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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宋子宁正兴致勃勃地和小美人调笑,随即几人就把起哄的对象转到千夜身上。
那个发上簪了一朵紫色大丽菊的舞姬,背对着千夜站定,柔软的腰肢好像全无骨头般反折下来,她口中稳稳地衔着一樽酒盏,一直送到千夜嘴前。
不但是宋子宁和宋致远,就连旁边席上的人也一同喝起采来。此时大殿里的气氛渐渐热烈,那批舞姬分散到各席执壶,正在各出手段劝酒,时时引起一阵哄笑。
千夜笑了笑,伸手拿过舞姬口中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宋子宁忍不住伸手扶额,道:“这是让你用手的吗?”
递酒的舞姬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此时却突然动了起来,纤腰轻巧地微侧伸展,居然吻上了近在咫尺的千夜的脸颊。
宋子宁不由拍案大笑起来,伸手勾住千夜肩膀道:“好兄弟,勿要辜负美人恩。”
这个舞姬的唇十分柔软,身上意外的没有太浓郁外来香气,扑鼻而来的首先是发鬓上那朵大丽菊的花香,缭绕着一缕酒气,被少女活泼的气息催动,混合成让人血流加速的基调。
千夜并不讨厌这种类似于微醺的感觉,伸手捏住舞姬的下巴,直接吻了下去。舞姬嘤咛一声,柔软的腰肢再次向后一送,完全平放下来,竟然就势躺到了千夜的腿上,唇舌间极为热烈地对着他迎奉上去,瓜葛相连,香信暗哺。
忽然,首位上座的赵君弘抬起头来,对着宋子宁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宋子宁目光一闪,欣然举杯,一饮而尽。
赵君弘随即转开目光,与身旁的宋子承交谈起来。
这个小动作实际上已经落入殿内很多人眼中。下午在前来闻道庄园的公路上,宋子宁和宋子齐以及赵家兄弟之间发生的那些事,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但就连当时留了人在远处观看全部经过的宋子齐,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名随从只看到赵君度和宋子宁没说几句话,宋子宁的客座武士就挥出了一拳,他们两人尚没有明显动作,就被赵君弘伸手拦了下来,然后宋子宁和他的客座武士转身离去。
然而谁都不敢轻易据此判断敌友。赵阀那位四公子的性格出名恶劣,这么多年来,稍有耳闻的都知道,哪怕他正与人交锋,也最好不要凑上去,说不定他会先打了你再杀对手。赵君弘相比之下简直就是个好人,他最多就是目中无人而已。
所以,宋子齐虽然在宋子宁那里找岔不成反吃了个明亏,却没人嘲笑他轻易退走,换了他们自己,也只有回避一途。虽然正常来说,高门世族的子弟们无论如何内斗,都应该同姓对外,可面对赵家兄弟,整个宋阀的年轻一代中,也没几人有此胆气。
宋致远在宋子宁耳边极低地道:“赵二公子,对你另眼相看啊!”宋致远之前就目睹了赵君弘进来时的盛况,那位二公子能看你一眼就是荣幸,更不用说主动打招呼。
宋子宁笑而不语,在宋阀当前形势下,这种另眼相看只能是福祸相依,不过把赵君度先前莫名其妙拦路的事情压下去而已,既没有给他造势,也不至于让他因此受到影响。
赵君弘向来声名平庸,可几次接触下来,宋子宁却觉得这位赵阀二公子不容小觑,举止分寸拿捏极准,绝对是胸有丘壑之人。
此时,赵君弘离席而起,独自一人从侧门走了出去。宋子宁也站起来,走出大殿。
千夜放开怀中舞姬,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丝缎般的长发,转头看去,若有所思。而那舞姬喘息着,双颊生火,如一汪春水般攀附在他身上。
外面月色正好,原力灯点缀在花木精致的庭院里,濛濛柔光如轻纱垂地。
宋子宁走到一条无人小径尽头,见赵君弘的身影出现,不由微微一笑道:“君弘兄,有话要对我说?”方圆之地,秋意忽起,数片落叶盘旋着缓缓落下,“三千飘叶诀”的领域隔绝了内外声音。
赵君弘并不因为站在了别人的领域中有所不安,笑笑道:“子宁未到战将就有如此成就,说是宋阀本代第一人也不为过,只可惜,时间不在你这边。”
宋子宁微微一怔,旋即一笑,道:“君弘兄,原来是要说我的事吗?”
赵君弘道:“如果子宁你有意,赵阀旁支嫡女都可许你为妻,就连赵雨樱也不是全无可能。”赵雨樱出身赵阀旁支,天资据说只在赵阀四公子和赵若曦之下。
宋子宁脊背上蓦然一阵寒意升起,手心竟渗出冷汗。这实际上已经是他今年以来收到的第三次联姻邀请,提议者全都漠视了他身上的士族婚约,然而那并非好事,意味着提议者同时无视了宋阀的意志。
如果说几位独立公侯的态度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么赵君弘抛出此事的意义则完全不同。要知道赵雨樱如今在赵阀中的地位,比宋子宁在宋阀只高不低,拿她出来联姻,当然不是说要把她嫁入宋阀。赵君弘如此直接了当地断言他已经没有时间,必然话出有因。
宋子宁沉默一会儿,才神色不动地道:“赵二公子真是厚爱。”
“这也是四弟的意思。”赵君弘微笑如故,说:“家中事多,明天一早我们就会告辞,所以,和子宁之间的一点误会还是早些解开为好。”他顿了顿,眉间闪过一丝惆怅,道:“四弟其实只是希望千夜能够平安而已,若行事急躁了些,还请子宁谅解。”
宋子宁突然笑起来,“我说个故事给君弘兄听吧。”
“大约半年前,我帮千夜杀了他的一个仇敌,永夜远征军的一名少将师长。那是一个平民师长,当然军方档案里是这么记录的,实际上他是淮扬武家三房当家人的私生子。”
说到这里,宋子宁和赵君弘突然一起转头,千夜正沿着小路走过来。
宋子宁只对千夜点点头,放开领域让他进来,然后继续说下去。
“那人一手建立了一座城市,可见颇有才华。后来他不知是何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是何时与本家恢复了来往,反正在我们对他下手的时候,他辖下的部分交易与淮扬武家三房有了紧密联系。”
千夜闻言一愣,宋子宁说的是武正南的事情。
“然而,在他和黑暗种族的禁忌交易事败被调查的时候,当时形势实际上还没有到最坏的程度,可淮扬武家三房完全保持沉默,还以最快速度斩断了交易通道。”
“最有意思的是,淮扬武家的秘传战技虽然不过如此,但好歹也属于世家之列。他却并没有得到本家传承,反而为了修复兵伐决的暗伤,向血族寻求血脉融合,最后彻底堕入了黑暗一侧。”
宋子宁说完后,当场一阵压抑的沉默。
赵君弘脸色数变后,终于苦笑道:“我想我明白子宁你的意思了。”
章八 大道至简
告别赵君弘后,宋子宁和千夜没再回大殿去,两人也不乘车,沿着上山的大道步行。站在半山腰回头望去,月色下的澜江波光粼粼,恍若舞姬的广袖起伏,云山直到水边都是星罗棋布的灯光,端的是一幅繁华盛景。
忽然一道紫火在夜幕中连绵闪现,高速接近,连空气都翻腾起来,好像瓦片激打在水面上擦出的片片涟漪。
千夜看到紫火,当即踏前一步,挡在宋子宁面前。
赵君度在数步外笔直落地,完美的面容上一片冰雪之色,冷道:“区区一个宋七,何德何能,让你甘心为他驱使?”
千夜皱了皱眉,缓缓道:“赵四公子,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我和子宁之间如果要细算利益得失的话,从第一条命开始,就是我欠他的。而且你以为,我会任由他人左右?”
宋子宁叹了口气,忍不住说:“我听说赵阀族规,男子成年或是修炼有成后就必须上战场。就算将来千夜肯跟你回去,难道你就能够让他一辈子都不再与人生死搏杀?这究竟是保护,还是害他?”
赵君度闻言不语,垂目静立片刻,然后方张开双眼,注视着千夜,道:“一年为期,你若不来,我会去找你。另外,若是过了一年,你就再也见不到那块水晶锁片了。”
千夜深吸一口气,指尖微颤,却没有做声。
赵君度也不等千夜回答,冷冽的目光扫向宋子宁,道:“宋子宁,有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张伯谦即将挑战定玄王,一月之后,这消息就会传遍帝国。”
宋子宁蓦然一震,脸色陡变。
定玄王是帝室血脉,亦是人族四大天王之一。正是有四王坐镇,与黑暗诸大君遥相对峙,相互制衡,帝国才能维持大局不崩。
现在张伯谦竟有意挑战定玄王,无论胜败,都是撼动帝国内部格局的大事。此战无论成败,只要张伯谦展现出足以和定玄王匹敌的战力,都能够成为第五位天王。而张伯谦一旦晋天王之位,那就算安国公夫人尚镇得住场面,宋阀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这个消息可谓石破天惊,就是以宋子宁的城府,也为之变色,一时间竟是心中空白,完全没了想法。等他回过神来,赵君度早已远去。
“走吧。”宋子宁招呼一声,声音却突然变得十分干涩。
于是千夜和宋子宁继续往山上走去。过了许久,宋子宁才打破了难堪的沉默。
“千夜,你有没有想过今后的路怎么走?”
“如果只有一条路,那就往前走,如果有几条路,那就选一条往前走。”
“怎么选呢?”
“通往结果的那条。”
“如果分不出哪个才是想要的呢?”
“最靠近脚边的那条。”
结束了这段近乎废话的对话后,宋子宁忽然笑起来,“众生繁芜,而大道至简。路一直都在那里,是我多虑了。”现在想来,其实千夜的一生也并没有太多选择,那么他这个实际上一直有选择的人反而不会走路了吗?
“千夜,你都这么说了,现在前面就有两个选择,挑一个吧!”宋子宁的声音又重新轻快起来。每当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千夜往往不会遇到什么好事。
千夜一抬头发现已经走到“云深堂”的大门口,两个一模一样的美丽少女正从侧院里笑着推门而出,站在廊下对他们躬身行礼,乌鸦鸦长发垂落胸前,露出颈后一段白得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