人。皮耶·居里是个名人;而且大家都喜欢他。
谁该在葬礼上致悼词?谁代表政府出席?谁代表科学院?正当大家议论不休的时候;玛丽提前举行了葬礼。皮耶是星期四下午过世的;星期六早晨便安葬了。没有仪式;在场的只有几个朋
友。时任教育部长的白里安也悄悄地到场了。1906年4月22日的《新闻报》刊出了这样一篇报导:
居里夫人挽着公公的臂;跟在她丈夫的棺木后面;走向坟地。墓穴已经挖好;是在栗子树林里。她站在墓前;有一阵子看来全无表情。但是在献上花圈的时候;她突然接过来;把花一朵一朵地撒在棺材上。
她缓慢地、从容地做这件事;似乎浑然忘却周围人群的存在;而那些人也都屏息静观;为之动容。
第三部 盛名第十三章(2)
1908年;玛丽与大女儿伊雷娜摄于居里先生死后
但是;司仪却不得不提醒居里夫人;应该接受在场诸人的悼慰之意。于是;她一句话也没说;任由花圈掉落地上;再度挽住公公的臂膀而去。
自那时起;玛丽就被称为“那著名的遗孀”。那年她38岁;皮耶刚满47。他们结婚快11年了。11年够长;足够让爱情的根深入婚姻的土壤。这株爱情树原是可以天长地久的。
玛丽不但失去了朝夕相处的、一同工作共享成果的伴侣;也失去了安全感。她失去了那个不论她是骄傲或是沮丧、是灵智或是顽固、是羞怯或是果决;都一样爱着她的男人。他爱她;只因她是他的心上人。
她不只为皮耶哀悼;也为她自己哀悼。她还这么年轻;所爱的又是一个伟大的人。这年轻的玛丽已随他而去;再也没有人能唤回了。
她也为过去多次与他意见不合而开始折磨自己、责罚自己。
她在一本灰皮笔记本里记录下皮耶刚去的那段日子。她原本整洁细小的字迹;在这时忽然变得杂乱无章。以下是这篇哀思纪事的片断:
皮耶;我的皮耶;你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可怜的伤患;头包着绷带睡了。你的唇;我常形容为贪婪的唇;现在苍白无血色。你可爱的髭须沾染了灰尘;头发则几乎看不见;因为那正是你的伤处。前额之上的右方;便是头骨破裂的地方。啊!你伤得好重呀!
流血真多;衣服都染红了。你的头受到的撞击多么厉害;那是我经常以两手摩娑的头呀。……我要吻你的眼睑;你闭得那么紧;我可以轻轻触摸;把你的头扳向我;如以往熟悉的姿势……
……星期六早上;我们把你放在棺材里;他们搬动你的时候;我扶持着你的头。我们最后一次亲吻你冰冷的脸颊;然后从花园里摘了几朵长春花放在棺中;你喜欢的一幅我的小像;就是你称作“乖乖的小学生”的画像;也放了进去。
……棺木盖上了;我再也见不着你了。我不能忍受人家拿一块难看的黑布覆棺;因此我覆以鲜花;然后坐在旁边。
……他们来抬你了;那群人很不讨喜;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我们把你送到索镇坟场;看着你进入那大而深的洞穴。大批人围过来;要把我们带走;我们———雅各和我———不肯;要留下来一直到最后。他们填好坟;在坟头上放了一束束的花;一切都结束了;皮耶在地底下永眠了;这是所有的一切的终结。
5月7日;葬礼之后两周;她写道:“我的皮耶;我没法不想念你。我的头痛欲裂;内心充满疑惑。我不能相信至今而后再也见不到你;再也不能对我这一生最知心的朋友微笑。”
5月11日:“我的皮耶;我睡了一个好觉;比过去这些日子平静的觉。可是起床后不到十五分钟;我又像一只野兽般想要号叫了。”
她要是能号叫得出来也就好了。
葬礼次日;她去了皮兰家。七岁的伊雷娜正在和皮兰的女儿
阿玲玩。玛丽告诉她父亲去世;她似乎不懂;只管玩她的。“我懂的比较快;”阿玲告诉我们;“我还听到居里夫人对我妈说:‘她还小;不懂。’”
其实伊雷娜不是“还小”。玛丽一走;伊雷娜便哭起来;要求回妈妈身边。
“她在家里大哭了几场;过后她出去;到小朋友家;想把这事忘掉……现在她好像不太挂怀了。”玛丽在她的灰色记事本上写道。“约瑟夫和布洛妮亚来了。他们真好。”
“大家谈论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