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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务尚书冷峻的眼光被单片眼镜那无机质的光芒掩去,而未传到司令长官的网膜里。
“那个小鬼身居上将之高位,近日又将继承罗严克拉姆伯爵家,也就是将成为朝廷的重臣。就让他在战场上证明一下他是否有适任此位的器量吧!”
军务尚书的毒舌,轻轻地刺激了司令长官的记忆槽。
“……可是,军务尚书,前些日子在第三次提亚马特会战中他的战法,看来却是意外地沉着。如果他败了确实是一大丑态,但如果他胜了又该如何呢?”
军务尚书发出颇收敛的笑声。
“卿也真是个劳碌命。若是万一那小子确是善战,那也是重用他的卿之功绩,不也是为卿树立了面子吗?”
“的确没错,这倒是如此。”
宇宙舰队司令长官也苦笑了。
发觉到了一件事,而使米克贝尔加元帅又为之不快的是他从军务省回到字宙舰队司令部途中,在地上车的后部座席上才想到的。那金发小子若不自量力而战死,当然是无须为他伤心,但他的姐姐格里华德伯爵夫人必是悲伤之至,让她弟弟平白地战死,也许就会追究身为监督者的米克贝尔加的责任。她的控诉,皇帝可绝不会充耳不闻。米克只尔加则势必引来神圣不可侵的专制君主之不悦。元帅不禁大为咋舌。军务尚书严罗培克虽然满口计谋盘算,但反过来看,米克贝尔加还不是仍然只能顺应皇帝的心意。“这个军务尚书,不正是要把那个难以收拾的金发小子,推到我身上来吗?”米克贝尔加那半白的鬓毛又为之震动。但这次却是不快所致。军务尚书严罗培克只须在远离前线的帝都奥丁,玩耍着那看似理所当然的战略案就行了。而实际指挥舰队的责任,对敌人赢得胜利的义务,顺应皇帝之意让金发小子立下武勋的课题,这种种的事,全都是扛在身为宇宙舰队司令官的米克贝尔加的肩上。虽然对方动着口舌似乎在帮着分担负担,但不也只是口舌上而已吗?“那个老不死的……”司令长官咒骂年长军务尚书的声音,使得陪席的次席副官投以奇异的视线。“您说了些什么吗?阁下。”“我没说什么,你别多话。”对此刻的米克贝尔加而言,连副官那苍白的脸,也成了不悦的种子。这家伙也是贵族出身,生活饮食应当不会有所匮乏,却为何这么一副营养不良的脸。而且,还年纪轻轻就和他一样头发半白。眼神也不佳。虽然听说那是义眼却也激不起人的同情心。一旦注意到,就不免觉得这次席副官的存在本身就令人难以忍受。到达宇宙舰队司令部,米克贝尔加元帅首先去做的,就是更换这个次席副官,把他转属副统帅本部的情报处理课。到任才只一个月就引得上司不悦该说是遭到连累的这位三十过半的上校,极为谈然地领受命令,毫不留恋地,移转了工作地点。
这么一来,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被轻视一样,使得米克贝尔加又觉得不愉快了,但他也不能再一直拘泥下去。堆积如山的事务正等着他的裁决和处理。II
米克贝尔加元帅一回去,军务尚书接着就把“骄傲的金发小子”叫了进来。这是在这一天之中,对第三个人的面谈。以莱因哈特的看法,军务尚书比较重视谁,由这顺序来看就明显地可笑。他心里想说“我可是最难缠的哦”,但眼下他是渥佛根。米达麦亚之利益的代辩者,他必须守住这架空的地位才行。
“军务尚书阁下,据我推测,今日传我来此,是耍谈关于米达麦亚少将的法律方面之权利的事吧?”
“大致也就是如此了。”
军务尚书以略为平静的口气接下了莱因哈特的先制攻击。
“这么做如何,缪杰尔上将。”
军务尚书双手手指叉在腰后,旧式的单片眼镜发出白光。
“有关米达麦亚少将是发生了种种纷争,但我们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少将也会被释放。我们要他转往前线。”
“你是说要让他战死吗?”“你别想得太快。我是要他将功赎罪。”单眼镜的光更加亮了。“所谓的罪,是指他匡正军规之乱吗?”“身为战斗技术顾问,必须指导、薰陶他人,他却放纵自己的情感,扰乱军中的和气与协调。”“……原来如此。”莱因哈特那白皙的皮肤表面差点要浮出冷笑,好不容易才抑制下来。和气!协调!还有秩序!那就是对身为贵族且为高级军人的严罗培克军务尚书而言所不可侵的神器吗?对这位年老的保守主义者而言,大概只有维持现状才是他信仰的对象吧。
但是,小时候他也曾相信过,和平和幸福那勉强搭在浮于深渊上薄冰般那小小的和平及些微的幸福会永远地持续下去。他从未想过那会被撕裂、破坏。他没办法想像皇帝会想要姐姐,而父亲会把姐姐卖掉。信仰只有在无知、视野狭窄之上才会成立,和年龄或地位并没有任何关系。
……如此看来,这位老元帅大概也会憎恶破坏他的幸福、安定和信仰的莱因哈特吧。
大概有一天会有对决的日子到来吧。
“不过即使如此,如果没有战役,骁勇的米达麦亚少将也无从立下功勋吧……”
“是有战役的。”
军务尚书说道,而在接下来的说明之中,莱因哈特才知道已经订下秋天的出兵计划了。他眯起了冰蓝色的双眼,抑制着散放出来的光量。
“下官终究也算是军务省高等参事官之职。”
强烈的讽刺从形状美好的嘴唇中流出。
“但是,做了如此重要的决定,就算下官寡闻,也不致一无所知,更何况在参事会上可一次也没缺席过……”
“要做决定是在下周的参事会中。这件事仍是最高的军机,知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特别是这般地告知你,我想你倒该引以为荣了。”
虽然是卖人情的口气,但莱因哈特却承认军务尚书的话不无道理。这个巨大而衰老的帝国,是由皇帝及亲信的想法来君临于万人之上的专制国家。
“那么米达麦亚少将要配属到谁的的舰队呢?”
“缪杰尔上将的舰队。”
“我也要出征吗?”
在莱因哈特的惊讶之下,有一股欣喜在胎动着。不管高官们的意图如何,终究是给了从无为之中解放而有立下武勋的机会。
“皇帝陛下对卿的将才有着很高的评价。为了回应其评价,则是身为朝臣的卿应尽的职责了。”
虽然军务尚书的单片眼镜诉说着“我可和皇帝不同哦”,但莱因哈特却不拘泥于这些。
虽然心想:又是一场没有战略意义的战役,但不管是如何的无名之师,战争总是会替莱因哈特带来功勋的,而这一次更将成为确认米达麦亚及罗严塔尔将才的所在了。
“如何?有何不满吗?缪杰尔上将。”
“不,没有。感谢阁下的安排。”
莱因哈特的每一个功勋,都连系着迈向使大贵族们的支配权力动摇的一步,岂可不加以感谢呢!这年轻人在心中自语着,为了掩去那满溢霸气的眼神而更加地低下了头。
莱因哈特一退出,透过那单片眼镜望着被关上的门,严罗培克元帅在胸中独语着。这就好了,在自己职权所及的范围内,事态平稳地处理,而后是米克贝尔加的管辖范围了。只要此事的关系者都不再从战场归来,则问题就全部消灭了。如果归来了那是到时候的事了。
虽然知道姐姐不在,莱因哈特仍带着吉尔菲艾斯来到姐姐居馆的附近,在池边坐了下来。仔细想起来,这是可以不必在乎会被别人偷听而交谈的绝佳场所。
“我们经由一成不变的通路前进,而自称自由行星同盟的那些家伙,也老是在差不多的地点上迎战。
莱因哈特的手掌掀起了风,石头在水面上跳跃,五个波纹互相交叠。阳光跃动,池水化为液状的宝石,发出了七彩的光芒。
“一世纪半,就一直这么重复。昨天也是伊谢尔尔伦、今日也是伊谢尔伦、明天也是伊谢尔伦!”
第二块石头飞了出去,大概是使劲不对,这次只有二圈波纹点在那水的画盘上。吉尔菲艾斯所投的石子,跳那画盘旁边,沉没在约二公尺前的水面。
“不过后天就会不一样了吧!”
“后天吗?等着后天到来,可不合我的个性,我想把后天拉近过来。”
出征的本身在种种理由下是他所喜好的,但帝国军那可说是百年如一日的守旧战略战术,却使得莱因哈特生气。就算是猿猴,在一百年之间总会从经验中学到些什么的。
“不过,希望在下次出征之前,能把蛇夫人的那件事解决掉。”
以白细的手指玩弄着吉尔菲艾斯的红发,金发的年轻人如此说道。蛇夫人是莱因哈特对培尼明迪侯爵夫人的恶意及执着感到折服,而在近日对她的称呼。
“在吃到后天的牛肉浓汤之前,先吃掉今天的莴苣沙拉,是吗?”
“直是令人讨厌的比喻。”
半带认真地,莱因哈特皱了皱那优美的眉毛。
姐姐安妮罗杰所做的料理,对莱因哈特而言,要胜过宫廷中所提供的奢华之极的山珍诲味,但唯一令他难以入口的就是莴苣沙拉了。有时候,莱因哈特会趁姐姐不注意的时候把盘中的莴苣塞进口袋里,假装成已经吃完了。
吉尔菲艾斯也仿效他。他并不怎么讨厌莴苣,主要是要和这刚认识不久、金发天使般的好友分担一些共犯意识。
由厨房走回来的安妮罗杰,把过于干净的盘子和两个少年的表情比对了一下,她什么也没说地开始吃自己的饭。当两人心情松懈下来之时,突然她开口说话。
“齐格有着洁白美丽的牙齿呢,不过里面有没有蛀牙呢?”
莱因哈特还来不及阻止,吉尔菲艾斯就已顺势地张大了嘴巴,露出不输于前齿的洁白后齿。就这样,安妮罗杰也就一目了然了。他们并没有吃下容易塞住牙缝的莴苣。莱因哈特一手掩着脸,说了些什么。吉尔菲艾斯也领解事态,整个脸红得不输头发的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