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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12月18日,清晨5时许,天还黑着。在朝内大街外交部办公楼熟睡的海容被电话铃声惊醒了。电话是外公的护士长吴旭君打来的,她告诉海容:“主席马上要见斯诺,就你和唐闻生两个参加。你们告诉斯诺,一个老朋友要见他。快来!”
海容愣了一下,她还没有完全醒过神儿来。
外公急令,海容不敢有分秒耽误。她赶快把自己的搭档唐闻生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中南海派来的车随即到达,接王海容、唐闻生去游泳池外公住处。她们当面接受了外公布置的任务,便登车前往斯诺住地,北京当时最高级的涉外饭店——北京饭店。
第三章 1970·有朋远来为何会见斯诺
为什么外公突如其来提出会见老友斯诺?据已披露的材料及老同志的分析,是因为“大参考”(即《参考资料》)介绍了斯诺的文章。
原来,1970年12月13日,意大利《时代》周刊发表了斯诺一篇文章,内容是周总理接见他的情况。新华社随即把此消息编入《参考资料》。外公得知后,立即调阅全文。那么,这篇文章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呢?
原来,斯诺据“五二○声明”做出判断:中美有可能站到“反帝统一战线”中来。原文是这样写的:“目前,中国已经摆脱了‘文化革命’所造成的长期严重的‘倒退’,恢复了自己同外界的联系,很明显,中国要建立一个广泛的反帝统一战线,按照毛主席五月二十日的声明,这一战线并不排除美国人。”这可是一项重大发现!虽然“反帝统一战线”的说法并不确切,但想必外公已有觅得知音、兴奋不已的感觉。
第三章 1970·有朋远来清晨造访
海容她们赶到北京饭店时,天光尚早,为了尽量少打扰斯诺,决定先打房间电话。在服务台查到号码后,闻生阿姨拨了几回,都是无人接听。无奈之下,只好敲门。斯诺住的是套间,在对着服务台的两条过道上各开一门。她们硬着头皮,分头去敲,又敲了半天。睡眼惺忪的斯诺夫人洛伊斯终于打开房门。唐闻生迎上前去,语含歉意同时也很急促地用英语告诉她:
“有一位老朋友要见斯诺先生,请他现在就跟我们走。”
洛伊斯帮斯诺找来出门穿的衣服,王海容、唐闻生陪斯诺同车前往中南海,留下不知所以的洛伊斯一个人在北京饭店等待。海容还告诉我一则趣闻:当时有专人负责接待斯诺。到了白天,发现斯诺不见了,问他夫人也不知道。失踪了?负责接待的人急得不行,把老先生丢了……
第三章 1970·有朋远来难得的长谈
中南海对于斯诺来说并不陌生,1960年他来过丰泽园做客。1966年8月18日,外公从丰泽园搬到游泳池,斯诺是他在这里会见的第一位外宾。
很快,载着斯诺一行的车停在游泳池门前,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和副主任张耀祠上前问候,他们是负责外公安全警卫的最高领导。斯诺从他们的军装和身份上判断,这是两位将军(汪东兴、张耀祠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斯诺由汪东兴、张耀祠引路,穿越长长的过道,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外公的书房。“毛的宽敞的书房里四面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数以百计的中文书籍,也有少量的外文书。许多书中夹着纸条,作为注释书签之用。大写字桌上高高地堆着报刊和手稿。这是一位正在从事写作的作家的工作室。通过宽阔的窗户,可以瞥见园中的景色,据说主席在园子里种自己的菜,并搞农作物试验……”这是斯诺对外公书房的描述。
时间已是7点多钟。外公坐在沙发上看报,他身穿羊绒衫、外罩睡衣,腿上盖着毯子。关于当时的情景,斯诺后来回忆说:“他(即毛主席)有点轻度感冒,便高声说,不晓得医生干什么,连感冒那样简单的毛病也不能预防,使这么多的时间都损失掉了。我提起莱纳斯·波林医生——主席听说过这个人——他提倡用大剂量的维生素c作为对付感冒的万灵药。我提出给主席送一点来。他说他将试试看。如果有效,我就有了功劳。如果使他中了毒,我也不会受到责备。”
两位老友一见面就开始了打趣。当然,这些都没有收入正式公布的谈话记录。唐闻生已全力投入了翻译,海容则张罗起斯诺的早饭——他已是65岁的老人了,又是外公和总理的贵客,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而且斯诺感到困倦,也曾向唐闻生提出,是否可以找一点提神的咖啡。海容经过一番张罗,请工作人员找到了几片面包。又派人去西单居然买到了速溶咖啡。海容想这样也能凑合交差了,毕竟西餐和外公的饮食习惯差距太大,这里不会预备更多适合斯诺先生吃的东西了。
就这样,大记者斯诺一边就着面包,喝着咖啡,一边进行着对外公的第五次采访。此时海容也已落座,开始记录这次对中美关系有重大影响的谈话。
这次谈话持续了5个小时,海容和闻生阿姨记得,只在中间为每人提供过一杯鸡汤,是用喝饮料的玻璃杯装的,其中各有一支鸡翅。这个玻璃杯用得特别,她们都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此外就没有别的吃的了,事后也没有在主席处用午餐。的确是终生难忘的一天。
12月18日的这次谈话,风格一如此前4次,可谓“天南海北”、“海阔天空”。话题包括:“文化大革命”的发动、个人崇拜、尼克松、中美关系、对“文革”的评价和中苏关系等重大问题,其中最多最重要的,当推中美关系和个人崇拜这两个问题。谈话从早晨8点多开始,直到午后1点,将近5个小时。这是外公晚年谈话最长的一次。
第三章 1970·有朋远来石破天惊
外公与斯诺的谈话给海容留下最深印象的内容是:
“我是不喜欢民主党的,我比较喜欢共和党。我欢迎尼克松上台。为什么呢?他的欺骗性有,但比较地少一点。跟你来硬的多,来软的也有。他如果想到北京来,你就捎个信,叫他偷偷地,不要公开,坐上一架飞机就可以来嘛。谈不成也可以,谈得成也可以嘛。何必那么僵着?”
斯诺听到这番话,大为惊讶。他明白,自己的老朋友毛泽东希望把这些话带给尼克松。斯诺这样做了。
外公进而说道:
“现在我们的一个政策是不让美国人到中国来,这是不是正确?外交部要研究一下。左、中、右都让来。为什么右派要让来?就是说尼克松,他是代表垄断资本家的。当然要让他来了,因为解决问题,中派、左派是不行的,在现时要跟尼克松解决。”
“他早就到处写信说要派代表来,我们没有发表,守秘密啊!他对于波兰华沙那个会谈不感兴趣,要来当面谈。所以,我说如果尼克松愿意来,我愿意和他谈,谈得成也行,谈不成也行,吵架也行,不吵架也行,当做旅行者来谈也行,当做总统来谈也行。总而言之,都行。我看我不会跟他吵架,批评是要批评他的。我们也要作自我批评,就是讲我们的错误、缺点了,比如,我们的生产水平比美国低,别的我们不作自我批评。”
于是两位老朋友就此展开了讨论(以下外公简称为“毛”斯诺简称为“斯”):
斯:有一两件事想跟你探讨一下。第一是尼克松来华的问题,是否可以作这样的理解:目前他来是不现实的,但尼克松来华被认为是理想的。第二是关于美国人访华的问题,我能作为这个问题中的一个例外,感到格外高兴。
毛:但是你代表不了美国,你不是垄断资本家。
斯:当然,我也刚要这么说。
毛:尼克松要派代表来中国谈判,那是他自己提议的,有文件证明,说愿意在北京或者华盛顿当面谈,不要让我们外交部知道,也不要通过美国国务院。神秘得很,又是提出不要公开,又是说这种消息非常机密。他选举是哪一年?
斯:一九七二年。
毛:一九七二年美国要大选,我看,这年的上半年尼克松可能派人来,他自己不来。要来谈是那个时候。他对那个台湾舍不得,蒋介石还没有死。台湾关他什么事?台湾是杜鲁门、艾奇逊搞成这样的,然后又是一个总统,那个里面他也有一份就是了。然后又是肯尼迪。尼克松当过副总统,他那时跑过台湾。他说台湾有一千多万人。我说亚洲有十二亿人,非洲有三亿人,都在那里造反。
斯:你看中美会不会建交?
毛:中美两国总要建交的。中国和美国难道就一百年不建交啊?我们又没有占领你们那个长岛。
第三章 1970·有朋远来关于个人崇拜
那次会见给海容留下又一深刻印象的,就是听到外公表示对“文革”中盛行的个人崇拜提法的不满。比如他这样评论由林彪带头搞起来的“四个伟大”:
毛:那个时候'编注:1965年'的党权、宣传工作的权,各个省的党权、各个地方的权,比如北京市委的权,我也管不了了。所以那个时候我说无所谓个人崇拜,倒是需要一点个人崇拜。现在就不同了,崇拜得过分了,搞许多形式主义。比如什么“四个伟大”,“GreatTeacherGreatLeaderGreatSuprememanderGreatHelmsman”'原注: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讨嫌!总有一天要统统去掉,只剩下一个Teacher,就是教员。因为我历来是当教员的,现在还是当教员。其他的一概辞去。
斯:过去是不是有必要这样搞啊?
毛:过去这几年有必要搞点个人崇拜。现在没有必要,要降温了。
斯:我有时不知道那些搞得很过分的人是不是真心诚意。
毛:有三种,一种是真的,第二种是随大流,“你们大家要叫万岁嘛”,第三种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