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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人类都无法逃避这一点。我自身也会说谎。为了不遭人讨厌,只好说出违背心思的话语。由于担心遭人抛弃,只能无奈地挤出笑脸。由于害怕脱离社会,只好让自己变得虚伪。
人类不会就他人的过错一一进行指责。似乎只有我、只有我的眼球,会对他人表情中包含的演技一一做出反应。
我的内心找不到喘息的机会。当从深爱的人脸上读出虚伪时,我的心便会降至冰点。在这样的世界里,我唯一能够信赖的东西、能够正直地面对我的东西;就算对上我的视线,也不会做出任何防备,而将我全盘接受的东西;一样就算我御下戒备,掏出真心去接近也绝对不会受到伤害的东西。
映射于四角镜头面前、毫无造作的少女们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
我打着方向盘,车子在蛇形的山道中往下开去。太阳靠近西边地平线,天空被染上一片嫣红。那是一种宛若天空在自行发光的艳丽红色。每当转动方向盘,照亮车厢的光线就会做出流畅变化。后车厢中少女脸上不断改变的阴影,看起来也像极了软体动物的蠕动。
相对于天空中燃烧般的艳丽色彩,树林则开始渗入到黑暗中去。纤细的树枝犹如倒立着的女性毛发,细节被黑暗无情地吞噬殆尽。电台节目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着。刚开始还困扰着应不应该播放音乐CD,但最终决定随它去了。我打开车头灯,驱散前方路面的昏暗。
通过后视镜就能看到少女。这名自称森野的少女喝了一口瓶装水后,再次把瓶盖扭紧,默默地把视线投向窗外。那瓶水是我上山前顺路买的。在车子发动时,我询问她渴不渴的时候顺手递给她的。确认瓶口没被动过任何手脚之后她才拧开盖子喝起来。要是山顶有自动贩卖机或有其他能够获取水源的途径,相信她一定不会喝下我递出的水吧。
一想到她死后的容颜,我就无法冷静下来。如同受到了爱情的煎熬,我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着。当这名少女的生命活动静止下来,褪下体温,成为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时,从那身躯中定会降生出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美丽空白吧。
在侧脸被夕阳染上色彩的时候,我看到少女不知何时开始操作起手机。她用没包绷带的左手打着邮件。
“你发邮件给朋友?还是家人?”
我试着询问,但森野仅仅沉默不语。
“我猜,是恋人吧”
“朋友”
她摆出一脸无奈的表情回答了我。
“你的朋友很多?”
“只有他”
言语当中察觉不出任何虚伪。这么说来,在和她聊天的这段时间里,还没因察觉到欺瞒与演技而使我感到不快。尽管她对我露出了警戒的样子,却没做出像是对没啥好笑的事情还特意以手掩嘴展露笑容之类催人作呕的行为。
我想她应该是那种不会和朋友约出去玩,也不会勉强自己配合朋友步调的类型吧。我能想象出她在教室里是个不与人交流、孤高而独立的学生。她扮演尸体的技术很成熟,像是对此专门进行过研究一般。我开始觉得如果对象是她的话,自己应该也能谈恋爱。
不,我怎么开始想些愚蠢的事了。比起沉浸于恋爱这种行为,还是更应该让她在照片中获得永恒才对。比起当恋人,还是当死人来得有价值。
少女称发邮件的对象为“他”。那是一个男性。也许是同龄生吧?又或者稍大一点,差不多是大学生的年龄吧。两人并没在交往?我开始对她所谓的朋友关系产生出兴趣。
“刚才打电话的对象,也是他?”
“……”
没有回复。森野抿着嘴唇望向窗外。感觉像是不愿与我做更进一步的交流。如果追问下去可能会把她惹恼吧。我也明白自己不该打听太多,但她要是死了就无法回答我的问题了,所以我只能趁她还没死去之前把想知道的都弄清楚。
夕阳宛如炖煮中的血块,不断跃动于沿途枝丫的剪影中,车内光线因此显得骤暗骤明。山道呈平缓的下斜坡状,也许正因为这样,才使人产生一种车子向着黑暗深处潜入的错觉。
电台正在播放圣诞歌曲特集,一曲《平安夜》缓缓地车厢中流淌开来。
“当我看到萝沙丽亚·伦巴多的照片时……”
我说出这话时,后视镜中的少女动了动脑袋,用她乌黑的眼睛望向我。
“不是有人制造陶瓷娃娃吗。还有些球体关节的人偶。我觉得像那样的偶人,也许全都是以萝沙丽亚作为蓝本创作出来的”
——世界上最甜美的尸体,萝沙丽亚·伦巴多。她诞生于人世才不过短短两年,便已被夺去呼吸的权利。深感悲痛的双亲于是请求医师为少女施行遗体保存作业。那名医师到底运用了何种方法去保存尸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人能够做出解答。因为直到医师断气之前,都没对任何人透露一分一毫。
只看一眼便能察觉出萝沙丽亚尸体的异样。她完全没有腐烂,一直保持着当年那种水润润的感觉。人们对她感到讶异、感到畏惧。也许人们还会觉得那就像变魔术般不可思议,甚至有人会认为那是一个神的奇迹吧。即使是死去八十多年之后的现在,少女仍端着一张安详的睡脸,被安置于意大利圣方济各教会当中。大量游人慕名前去为的就是一睹她的芳容。
利用现代科技调查得知,她的尸体之所以不会腐烂,是由于被做了尸蜡化的处理。尽管利用科学破解了这一长久以来的谜团,但每当我瞻仰她的容颜之时,那种严肃的心情依旧不受丝毫动摇。光泽油亮的毛发与缎带,像是为了确认包裹身体的布团是否柔软而埋入布中的脸颊。让人不禁想象她会否随时撑开眼帘,用那精灵的瞳孔悄悄窥探外界。我有预感她将会张开樱唇,说出自己刚刚学会的只言片语。
萝沙丽亚一直活着。她以尸体的形式一直存活着。
“看着萝沙丽亚的睡颜,会让我产生一种自己也能窥探到她梦境的感觉”
“…………”
我试着等了一会儿,但却没得到森野的回应。看来她是真的不想和我对话。后视镜中的少女,再次把视线落到手机上。也许是对方给她回复了邮件吧。
我想尽快把氯化钾注入她的静脉中。但是在注射之前,还是与往常一样先下药使她陷入昏迷吧。只要让对方变得柔弱不堪,就不怕遭到抵抗了。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使她一睡不醒。真空手套箱中放有医疗用的安眠药颗粒。只要把药片轧碎,再混进她喝的水中就万事大吉了。既然是自己开封的瓶子,相信她一定会毫不戒备地喝下吧。
瓶装水被放置于后车厢中少女座位的左手边。一定要在不被她察觉的情况下下药。那真是一项困难的作业。
“果然很像”
少女发言。
“什么?”
“望着我时的眼神,和我朋友很像。”
“我?”
后视镜中的森野,朝我微微点了点头。
“呒,不管如何,你情绪恢复了就好”
“情绪?”
森野侧了侧头。
“你不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生气吗?”
“没有。很平常。”
“就算跟你说话,也完全不搭理我……”
“因为思考如何回复的时候浪费了时间,觉得已经错失回答时机,所以决定沉默。”
尽管她表情贫乏,但看来并不像在撒谎。而且,从她说话的语气中还有种“不用就冗长的发言做出回应而舒了口气”的感觉。虽然端着一脸哀怨的表情,但那并非生气。对她来说,那应该是她最平常的样子吧。
“我的长相,和你朋友真的很像吗?”
“脸长得不像,但氛围相同。”
“叫什么名字?”
“朋友的?”
“对”
“他叫……”
少女把视线投向窗外呼啸而过的林木之上。透过后视镜映出的侧脸使我看得着迷。宛如微风掠过清幽的湖面,瞬间的感情变化在脸上泛起涟漪。被称之为孤寂与微笑的情感于瞬间重叠,我甚至以为她即将落下泪水。不,实际上她的脸部表情应该是毫无变化的。那不过是我自己产生出的感觉而已。
森野以一如既往的语调说道:
“他叫**君”
“嗯?叫什么?”
不巧对面马路开来一辆车,两车交错之时,噪音使我错过了名字。
当我想再次询问之时,车子却已开到了铁路轨道的交界线。正是电车途经之时,铁路护栏开始缓缓降下。伴随着红色警示灯的闪烁,警报器也发出阵阵警鸣。我踩下刹车稳住车子,眼前暂时还不见电车的影子。
“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森野说着,单手拿起电话就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也许是不希望被我听到谈话内容吧。我并没拦阻她,因为我认为这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把书包和已经开封的水瓶留在了后车厢。
我从后视镜中确认森野的位置。她站在距离车后方五米左右的地方举起手机凑在耳边。从那位置即使扭过头来,估计也看不到我的举动。夕阳几乎已完全西沉,车厢内一片昏暗。要说灯光,也只有警报器那一闪一闪的红晕而已。
我从真空手套箱中取出医疗用的安眠药颗粒,把它放到一张形同垃圾的风景照之上,利用装药物的小瓶在上面猛敲,使安眠药化为粉末。我把手伸往后车厢,拿到了瓶装水,打开盖子后把药粉倒了进去。
一辆卡厢数少得可怜的电车横穿铁路,发出类似公交车在眼前穿越的噪音。把瓶装水放回后车厢之后,我再次把视线投向前方。
警报器停止运作,周边回归原先的昏暗。天空已经不再殷红,反而呈现出深海一般的暗青色。
我等待着森野归来,等待着她灌下瓶子里的水。可不管我如何等待,她都没有再回来。
太阳在我等待的期间已完全没入地平线。我走出车子搜寻,但那美丽的轮廓已然失去了影踪。我找出放置在车尾箱中的手提电筒试着照亮四周。在距离稍远的路腰,当电筒光线掠过茂林深处时,我的眼前忽然闪过一抹雪白。拨开丛林对上光线,终于发现那悬挂于胸部高度枝头上的光环,正是森野原本圈于手上的绷带。崭新雪白的绷带在黑暗中来回摆动着。
傍晚时分已过,夜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