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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滚,回,去!」
呼喊口号的声音响彻病房。
﹡
这实在是历史的不幸。院长东条钢藏对于军医父亲的尊敬、憧憬、怀念之情不断加深的结果,开始将战时体制化的日本视为某种理想国。他爱读的书籍是宫本武藏所著《五轮书》(注:宫本晚年所著兵法书,亦论及人生哲学,时至今日仍深受现代读者欢迎)。定期订阅的杂志中当然包括军事杂志《丸》、《航空迷》,《历史群像》出太平洋战争特集时也一定购买。自家书房中,以二战零式战机为首,其它诸如九六式舰上战斗机、九六式舰上攻击机、九七式舰上攻击机、九九式舰上轰炸机,还有烈风、天山、流星等二战期间军机的三十分之一缩小模型,全都展开雄壮双翼陈列于架上。他对于言论发表的欲望同样极度旺盛,屡屡写下「应对国家怀抱崇敬之心」的相关文章,投稿评论性杂志或报纸。另一方面,小林喜多二目前虽担任补习班讲师,约三十年前在大学却位居全共斗(注:一九六八年,日本东京大学以及日本大学因校务资金流向不明以及不当处罚学生等问题引发学生抗议,最后演变成反政府、反体制的全国性大规模学潮。当时校园中的学运组织称为「全学共斗会议」简称「全共斗」,期间又以一九六九年抗议学生占据东大安田讲堂,与警视厅派出的镇暴机动队对峙的「东大安田讲堂事件」或称「东大安田讲堂攻防战」最具代表性)议长之位,他从早到晚总是沉迷阅读马克斯,对于列宁则是又爱又恨。顺道一提,他喜欢的词句包括「总括检讨」以及「这反有理」,在安田讲堂与机动部队的那场决战中,他是撑到最后遗留在讲堂,持续对着机动部队挥舞木材的真正斗士。他将木材一边挥上挥下,所发出的「放马过来!放马过来!」的叫声,就连日后转向成为保守党政治人物的齐藤某某,都在》我青春岁月的全共斗——那段错误的一切过往(勇春社一九九七年出版)》一书中,如此描述:「手持木材的小林就像是鬼,那发自灵魂深处的呼喊,即便在事隔二十多年后的今时今日,仍回荡于我的耳中,简直像在苛责我的变节一般。有时,甚至在熟睡的夜里,都会被那骇人的声音惊醒。」
水和油、光和影、右和左,对立排斥之物总是莫名地相互牵引,并引发更强烈的对立排斥。
这是历史的不幸,同时也是必然之理。
﹡
「我们~坚决抗议~医院当局的~不当介入~我们彻底要求~医院立刻撤回那种要求~同时道歉~」
透过扩音器放大的声音响彻医院。
我愕然伫立原地。
我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怎样,总之一醒来就发现我病房正前方出现一道以床铺、点滴架和轮椅等素材所搭起的路障,而且路障上还挂着写有「坚决对抗」、「粉碎」、「人民站起来吧」等字样的旗帜。红布加上白字,光看就觉得刺眼,而且那些有棱有角的字体显眼是显眼,却很难读,旗帜倒是立即映入眼帘,可是如果不仔细看还真搞不懂上头写些什么。
拿着扩音器的正是住在隔壁的隔壁病房的小林先生。
小林先生莫明其妙地戴着一顶白色头盔,头盔上和旗帜一样以有棱有角的字体写着「贯彻斗争!」脸上还莫名其妙地罩着一条类似毛巾的东西。唉,就算特地做那种事,还是能一眼看出那人就是小林先生,还有小林先生身上穿的是破旧不堪的两截式睡衣。
院方相关人员惊愕地伫立于那道路障前。
「我们,有权战斗,也有权捍卫,医院当局竟漠视那样的权力,实在应该好好反省,」
唉,吵死人了……怎么会闹成这样啊……
此时,小林先生注意到我。
「喔,戎崎,早安。」
语气顿时转为悠闲和缓。
我一头雾水试着问:
「请问,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斗争,斗争啊。」
「斗……斗争?」
「戎崎呀,我们不斗争是不行的,否则政府那种东西没多久就会开始压榨我们这些人民。你明白吗,戎崎,毛主席不是也说过吗?造反有理啊。那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反抗是有理由的。」
「喔。」
「今后肩负日本未来的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世代,请你务必一起加入我们的战线。」
他说的「战线」到底是什么东东啊?是指这道路障吗?
「请问……」
「嗯?」
「我想去上厕所,可以跨越路障吗?」
「那可不行,这么一来不就失去『封锁』的意义了吗?」
「可……可是!都快尿出来了耶!」
毕竟我才刚睡醒,一再累积的东西真的就快漏出来了。啊,话说回来,这路障是要怎么过啊,哇,堆得还真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看那些桌子、点滴架之类的全都紧密交叠,只是推一下是绝对不会倒的,简直就像是拼图。
「真……真的快尿出来了啦!」
在我大叫的同时,其它某人也大叫:
「这位先生,请立刻停止这种荒唐的行为!听好了,你是住院病患!住院病患只要听从我们的指示就好!快把那些污秽的书籍交出来,乖乖回到床上去!区区一个住院病患,竟然敢……」
咦,那个人不是院长吗?话说回来,声音好宏亮喔,简直都能摇撼整间医院了。
或许是因为越讲越激动,院长的词句越来越盛气凌人,简直像是只把患者当成没用的小虫一般。就连凡事无所谓的我也开始觉得火大,院长的确是很了不起没错,可是也没那么了不起吧。人家不是常说「医者仁心」吗,从那些词句中完全感受不到半点儿「仁心」的不只是我,在场所有人一边听:心中焦躁也逐渐升高。
大概也觉得这样下去不妙吧,一旁的年轻医师终于出言制止:
「院……院长,您说得太过火了!」
可是,唉,为时已晚。
不只是我,听到骚动聚集过来的所有患者全都满脸怒容地瞪视院长。
那种话听了怎么会觉得舒服嘛,什么区区住院患者啦,只要乖乖听医师的话就好啦,这摆明就是完全不把患者放在眼里。是觉得身为医师的自己很了不起,患者根本就是矮自己一截啰?
「他说什么把污秽的书籍扔掉,那是怎么一回事?」
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一名住院患者问小林先生,因为对方在路障另一边,所以感觉上像在大声吼叫。
「他们要求把多田先生的收藏处理掉呢!」
他也没有扯着嗓门说话,不过毕竟使用扩音器,那句话顿时响彻院内。
就在那时候,莫名地感到整间医院似乎为之撼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了。
事实上,近处的男性患者全都为之动摇,一时之间还慌了手脚,甚至还有大概三个人闻百张大嘴巴,完全合不起来。
不久后,四处开始传出窃窃私语。
「骗人的吧……竟然要把多田先生的收藏扔掉……」
「怎么这样啊……那明明就是我们的希望寄托呀……」
「根本就是乱来……」
「医院是打算杀了我们吗……」
声音逐渐高涨。
「什么嘛,这要怎么说啊……」
「压迫……」
「没错,这就是压迫……」
「是压迫……太过分了……」
「啊……这是言论压迫……」
﹡
所谓的医院是个无聊到爆的地方。在那样的地方中,男性住院患者视为心灵慰藉、绿洲、乐园、未竟梦想一般憧憬的正是多田收藏,那是光辉璀璨的传说。将多田收藏当作废弃物处理掉,换言之等同于抹杀他们的娱乐自由思想信条,不论任何人都对于院方的暴政感到怒火中烧。
﹡
周遭四处的声音同时高涨。
「战斗吧!」
「让我们共同捍卫多田收藏!」
「没错!战斗吧!」
其中有些出自本身的觉醒,有些则不然。
「一同捍卫我们的自由!」
「怎么可以把我们的梦想就这么拱手交出去!」
「放手一搏才是武士!」
「喔~!」
「一同捍卫吧!战斗吧!」
所谓的男人,是一种很容易热血沸腾的生物。小时候互相争夺公园攀爬架,长大一点争夺社团主导权,再长大一点就争夺公司霸权,像这样不断重复血债血偿的斗争。只要有三个男人,就会形成派系,那个按钮也会随之被按下,使劲确实地按下。
长久以来曾在无数斗争中打滚的小林不可能错过这样的征兆,只见他把扩音器就定位,以缓慢却出自丹田的声音说:
「滚~回~去!滚~回~去!滚~回~去!」
那声音彷佛催眠术,吸收那群已然气疯的男人发自灵魂的叫声。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滚~回~去!」
男人们持续大叫,双眼布满血丝,高举拳头,瞪视院长,持续大叫。
﹡
眼前情势莫名其妙地逐步发展,不知不觉中每个患者已经团结一心,叫嚷声简直像漩涡一般充塞医院,就连隔壁医院大楼也能听到声音。
但是我,此时却泫然欲泣地呢喃:
「那……那个,厕所……要尿出来了……」
怎样都好,总之拜托让我去上厕所吧。
只见小林先生微微一笑,然后递出某种东西。
「就用这个吧!」
那是尿壶。
啊?真的假的?
﹡
斗争之幕就此揭开。四处飞散的煽惑传单,连续二十四小时响彻医院的煽惑演说,在各重要关卡筑起的路障,斗争、决然、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