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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要证明这新的元素确实存在。“我希望它有漂亮的颜色。”皮耶说。 纯镭盐是无色的;但是由于具有放射性;装了镭盐的试管会呈蓝紫色。若分量够多;这辐射光在黑暗中灿然可见。看到这光穿透实验室的黑暗;皮耶很高兴。
第二部 天才第十章(1)
“那地方像一间马厩或是地窖;若没有看到工作台上那些化学设备;我会以为这是在开玩笑。”德国一位化学家如此形容发现镭的处所。时距玛丽提出新元素的假设;已有四年。
据皮兰说:“皮耶·居里对物理的兴趣恐怕更浓
德国一位化学家形容发现镭的处所“像一间马厩
或地窖”
厚些;他会特别关心辐射本身的属性;而不大认为有必要析出新物质;‘装上那么一瓶;’像化学家常说的那样。他们后来会这么做;当然是居里夫人顽强坚持的结果。今天我们绝对可以说;他们的发现是整个辐射性研究的基石。”
皮兰觉得有必要强调此点;是因为一般人总以为玛丽不过是“那个伟大男人的工作伙伴”。这印象恐怕至今犹存。
其实;玛丽不仅在工作上与皮耶分庭抗礼;在私人关系上也与他完全平等。即使在结婚初期;玛丽还没有太多实验经验时;皮耶也没有对她说过类似萨特对西蒙·波娃所说的“我会携着你的手”之类的话;而玛丽也从不觉得皮耶是以这种态度对待她。
这一男一女都无意主宰对方;因此才有如此罕见的心灵结合。这是皮耶的“高度文明”和玛丽对自身价值的肯定两种因素造成;而他们的科学成就也与此不可分。读到当代法文辞典上以下的字句真教人痛心:“(皮耶)居里;法国物理学家(1859—1906)。在妻子玛丽·斯克洛道斯卡的协助下;致力于放射性之研究……”此外再也没提到玛丽。这不仅侵犯女权;玛丽和皮耶地下有知也会大感愤怒的。
1899年到1902年;这对夫妇显然过得很愉快。玛丽没有再犯20多岁时偶然会发作的“神经痛”;32岁的她现在温和亲切;与丈夫鹣鲽情深。1899年;她写信给布洛妮亚说:“我的丈夫是世界上最好的。我从没梦想过能拥有这样的良人;他真是天赐的礼物。我们相处愈久;彼此愈相爱。”
她的家井然有序;但她决不让自己成为家务的奴隶;像当时法
国一般中产阶级的妇女一样。她自己做果酱;为女儿裁制衣裳;是为了省钱;不是因为她喜欢做。
皮耶的同事或学生造访实验室时;她总是沉默寡言。但有人注意到;她的沉默可能与某些人的滔滔不绝同样自负;而不论多么寡言;谈到理论方面的问题时;她仍是主要发言人。皮耶认为她在数学方面比他高明;他也明白说出来。而她;则佩服他的“持论坚定严谨;适应力惊人;因此可以改变研究题目。”两人都对对方评价甚高。
玛丽站在工作台旁边。室内的温度有时会降到摄氏6度以下
自这时起;他们的健康逐渐受到放射线的侵蚀;而他们的工作;却需要更多的坚忍与体力;比以前更辛苦、挫折更多。有关镭的研究;只有像玛丽这样顽固如石的女子才能完成。
沥青铀矿里有铀也有镭;但镭量极微。要分解好多吨的沥青铀矿;才能析出几毫克的纯镭;用以测量其原子量。而这种矿物很贵。那时候;有几家工厂专门自沥青铀矿中萃取铀;至于从这种矿石中萃取镭;则全世界只有一个女子;在一间仓库里做。
最大的铀工厂在波希米亚。居里夫妇透过维也纳科学院向奥地利政府提出申请;说服了这家工厂;低价把原本堆积在松林里的矿石残渣卖给他们。一袋又一袋混杂了松针的棕色粉末运到物理学校;堆在中庭里。要在哪里处理它们呢?
从玛丽工作的小房间出去;越过中庭;对面有一间废弃的仓库;医学院学生一度用作解剖室。下雨时玻璃屋顶会漏水;出太阳时又热得像温室;地面铺的是柏油。
居里夫妇就在这里装置设备———不过是几张旧桌子;上面放了几只烤炉和瓦斯炉。学校校长换了人;皮耶和新校长并不熟;他慨允他们搬迁实验室;令他们颇感宽慰。
看过玛丽在那里工作的人都难忘怀那情景。她会探手入袋;捧出好几磅重的矿渣;放进盆子里;把盆子放在炉上;溶解、过滤、沉淀、收集;再溶解;漂掉溶液上层的清液;然后测度。之后重新开始。
“有时候我整天用一枝差不多和我一般高的铁棒;搅拌那煮沸的矿渣。”她写道;“到傍晚;我累得要死。这工作让人精疲力竭;捧
着盆子;漂掉清液;几小时不停地搅拌盆里煮沸的东西。”
萃取工作要用到硫化氢;这是一种毒气;而屋内并无排气管。玛丽于是尽量把盆子搬到中庭去做;要不然就得把仓库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滤清后的溶液放在碗里凝结;这时候若有尘埃或煤屑落进去;好几天的辛勤工作就泡汤了。
皮耶仍在物理学校负责教学和指导学生实验的工作;帮不上太多忙。他的研究室助理佩提倒是很想尽量帮忙;可是玛丽总是自己洒扫打理得干干净净。实验室里条理分明、纪律严谨、安静无声———玛丽不能忍受噪音———但也有快乐;而且是真正的快乐。
化学家雅飞(Georges Jaffé)是偶然获准进入实验室参观的几个人之一。据他说;在那里;他像是目睹某个教派的神圣祭典。其实玛丽也用不同的字眼;描述了类似的情景:“我们的仓库虽然寒伧;却总笼罩在一片无边的宁静之中。有时候;我们一面照看着工作进行;一面来回走动;谈论目前与未来的工作。感觉寒冷时;我们烧一壶热茶鼓舞自己。我们全心专注于这件不寻常的事;有如生活在梦中。”
她又说:“有时候我们会在晚饭后再回实验室;探望我们的领域。我们那珍贵的产品全无掩蔽;就那么放在桌上。它放出的微光在我们周遭形成影像;那光辉像是悬浮在黑暗中;让我们再次感受悚栗又开心的滋味。”
那珍贵的产品也让他们莫名地疲倦。皮耶开始感到两腿发痛;家庭医生认为是仓库潮湿导致风湿病;他要皮耶节制饮食;禁
食肉类或喝红酒。玛丽则苍白如纸;亲人仍怀疑她患了结核病。居里医生硬拉她去检查;却查不出结核迹象。夫妻两人都精神不振。这期间玛丽写信给哥哥:“我们量入为出。我丈夫的薪水不大够用;不过每年我们总有几笔意外收入;因此还不致负债。”
她所说的意外收入;大概是指各公司使用皮耶发明的东西;而付给他的权益费;数目不多。不过;在同一封信里;玛丽也操心孩子将来的教育费;她说:“我要拿到学位;然后就要找个工作。”就在此时;1900年3月;皮耶接受了工艺技术学校的教学助理之职;好每个月多赚两百法郎。但是到了夏天;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实验室里的状况也不佳。巴黎气温升到摄氏379度;那玻璃屋顶的仓库更是热不可耐。玛丽却不屈不挠;继续工作。到7月23日;她相信有了成果。
“纯镭已在碟中;”她在黑皮本子上写。27日;她记录下镭的原子量:174。次页有一连串的计算;然后是几个字:“不可能。”
的确不可能。她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用八吨重的沥青铀矿重复作业;现在却必须从头再来。
她相信自己的方法没错;但她的资源太贫乏了。
法国倒也没有全然忽视皮耶·居里;科学院也曾两度颁奖给玛丽;只是;认识他们的价值、真正提供支援的;总是外国。
第二部 天才第十章(2)
在1900年的物理学大会上;法国和其他国家的物理学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居里夫妇谈了这么久的新辐射物质上。这对夫妇曾经致送样品给所有在研究这问题的科学家;其中最重要的是贝克勒耳———他对自己发现的射线已重拾兴趣。
日内瓦大学的院长来到巴黎;提出非常诱人的邀请:该校愿聘皮耶为物理学教授;年薪一万法郎;另附房屋津贴;还提供一间实验室;配置两名助手;实验所需设备概由校方购置。玛丽在此实验室中也有正式的职衔。
皮耶接受了对方的邀请;他和玛丽很快便前往日内瓦;受到热烈欢迎;事情似已底定。可是数周之后;日内瓦大学的院长却收到他们的辞职信;里面满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怎么回事?据玛丽说:“皮耶·居里很愿意接受(瑞士方面的邀请);后来因为不符合我们的镭研究眼前的利益而终于回绝。”
其实;他本来已经接受了的。各种迹象显示;这次仍然是她做的决定。
庞加莱不知怎的得知了居里夫妇要离开法国的消息;他向梭尔邦大学的同仁施加压力;要他们保证物理、化学及自然科学部一旦有教授出缺;一定要让皮耶来递补。皮耶很快地得到了这个职位。
同时;高等师范学校的副校长也告诉玛丽;1900到1901学年度;该校聘请她讲授一年级和二年级的物理学课程。他们终于不必再为家用发愁了。
但是这些对皮耶和玛丽的研究工作并无助益;只会更添困难。正当别国的实验室都在竞相研究居里夫妇开展的领域之际;玛丽却得忙着准备每周两次的授课;学校远在塞佛尔(Sèvres);她总是搭电车往返。皮耶则在两所学校担任两门课;还负责指导实验。后来他实在疲于奔命;便申请担任梭尔邦大学矿物学系的一门课;
不幸又遭拒绝。
现在他是梭尔邦大学的教授了;是不是至少可以有一间像样的实验室供他工作呢?没有。他只分配到居维路校区两间小得可怜的房间;对玛丽的工作毫无用处。他在这里来回奔波;承担了愈来愈多的工作之际;得到这对夫妇慷慨提供放射性物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