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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包里取出绷带。那是医院常用的绷带。我很惊讶在她书包里竟会常备这种东西。她开始用单手不熟练地卷动起来。
“需要帮忙吗?”
没有回应。尽管她的右手已经包上了绷带,但那种包法就象随时会脱落一般岌岌可危。撇开单手包扎这一点,她的包扎技术也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最近的年轻人,都爱随身携带绷带的吗?”
“因为我喜欢,用绷带包扎。”
那就应该再包好一点呀,看她根本就不擅长嘛。
名为森野的少女左手提起书包,并把包着绷带的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一头长发随着肩膀瘦削的弧度滑落下来。她没有看我,而是把视线投向了以前某位少女曾经躺卧过的那个地方。我也默默地注视着同一个场所。
“那么我失陪了。”
雪白的雾气还没来得及消散,我刚回头,森野已经向着通往大路的岔道走去。
我自然地迈出脚步追上她。
“从这里怎么回去?”
“乘公交车。”
之前才在纳闷,像这样的山顶车站会有人使用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没想到眼前竟然就有车站的使用者。
我们进入岔道。她走在前面,我就像个尾随者般紧紧跟着。岔道比较窄,根本容不下两人并排行走。每迈出一步,就会发出干燥落叶被压碎的声音。由于是未经修整的小道,暴露于土地之上的树根比比皆是。被落叶层层覆盖之后变得难以察觉。我有点担心她穿着那双乌黑小鞋子的脚,会不小心被树根绊倒。
太阳开始西斜。在这十二月寒冷的季节里,天空的色泽不断演化成黄昏的情调。沿着这条连接外界的产道走过一半时,森野转过侧脸向我望来。形状姣好的雪白鼻梁犹如X光照片中的肋骨一般,使我看得入迷。
“这么说来,亏你会经过那里呢。”
“呃?”
“因为,前面写着禁止通行。”
她似乎把我当成偶然经过这里的路人了。
“不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
“……我是去勘查工地现场。”
虽然讨厌撒谎,但我还是骗她了。少女似乎接受了这个回答,只见她点了点头。
刚才身处的那块荒地,是在半年前公开宣布将要建成垃圾处理设施的。不出数月,原本枯树围绕的那个地方将会被夷为平地,铺上水泥,化成另一番景象吧。反对垃圾处理设施修建计划的人也不在少数。我想,最近在此处盛传的幽灵传闻,大概也是反对修建计划的人们故意散播出去的吧。为的就是让人产生出“在死者的发现现场建造那种设施,可是会遭报应的”这一类的消极抵抗吧。当然这只是我的凭空推测。
“这么说来,今天是尸体发现现场没被修整前最后的死忌呢。”
七年前的今天,十二月六日,少女死了。就在我的臂弯当中。名为森野的少女为何会在今天探访那个场所;而我,为何又会在今天重回旧地呢。要说两者不约而同前来的原因,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今天正是十二月六日。
“刚才的照片,就像萝沙丽亚·伦巴多一样。”
听到我的话,名为森野的少女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我。我很好奇在她那形状姣好的头盖骨内侧,到底都思考着些什么。
少女终于回应我了。
“你 和我朋友的感觉很像,也许正因如此,才比较容易交流。”
尽管我没印象曾与对方相谈甚欢,但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把今天定义为话多的一天了。
“你的朋友与我哪里像?”
“都知道萝沙丽亚。”
萝沙丽亚。每当说出那个名字,我的胸口都会涌现一股严肃的感情,如同触摸神圣艺术品般,我被一股莫名的感动所萦绕。不过她并非艺术品,而是一具尸体。
在岔道尽头,我们避开了带刺铁线走出大道。一条修整过的柏油路横跨于眼前。我登时产生一种回归人世的感慨。在写着【垃圾处理设施建设预定地】的看板前,我能看到自己那辆停在路腰的车子。
“谢谢你,帮我拍的照片。”
森野说完便迈步离开了。那是一句简单明了的道别。不过她像是忆起漏掉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向我转过身来。
“说起来,见到我时你一点都不惊讶呢。”
“嗯?”
“从公交车站到这里来的一路上,有好几辆车经过,但司机们一见到我就都露出一脸铁青的脸色。”
我顿时产生一股爆笑的念头。
“大概,他们都把你当成幽灵了吧!”
这么说来,谣传中幽灵的风貌与这位少女倒是非常相似。
黑色长发与黑色的水手服。
“你看到我却完全不惊讶”
“那个么,因为我是无神论者。”
“就是不相信有神存在的意思吧”
“没错,世上并没有神。”
名为森野的女孩,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并开始盯起了自己的鞋尖。我无法理解她这动作包含了何种意义。大约盯了五秒左右,她背过身从书包里掏出手机,边向车站走去边开始给某人拨打电话。
我掀开车尾箱,确认摄影道具是否都带齐了。相机、三脚架、反光板、小刀、绳索、手铐。钻进驾驶席后,我打开真空手套箱。里面放置着装有氯化钾的小瓶子、医疗用安眠药颗粒,注射器。
我发动引擎,把车开出大道。大约开了三百米左右,一块锈迹斑斑的公交车站牌立于眼前。
黑色轮廓的少女提着书包站在那里。
我把车停到森野面前,按下了驾驶座的车窗。
“距离下一班公交,还要等多久?”
少女扫了我一眼,答道:
“九十分钟”
“那,不如我载你吧”
森野摇了摇头。眼色布满警戒的讯号。
“太阳就要下山了,到时候这附近会变得漆黑一片哦,连街灯都没有。”
“我不怕黑”
从她语气中渗透出厌恶的情感。似乎把我误会为以搭讪为目的的人了吧。但我不过是想把她杀死,然后拍些照片而已。
“也许会有熊出没哦”
“不可能”
“会被虫咬哦”
“不会”
“说不定杀人犯就埋伏在这附近呢”
“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她已经不看过来了。交涉失败。厌烦的气息从她全身发散出来。我被她讨厌了。除了强行把她抓进车厢外我已想不出其他对策。但那样做的话,就得小心别伤到她的脸蛋。如果一个不注意弄出什么伤痕,可就糟蹋掉好好的一张死人脸了。我决定付诸实行,于是打开了驾驶席的门。
就在这时候,远方传来一阵狗吠。
“是野狗吧。”
我把目光转向远方,喃喃自语到。虽然最近在市区已经见不到了,但这种山里似乎还有不少。
后部车厢传来打开车门的声音。
森野默默地上了车并把车门带上。
我通过后视镜,接收到了她示意我开车的眼色。
3
有些人,在杀人时会产生快感。但我却无法苟同。我与那些异常者们是不同的。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杀人。我甚至认为杀人是种愚蠢的行为。但是我却需要面对镜头也不做出虚伪表情的被摄体。
七年前的十二月六日。我在街边搭讪了一名年轻女性。
最初我以为她是大学生,是因为她有张成熟的面孔,高挑的身材,并且还穿着便服。但她实际上却是刚满十八岁的高中生。她告诉我自己是在放学路上找地方换下了制服,然后就直接到闹区逛街了。问她制服收到哪里去,她告诉我衣服就塞在书包里。
我们去了游戏中心,解除对方戒心之后一起去吃晚饭。我把医疗用的安眠药颗粒压碎溶入酒中让她喝下。随后在车内听她说着无趣的内容,不久之后,少女陷入了昏睡状态。
我把车子停到路边,从真空手套箱中取出注射器与装有氯化钾的小瓶子。这两样东西都是从老家开的病院中偷出来的。我把氯化钾的原液装入注射器中,然后把针孔插入她的静脉。少女醒过来并开始抵抗。她的手肘击中了我的脸,鼻血滴了下来,沾到少女的便服之上。可能由于药物的作用,少女依然处在半梦半醒的游离状态,她的抵抗并没有持续很久。注射器针头没被折断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浓郁的黄色液体通过针头进入了少女体内。
我拥抱着她。感觉她的心脏正渐渐地停止跳动。
我利用手电筒的光线照亮脚下,背着已经冰冷掉的躯体走在落叶林的小道上。当天早上我就已经把摄影器材都运送到这个我选定的地方了。我在被枯树包围的荒地中放下少女,并开始着手给她替换衣服。毕竟她的便服沾到我的鼻血。我打开少女的书包,里面确实塞着生前她所说的制服。
事发之后我翻查报导,了解到警方对现场曾遭我拍摄照片、我为少女换下便服并把衣服带走的情报都全盘掌握。现场留有我的脚印,还得到了深夜中在犯罪现场附近停有一辆小轿车的目击情报。我有觉悟自己即将会被逮捕归案。不过,不知自己到底交上了何种好运,我并没有被抓,并且成功进行了第二、第三个人的拍摄作业。
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随身携带她们的照片。休息时间,无论身处办公室、公园或者街角,我都会拿出来欣赏一番。
在孤独感侵袭而来,使我感到呼吸困难的时候,只要看着照片我就会变得平静。
在我伤心流泪、想要蜷缩起来时,都是她们的照片拯救了我。
已然化为现象的少女们的死相,使我联想到瞳孔另一侧的深远宇宙。那是一种神话、一种慈爱。失去血气的脸颊散发着神圣的光芒,没有注视任何事物的瞳孔反过来就像看透了世间万物一般。
我能看穿人类表情之下潜藏的虚伪与欺瞒。只要对方展示演技,我一下子就能察觉出来。不管对方挂着何种善意的脸面接近我,我都能窥探出他们所想的真正心思。
人类总会在人前做出自我演绎。面对双亲、朋友、恋人,不管内心多爱对方,都会蔓延出各种谎言。
谎言犹如瘟疫般侵食着四周的同时,本人却依然端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过活。
只要是人类都无法逃避这一点。我自身也会说谎。为了不遭人讨厌,只好说出违背心思的话语。由于担心遭人抛弃,只能无奈地挤出笑脸。由于害怕脱离社会,只好让自己变得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