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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田先生的初恋(听说长得很像亚希子小姐),是地方望族村长的女儿——登米婆婆。不,多田先生当时也还不是个像乌龟的皱巴巴老头,而是个堂堂正正的青年——吉藏,所以那个登米小姐一定也很漂亮吧。
总之,多田先生和登米小姐坠入了爱河。
据说,那是一段激烈狂热的恋情。
由于身份地位相差悬殊,这样的爱情并不见容于当时社会,两人只好不断偷溜到神社后或马槽里幽会.以偷来的片刻温存抚慰彼此心灵,离別时总是泪眼朦胧、难分难解。听说年轻的多田先生就是拼着满腔热血。守护着与登米小姐之间的爱情。
话说回来,像什么零式战斗机、竹枪、望族村长之女、登米和吉藏等,也曾经有过那种很不得了的时代呢。不过是五、六十年前的事,听来还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又或许该说是瞠目结舌呢。像现在,哪还有什么望族村长呀。
“但是呢……”
如今已是满脸皱纹的多田先生说:
“毕竟身份差距太大了。”
有一天,登米小姐嫁给了一名海军将校。
那门亲事完全是由父母作主,女儿就这么被强嫁了出去。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个将校结婚第二天就到前线去了。听说他后来平安归来了,不过整件事还是莫名其妙、乱七八糟。
如果他死掉的话。嫁过去时哭得昏天暗地的登米小姐要怎么办呢?
不是立刻就变成寡妇了吗?
“那次分别是我这一生中最难熬的呢!”
我对多田先生的话,感慨万千地点点头。
“恩.那真的是很难熬呢……”
那故事实在挺感人的,害我当时都快流眼泪了。
是的,那时候的我还不了解。不了解多田先生是个超级夸张的大骗子。如今回想起来,是不是真的有登米小姐这个人都还是个问号,就算真的有,我觉得也不是像多田先生听说的那种关系。
这不就像是钓鱼的人常会把跑掉的鱼儿,说得比实际的还要来得大吗?
至于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是因为多田先生后来还这么说:
“小少爷哪天如果也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可別迟疑,只管往前冲就对啦。而且呀,不能半途而废喔。男人啊,就应该有那样的决心才行。半途而废的活,到头来可是只会悔恨终生的喔。”
或许,多田先生那时侯没能把心意传达给登米小姐吧,他可能是因为两个人身份悬殊而却步。然后,到了八十岁还在为那件事感到懊悔吧。
当然,这都只是我单方面的想像罢了。
“知道吗,一定要坚持到底呦。这样一来,不管任何事都能够迎刃而解的。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可就真是个头号大蠢蛋罗。”
所谓的蠢蛋,指的是不是多田先生自己呢?
话说回来,我身边的大人为什么总喜欢这么说呢?
当时,我的脑袋里又回响起父亲的台词:
“你不久后也会遇到喜欢的女生吧。听好啦,你可得好好守护她喔。’’
那时候还是秋天,空气还没这么冷。
朦胧的蓝天在又高又远的彼端无限伸展着,云的轮廓曖昧不清,大概是因为前一天下过雨,沉重的空气感觉上有些潮湿,还带着些许水的气味。
那是个会让人想吃秋刀鱼的秋天,那时候还很有精神的多田先生,如今已经不在了。
第4回
在月亮时而露脸时而隐身地追随于我们身旁之间,简直像是所有一切早巳注定了一般,我在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逐渐放松油门。我缓缓地让机车减速,尖锐高亢的引擎声像是被笼罩于四周的寂静与黑暗吞没似的,归于无声。
我脱下安全帽,同时吐出憋了好久的那口气。
“怎么啦?”
里香问我。
我说:
“到了。”
“啊?”
“就是这了,山顶。”
那是个直径约二十公尺的空间。其上紧密铺满了蓝白色碎石.另外还停着好几辆车。
引擎停止运转后.世界瞬间沉入寂静。
由于是冬天.就连虫鸣都听不到。
毫无路灯的山顶上,沉入完全的黑暗中,只剩银白色的月光孱弱地照耀着世界。
“这儿就是山顶吗?”
里香的声音透着沮丧。
“山顶就长这样子呀?”
月光照耀之处是个空无一物的停车场,大概和里香的记忆完全不同吧。
我跨下机车说:
“大概五年前施工整修后,现在这里就成了山顶。不过,其实还得再爬一小段路的。”
“那里才是真正的山顶吗?’,
“嗯。”
“很远吗?”
“不会呀,走吧。”
我把安全帽挂在照后镜上,然后伸出手。
里香握住了那只手。
我们手牵手迈开步伐。身处深沉而寂静的森林中.我们俩人不知道是不是害怕,里香慢慢挨近我的手臂。她现在正拖着脚步,睡衣膝部已被染成了一片鲜红.血似乎还没止住。里香的脸庞常会因痛苦而扭曲。但是,我们没有停下来。
我们毫不犹豫地走进了类似兽径的羊肠小道中。
伊势的冬天其实并不会很冷。因为,暖流流经纪伊半岛南部。可是,今天却非常寒冷。我们所吐出的气息没两三下就冻结了,仅剩那抹仿佛沐浴于光线中的白.在我们眼底与心底留下残影后,终于缓缓消逝。
我们持续往前走。
手握着手。
一步一脚印地往前走。
我们没有花多少时间,大概十分钟左右。如果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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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脚没受伤,应该不用五分钟就到了吧。当我们一拨开在冬天中同样保持鲜绿油亮的杉木叶片,眼前豁然开朗.有个空间剎那间跃入眼帘。那个开放空间比刚刚的广场狭小许多,充其量只有一半大小而已。这里因为没有整顿过,到处杂草丛生,周围树木随心所欲地伸展着枝干。
我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真正的山顶了。”
里香不断四处张望。
往右。
往左。
再一次往右。
接着再往左。
终于。她的视线准确地停在正前方。那里蜷伏着一个黑色块状物体。她拖着脚步,朝那物体走去。我一语不发地跟在她后面。
那个物体就是炮台。
里香伸手覆住那古老的混凝土表面。
“我看过这个东西。”
“是和你爸爸一起来的吗?是这里吗?”
“嗯。爹地那时候还把我抱上去呢。”
我才在怀疑夜晚的黑暗是否在一瞬间消退时,整个世界已随即笼罩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簇拥于周遭的树叶,在艳阳下显得格外鲜艳,杂草长得又高又密,头顶上闪耀的太阳发狂似地洒落无限光束。那时侯是夏天。
在发黑的大炮座台前,父亲与女儿并肩而站。两个人都汗水淋漓,父亲脖子上还绑着条毛巾。女儿则穿着一件看来很清爽的水蓝色连身洋装。
那个女儿——还年幼的里香拼命伸出短短的手臂想搂住父亲,父亲将手伸进里香腋下,将那娇小的身体举向蓝天。里香很开心地笑着,那笑容像是会绽放光芒般灿烂。里香娇小的双脚总算构到混凝土的巨大台面。那是大炮座台。强烈的夏季日照直射古老的座台和里香.而其阴影则在地面上清楚勾勒出轮廓。风一吹,里香的细发便随之飘逸摆动,父亲则像是很刺眼似地眯眼凝视着里香,里香始终很开心地笑着。
那幅幻想在瞬间消失。
一回神,我又再度被冷冬的空气所包围。
和里香在一起的,并不是她的父亲。
而是我。
“里香。”
我暗自下定决心.如此说道:
“要不要爬上去看看?”
“啊。可是……”
“没问题的,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算个男人呀。”
“啊——!”
不等她回答,我便一把抱起里香。比想像中来得重。如果这么说出口的话,里香一定会生气吧。我凭藉着一股身为男人的意志力,把里香举上座台。
“里香,用手抓住那边。”
“唔,嗯。”
唉,结果里香终究还是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去了。
我也跟着伸手抓住混凝土边缘,脚踩着壁面缺口,奋力爬了上去。
一到座台上,整个小镇便一览无遗。
“好漂亮喔。”
“对啊。”
好小好小,小不隆冬的城镇。
全然封闭的世界。
我只认识这个地方。
有一阵子,我们两人都沉默不语,径自凝视着展现于眼前的小镇。像这样看起来,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呢。可能是因为沐浴在月光下吧,那简直就像梦境似地弥漫着缥缈的气氛。
保留着火警瞭望台的奇妙老车站。
在那前方的大型建筑物是文化会馆。
也可以看见如今已完全没落的商店街拱廊。
车站那一头的河流因月光照耀而反射着银色的光芒。
而小镇正中心,横亘着好深好深的黑暗。
是神宫的森林。
“欽.裕一。”
里香终于说,
“啊?怎么啦?”
“谢谢:”
“怎、怎么了啦。”
听到她道谢。我感到有些慌张。这还是我头一次从里香口中听到像是‘‘谢谢’’之类的话。我以为她又在玩什么花样,当下严阵以待:
然而,里香极其率真地展露笑容。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啊?”
“死掉的心理准备呀。”
她仍挂着一抹率真的笑。
“这样我就可以心满意足地死掉了。”
在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正坠入黑暗的万丈深渊。我此时才终于察觉,所有的一切全都搭错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