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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以前的女朋友,你知道不?她要我过去,说是要跟我谈点什么事。”
“哦,我知道。”
“我哥以前在网上跟你说起过?”
“说过一些吧。哦,没有没有,你是说你哥那女朋友啊?是信海欣和高老头对我说的。”
我转头看盛可以,触及她的目光。然后,她迅速地把脸扭向车窗外。我不知道与我紧挨坐着的这个女孩到底怎么啦?无关紧张的问题,下意识地肯定,接着又连声否定。为什么?我突然记起,她承认过跟我哥是认识时间比较长的网友,可从来不肯对我透露太多。这个时候车子拐了个很急的弯,我的身子斜向盛可以一边,她这才把脸拉回来朝我笑了笑,很自然地笑。我于是又想,关于她和我哥,或许是我多疑了吧?
再跟盛可以说起上次白玲玲神经病似的抱着我哭,问她能不能猜出到底为什么,她也不表态,连正常的好奇和猜测都没有。反过来却对我连连发问,你认为呢?你觉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会不会是怕你找她麻烦,所以想给你一些错觉?这逻辑有意思。怕我,所以抱着我?妈的当人人都是董存瑞啊,抱着炸药包像抱着救命稻草。
《我的大学不恋爱》 Ⅱ咖啡屋见到白玲玲(1)
第七章
在H大附近的那家小咖啡屋见到白玲玲,她已早早坐在进门右手边最里头的位置坐着,可能已等候多时。因为我们约好是七点,我跟盛可以进去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不知道盛可以带人民币没有,反正我是连美钞都没带,电话里就跟白玲玲摊牌了,是她找我,是她要来咖啡屋,所以我坚决不埋单。
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之后,白玲玲招呼我和盛可以坐下。我四处望了望,细致到每个角落,没发现想像中的彪形大汉,这才安心地坐下来,然后就看见白玲玲用一个比较隐蔽的动作指了指盛可以。
白玲玲问:“你女朋友?”
我没敢看盛可以,直接回答:“哦,不是,是同学,陪我一起过来的。”
盛可以僵着脸,补充说明:“是的,同班同学!”
盛可以在白玲玲面前会一直保持着那副冷漠的面孔,不知道是在跟我一起仇视白玲玲,还是我说她只是我同学惹她不高兴了。三个人围着那张小圆桌坐下之后,我就再没看见她脸上的表情生动过,无悲无喜,像一潭死水,或者说像一块预制板,既冷又沉,叫人畏惧。而且,竟然是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似的帮我问了白玲玲第一个尖锐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确很尖锐,但不湿疣。
“听蔡小菜说,那天你莫明其妙抱着他哭。为什么?”
盛可以跟正式谈判似的,语气坚定并且有力,特别是“为什么”三个字,说得掷地有声。这个问题显得问得白玲玲措手不及。白玲玲不自觉地把头低低地垂下去,手扶手杯,摸来摸去的,很投入的样子。正当我都不知道如何打破这块坚冰之时,她却又倏地抬起了头。
“我害怕见到他。”白玲玲把目光投向我,很显然,她所说的他是指我,“他跟他哥长得很像,真的很像。虽然他比他哥个高,但那张脸,跟一个模子出来的似的,我第一眼看见就认了出来。”
“你是说害怕见到蔡小菜吗?怕他找你麻烦?”盛可以继续耍刀子嘴。
“不是的,我不害怕他找我麻烦。事到如今,我好像也没什么事需要隐瞒了。但说出来也许你们都不会相信,我喜欢蔡小财,喜欢到了一个什么程度,我不想再去形容。形容出来又还有什么用呢?知道蔡小财自杀之后,我天天一个人躲起来哭。没人理解我这种痛苦,就连我自己也不理解。我原以为我没那么爱他的。”
白玲玲说到这里,脸色已不怎么好看,我甚至能看见她快要哭出来。她喝了口咖啡,目不转睛地看我,含着那渗入心脾的苦味,继续说:“那天看到你,知道我第一反应是什么吗?我以为是你哥来找我了,我以为他的死只是一场恶梦,现在梦醒了,他又回了。我忍不住不哭的。我很害怕那种熟悉的感觉!”
我和盛可以一直不说话,一直在听白玲玲讲,很认真地听,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字。难道白玲玲真彻心彻骨地爱着蔡小财?难道我以前的猜测都他妈的是错误的?其实,听白玲玲很煽情地说那一段段话,我的心根本就是不平静的,掀着浪,咸咸涩涩,被她感动。可是这种感动还来不及在全身漫开,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白玲玲微微扬起脸庞,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便是英勇就义的气势。
“也许,蔡小财还是被我害死的!”
虽然白玲玲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可我当时根本在乎不了那完全可以省略的“也许”二字,疯狗般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怒声咆哮。
“你她妈的,你跟我绕来绕去是吧。你害死了我哥,还想在我面前装可怜搏同情是吧?!我靠!!”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这么大声地靠一个人,靠得惊天动地。白玲玲呆了,盛可以呆了,连咖啡屋里的服务生也全跑过来,全他妈的呆了!我拼尽全力扇了白玲玲一个耳光,没想却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失手,没扇着。盛可以死死地抱着我,白玲玲抓着背包准备逃跑,服务生目瞪口呆地劝架。场面一时失控……
我的冲动归于理智,最后也只不过让大家虚惊一场。盛可以奶妈般地抱紧我,让我在她喃喃的劝说像哭闹过的婴儿一样慢慢平静下来。我自己也知道,继续闹下去,我将听不到某些故事,那些我孜孜以求的关于我哥蔡小财的真相。虽然跟我是亲兄弟,可蔡小财大多数时候都像鸡蛋似地活着,完好无缺地在人前人后保存着那层坚强的外壳。他从来不喜欢别人为他担心什么。
在我将要平静而又尚未平静之际,盛可以准备带我离开咖啡屋。她问我是不是回去算了,现在了解太多只能让自己更伤心,如果确实放不下,可以往后再去了解。我正犹豫,白玲玲已收拾好脸上的神慌,一声不吭地坐回原位。显而易见,她并没对我的突然发狂介意太多。
做错事的人心虚,心虚的人宽容,宽容的人没脾气。我这么来理解白玲的迁就和大度。
然后我坐下,然后盛可以也不情不愿地坐下。
白玲玲说我哥的事的时候,始终用种若即若离的眼神看着我,反正就是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方向。手拿那个背包,一刻也不曾松开。把这些细节综合考虑进去,在我看来,她简直就把我当日本鬼子了,一副随时逃跑的姿态,时刻准备着,万一发现我听着听着情绪又失控,她扬拔腿就撤。
我哥认识白玲玲那会,还是个毛头小子,刚从乡下来到省城。直接点说,也就是大一开学的时候吧。其实就算白玲玲不给我描述,我也能想像得出。
17岁那年的蔡小财,独自从家乡来到省城的大学,该有多么的引人注目。如果说后来的蔡小财放人堆里不太找得出来了,那么,刚入学那会,我敢跟任何人打赌,我哥走在校园里绝对是一另类小青年,嫩是嫩了点,但并不影响刺眼。
蔡小财从老家坐车来学校报道那天,我还逃课去车站送他了。一看见他,就觉得非常有喜剧效果。刚刚叫村里剃头师傅修理过的头发,有款有型。我左看右看,觉得似曾相识;左想右想,终于记起小时候在战斗片里经常看到。
我说:“蔡小财啊,你这发型很像,很像……”
他笑着问:“像什么?别结巴”
我说:“就是走路做事都鬼鬼祟祟,开始给共产党做事,后来又带着目的假装给共产党做事那种,那种人,叫什么来着?”
他说:“你知道什么。爸说的,上大学了要有个新形象。你不觉得哥这样子很精神?”
蔡小财很没自知之明到这个地步,我当然就无话可说了。可是,可是除了发型另类,他竟然还把家里那两个以前老爸用来驮黄花菜去买的浅蓝色布袋给背上了。学校不管学生被铺,所以得从家里带。除了装被子之外,另一个袋子主要塞了些春夏秋冬的衣服,还有一些老妈一定要他带上的土特产。本来老爸说要给他去买两个洋气点的背包的,可他不肯,说又不是去相亲,那么讲究作啥?有钱就留着,小菜马上上高三了,到时买复习资料得花上一大笔。
《我的大学不恋爱》 Ⅱ咖啡屋见到白玲玲(2)
我哥就是以一副刑满释放人员的形象昂首挺胸赶到学校报到的。他上车之后,我还站在车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开着玩笑。
“蔡小财我警告你啊,你这形象出去混,千万别说你是蔡小菜他哥,丢人现眼拉我垫背我绝对有意见。”
“你看你,小菜你还是改不了。咱乡下娃跟别人比个啥呢?讲究太多没意义,吃饱穿暖就顶天立地了。”
“哈哈,蔡小财你说得有道理。”
“小菜你学习认真点,别整天吊儿郎当的。等明年儿你考上大学了,我送你去报到,帮你背包,你哥胆子不大,但就是不怕丑!”
17岁的蔡小财成熟得跟比同龄人多活了十来年似的,老成,稳重,并且荣辱不惊。他背着两个夸张的大布带,顶着村里剃头师傅制造的新潮发型,穿着在县城工作的叔叔送的一件略显大的税务制服,去赶赴一个梦想的约定。我记得在车开的时候,他把头穿出车穿,别着脸看着我,露出很纯朴的微笑,露出那排整齐而白的牙齿,大声对我说,小菜你哥到省城丢人现眼去了,记得明年你也要去的哦!我们两兄弟都能到省城去丢人现眼,爸妈就长脸了。
另类青年蔡小财来到H大,第一件事,不是上厕所,也不是报到,而是与白玲玲相遇。像是一场宿命的邂逅。蔡小财搭车到了学校之后,刚下车走了几步,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