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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以前也固执地认为是白玲玲害死了我哥,可现在我不这么去想了,我倒觉得盛可以……”
“天哪,你不会认为是盛可以害死你哥的吧?他们都不认识。”
“胡说些啥呢?我怎么会认为是盛可以害死我哥的?不过他们认识,只是没见过面而已。我哥跟盛可以是网友,这是盛可以在我哥出事之后自己告诉我的。”
“啊,怎么这样?你哥竟然跟盛可以是网友?!”
因为没吃早餐就赶来上课了,所以跟信海欣聊着聊着,把肚子的饿意全聊出来了。我骗信海欣说她脸上有饭粒,然后趁她对着从包里拿出来那面小镜子寻找饭粒的时候,猫着腰,一个转身就从教室后面溜出了教室。孰料信海欣反应灵敏,我刚在教室外面把腰直起,准备给同样空着肚子来捧陈老师场的高老头打个手势让他也出来,就看见信海欣跟我一样猫着腰正往外逃。她这么一逃,就完全坏了我的好事。陈老师看见她,然后就连我也一起给发现了。她从后门一出来,陈老师就站在前门的走廊上了。
“那两位同学,怎么回事?”
我抓耳挠腮,信海欣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从容面对。她对陈老师友好地笑了笑,再用那只肥嘟嘟的手指了指我。
信海欣说:“他想逃课去吃早餐,我出来拉住他,叫他等下课了再去。”
陈老师说:“没吃早餐?那快去快回吧。”
听见信海欣和陈老师的对话,教室里马上就哄堂大笑起来。陈老师最怕上课出现这种场面了,于是马上踱回教室。然后我和信海欣就大摇大摆地逃课而去。不过对于信海欣刚才的所作所为,我是很不耻的,她竟然把责任一古脑往我身上推,好在陈老师很关心同学们的肠胃健康,不然我准下不了台。为了惩罚信海欣,我强烈要求她请我到校门口吃碗加双份牛肉码的兰州拉面,她欣然同意,我欣喜若狂。
教室之外,终于可以大声说话了,感觉就是爽,先前的憋闷一扫而光。信海欣跟我说起了他跟高老头的事。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怎么着,一切跟我所想的都是两回事。他们没有开始恋爱,也不可能有这么个开始。就像高老头所说,一个有情,另一个无意,这瓜真是怎么扭怎么不甜,作为有思想有文化有理智的新时代大学生,自然不会去强扭。他们以前那些零散的假象,是做给我和盛可以看的。而且她还告诉我,高老头说自己已经另外有心爱的人了。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鲜事情,我好奇心十足,但信海欣并没有给我提供更多的信息,因为她自己也压根不知道高老头又移情别恋到哪去了,也或者,高老头这么说,只是想让信海欣不那么自责呢?毕竟,有时候被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死心塌地喜欢着,心里头多多少少会有些压力,正如我以前对信海欣所说,会有种对不起对方的感觉。
“蔡小菜,我真的想让盛可以在你身边,我想这样你可能会开心些。有段时间我故意跟高老头走得很近,是不想让盛可以有心理压力。我以后都不会做你的们的拦路虎了,蔡小心你尽管放一万个心。”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在大学里,我不会谈恋爱,我以前没把我哥的话当耳边风,现在他走了,我更不能当耳边风。”
“蔡小菜,还有件事我也想告诉你。虽然高老头跟我交待我,要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可我想纸怎么也包不住火,你有一天还是会知道的。你总还得回老家的,不是吗?”
我最大的担心,连同我一直以来的那个疑问,在这个时候,全被信海欣一番话给印证了。现在想起来,我当初的想法真的很幼稚。学生死了,即使是自杀的,也算得上很大的事了,怎么可能我说不通知家长他们就乖乖照办呢?这怎么可能?可是我一直都以为可能的,或者我原来就没去想过可能和不可能这个问题。
《我的大学不恋爱》 Ⅱ暑假期间(3)
在我哥蔡小财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傍晚,老爸老妈就接到学校通知赶到了省城。这个时候我刚好住进了医院。我哥系里那副书记手头有信海欣的手机号,是高老头为了方便他们打到我留下的。那副书记打电话到我寝室,没人接,于是就打了信海欣的手机,说了我爸妈来省城的事。因为怕我因此心理压力更大,更难接受蔡小财死了这个现实,还有就是担心我误了治病,所以她对我隐瞒了这件事,只和高老头商量了。
他们在火车站去接的我爸妈,由于彼此没见过面,无法相认,高老头就举着个牌牌,上面写着“接蔡小菜爸妈”的字样。本来开始高老头在牌牌写的是“接蔡小财爸妈”,信海欣看了之后,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要他临时找纸找笔给换了。想想也是,人都走了,再把名字在父母面前招摇,老人家能受得了吗?
他们接到我爸妈之后,信海欣抱着我妈,高老头扶着我爸,四个人就在出站口一直哭啊哭啊。我爸妈在省城呆了好几天,直到把蔡小财的事情都处理好才返回。那几天,高老头和信海欣寸步不离地陪着他们。我终于明白在我住院期间他们不见人影的原因。我说过的,就算他们真谈恋爱了,也不可能那样对我。
爸妈没到学校去看我,也是高老头安排的,他骗我爸妈说我还不知道蔡小财死了的消息,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习,要我爸妈暂时不要告诉我。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爸妈不知道蔡小财死了,爸妈以为我不知道蔡小财死了。我们一直都还在相互欺骗,然后也欺骗自己。
“你爸伤心得说不出话来,你妈哭得厉害,边哭还边喊着你哥的名字。蔡小菜你知不知道,听你妈喊一声小财,我的心就像裂了道口子,很痛,你妈的痛大概要比我多许多倍了。”
“爸,妈!”我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扔下手里的筷子,扔下那碗吃了不到一半的拉面,沿着校门口那条马路一直跑,一直跑,边跑还边叫着“爸妈”。信海欣在后面追,也大声地叫着,叫我的名字。路两旁的那些树,树中间的那些风,在这个时候,好像全向我挤压过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
听到爸妈已经知道蔡小财不在人世这个消息,甚至比当初亲眼看见蔡小财一动不动地躺在顶楼,带给我的震撼还要大。虽然我和蔡小财之于父母,算是手心手背,一样的骨肉亲情,可是我长大后就一直认为,我哥才是爸妈的手心,我顶多只够格做手背。如果可以换转,我宁愿悄无声息躺在顶楼受凉的是我,而不是我哥。
一刀割在手背上,痛当然也一样地痛,似乎咬着牙关尚可强忍,但是当割的是手心,除了痛,还会感觉什么都抓不住了,似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汩汩流出,只眼睁睁地看着希望和寄托点点幻想灭,无能为力,无可回旋。
在校门口那条马路上,我也就跑了五六十米的样子,开始跑得很快,然后又下意识地放慢脚步。信海欣还在后面追赶,就她那牛脾气,追不上我她便不会善罢甘休。我那得本以痛得恍惚的心,突然间似乎也还在心疼着她。她这人怪得很,50米跑下来没点事,而且速度也不差,但再加跑一个50米情形就风云突变了。上个学期体育测评我到场为她加油助威了。她们女生是跑80米,她揽了个最后一名也就不说了,恐怖的是,一冲过终点线脸色已苍白无血,整个要断气的样子,像气急败坏的心脏病人,就差没口吐白沫。
我假装跑不动了,暂停片刻,信海欣便从后面扯住了我的衣服。我忍住不回头,坚决不回头,她却紧挨着我的左胳膊绕到了我身前。
“蔡小菜,你又哭了?”
“是不是很丢人?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我想哭。”
“想哭就哭吧,不丢人的。要是怕丢人,我们找个偏僻点的地方一起哭。”
信海欣紧抓着我的手腕,怕我跑掉或者走丢似的。我们转进马路旁边的那条荒弃的小道,走几步,她又扭过头来看看我。出了小道,就到了操场边,遇到两个女生。信海欣想躲,可已经来不及,那两个女生都笑着跟她打招呼了。听她们说话,估计是信海欣的老乡。那两个女生起哄似的说,海欣姐,你终于把大鱼给钓上岸了?信海欣使了个怪怪的脸色,说老姐有急事,聊天再跟你们策,然后就拉着我进了操场,朝主席台走去。
后来我才知道,信海欣想泡我,不但在机械系众人皆知,就连她那帮老乡对此也了如指掌。不是别人传播的,而是她自己坦白的。她对她那些老乡说,蔡小菜是条大鱼,她迟早有一天要把他钓上岸。更过分的是,她还安排老乡当中几个好奇心特别强的女生到教室里参观过我。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怎么个参观法,我就不太清楚了。但确有其事,这个她自己也承认了。对此我不反感,只是后悔当时没及时发觉从而收取门票,多少赚一点,在食堂打两个鸡腿吃也好。
我们并排坐在上主席台的石阶上,转头看的时候,却发现另一边坐着一对谈恋爱的男女,脸蛋嫩嫩的,说的肉麻话也是嫩嫩的,信海欣推测出大一新生,于是凶神恶煞地走过去把别人给赶跑了。重新坐到我身边,脸上还洋溢着几分成就感。她酝酿许久才开始给我讲我爸妈来省城的事。说着,她自己也哭了。
那几天我妈住在H大的招待所里,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知道拉着信海欣讲我哥的过去的那些事儿。信海欣见老人不吃也不睡,担心坏了身子,除了搜肠刮肚地找词劝慰,还一口一口地喂我妈吃饭。我妈边吃边掉眼泪,哽咽着说小财以前也这么喂过她。
那是蔡小财在县城上高中的时候,妈病了一场,病得下不得地,在人民医院住院治疗。蔡小财每天傍晚下课后就赶去医院,用饭盒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