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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女死囚 作者:陆萍-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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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两行泪水“刷”地从他紧闭的双眼里哗哗地流淌下来。

    他对女儿的真情,第一次给了我重重的心理冲击;同时,也没有我通常想象中
的——他应该有的忏悔。

    我换了个话题,说据我感觉黎吻雪直至最后还在念叨着你,还不忘你,还是对
你很好。

    赖波说,她是对我好。的确,她是从内心深处对我好的;但是,要知道,一切
的一切,她最终的目标就是想得到我。出了事体后,我还收到了她的一封信,信上
说,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知道小灵灵是你生命中唯一的希望,灵灵没有了你
是最痛苦的。但是你自己一定要保重,我的女儿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当时一看,
就朝一边一扔。女儿出了人命,我哪还有这份闲心思呢……后来细细一品,就觉得
信中的味道不太对头。

    我说赖波,你为什么感到不对头?

    他说,我发现信中没有一句是骂凶手的。当然开始犯疑时,已经是后面几天的
事了……

    我与马月感情确实破裂过,甚至连分手的“纸头”也都写好了。

    但是女儿一直做我的工作,她小小年纪十分懂事的。记得出事那日早上。她上
学前知道我心脏不好,就替我拿好药开水倒好……

    说到这里赖波不禁悲泪如注,泣不成声。

    他说那天深夜,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女儿失踪的地方。那儿是民工的临时房,我
先起只当是被乡下人拐骗走的,我就在那里拼命吼叫,厉声让他们把我的女儿交出
来!交出来!

    我还发疯一样把沿街的门板都踢穿了。当时被我吵醒的人,都披着衣服跑出来
围着我看,以为我是发精神病的病人……

    可是……可是,我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她!她!

    一想到此事,我就会恨得不得了!我几次经过她的公墓,几次想冲进去将她挖
尸暴尸……记者,我是万万没有想到女儿会跟她回家呀,女儿很懂事的,从两岁开
始就晓得,电气、煤气开关从来不碰。这一天早上还关照我下班早点回来,说今天
妈妈要回来了……妈妈要回来,灵灵你为啥要跟别人跑呢!你要自己回家呀!

    记者,我老实对你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子的:我曾对小人说,有爸爸在,世
上没有人敢欺侮你,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母亲万岁!女儿万岁!

    他的情绪显得十分激动,粗短的眉毛,不时愤怒地竖起来;那挥动的拳头,将
小车窗前的挂件穗子,碰得一动一动的。

    他说记者,我告诉你,黎吻雪为啥要害我女儿,就因为女儿是她的绊脚石。

    当时我想离婚时,马月、黎吻雪都不要女儿。我晓得马月不要是逼我,她说过
你跟谁好都可以,就是不能与黎吻雪,她恨她自己引狼入室。而黎吻雪不要,则是
与马月在暗斗了。

    我曾对黎吻雪说过,我们如果合在一起,小人一定得过来。

    她说真要这样,你就先把我调到外地去……这不是明逼我是什么?

    这两个女人,以前要好起来时,真比亲姐妹还要亲。当初黎吻雪得了牛皮癣,
身上到处是血水,马月天天给她换药不算,还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她都不曾嫌弃过。

    黎吻雪呢?对马月也好到几乎不能再好了,一点也不夸张的,这两人真比家中
的姐妹还亲。后来就不对了,两人虽然话不多,但是积怨很深,真是当初有多少爱,
现在就有多少恨。记者,事情到了这个局面,我真是进退两难。

    我想说,赖波,你现在别光说你是进退两难,她们当初好时,你可是左右逢源
呀。但是,我最后还是话没出口。我想,他受到的心灵上的惩罚,已经够他受用的
了。

    赖波有着一张很平常的男人的脸。胡子未刮,散乱的眉毛被痛苦高高地挤成三
角形的一堆。是的,局面确实很难收拾,但是当初是谁让你一脚踏进这三角情的沼
泽地的呢?

    他说后来重新与马月合在一起,完全是为了女儿。岂料黎吻雪竟然敢挺而走险,
做出这种千刀万剐的事来……陆记者,是我害了女儿!是我不好!我爱女儿,实质
上是害了女儿;我不爱女儿,黎吻雪可能也不会害我女儿。唉……

    他痛不欲生地对我说着,悲愤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我说赖波,你当日夜里,怎么就不曾想去黎吻雪那里看看呢?

    他捏紧拳头悔恨不迭地敲击着自己的脑门说,我怎么想得到呢!?我怎么想到
会是这样!我当时确实失去了理智,根本没有朝这方面去想,家里出了这么要命的
事,哪还有心思去她那里呢?

    黎吻雪那儿在赖波的感觉中,是一段可以随时搁置的闲情;是一团需要时间去
对付的死结;或者也是一锅有待冷落的痴热。

    我说赖波,你在事体发生的前四天夜里,还在黎吻雪那儿过夜。小灵灵失踪了,
你却不去黎吻雪处寻找,这件事确实是很让人费解的。

    他说三月四日那夜,我确实是在她家里。但是你有所不知,是黎吻雪打电话来,
话里有责怪的意思,讲你这么长时间没来,总得来看看我吧……而当时,如果我不
去的话,又怕她自杀,所以我还是去了……

    赖波在妻子出差的日子里,找的这份理由,我看或许只是一种借口而已。

    这是一场在感情的漩涡里展开的危险游戏,灾祸常常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突然
降临。

    世界上曾经最亲近你的三个女人,一个上了天堂,一个下了地狱,一个也已经
离开了你,现在你孑然一身。你的心情痛苦得确实令常人难以想象。人的一生中,
可以有一次迷茫,但不能万劫不复。一个人不能游戏生活——否则生活将游戏你,
这不是劝诫——而是规则。

    我问赖波你是否欺骗了黎吻雪,不把你与马月和好的情况告诉她?

    赖波说,哪里呀!我与马月和好的事,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明确对她说过,
我们夫妻和好了,你不要再来了。黎吻雪完全在瞎说。

    还有说什么我与她的事,马月是知道的,也是瞎说。这些事,怎么会公开呢?

    都是暗里的事!马月是蒙在鼓里的呀。

    在赖波说着这些话时,我吃惊地看着他。显然,这些问题已成了——生死之谜。

    我无法再去采访去了地狱的黎吻雪,也觉得没必要再继续采访其他的人了,比
如审判这个案子的法官和公安人员等。我想,事实上或许已经有答案了。亲爱的读
者,你们说是不是?刚才剩下的这话题,留给活着的人赖波自己去查核、去思考、
去回答吧。

    我的采访,既不是法官办案,也不是单位领导来“考核”;我的采访,只仅仅
是——当事情已经过去,当法律的刑事追究已经结束;当我们灵魂中的一场大风暴
已经平息,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以一个过来人或者旁观者的身份,去审视那已经
成为过去的“生活片断”。谈一点心中的感悟、思考,或者重新审视那些曲曲折折
的道德和良知的各线:看看当时的我们,哪儿做得过火了;哪儿又做得太绝了点;
哪儿又是不该去做的;哪儿又是我们必须汲取的教训等等等等,仅仅是如此而已。

    再回到我们的“桑塔那”小车里。

    只见赖波静了静气,对我说,她已有了下场,我不想将她说得很坏,过去就过
去了。只是她对我的这份好,叫人想起来就会害怕。记者,你想想看,小人被害后,
她还和她的女儿来劝慰我,还托人给我送来人参,还不断给我打电话打拷机,说你
出来,我一定要见你……

    我说案子不破,我没有心思。

    后来公安局掌握了线索,疑点集中到她身上,在警方的具体部署之下,我与她
接触了。我那个时候见了她的恨呀……到我家里时,我是拼命克制自己,她不知道,
我差点控制不了情绪,恨不得一下子捏死她!

    当然,我那时只想为女儿报仇!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怨,可以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何必要害小人呢!这是我随便怎样都无法原谅她的……我真正是恨得不得了!我要
追究凶手;至于女儿为什么会被害,想到是自己作的罪孽,那是以后日子里的事了。

    这个女人的厉害,我以前还真不曾领教过。

    那天与她接触时,她一口否认,而且那份冷静,真叫人震惊。

    我曾咬牙切齿对她说,我希望不是你!等杀害灵灵的凶手查出来枪毙,我第二
天就与你结婚!你说好吗?!

    赖波的眉毛根根竖起,挥动的拳头将悬挂在车窗前“福”字挂件的红穗儿挥得
上下左右乱动。

    这时宾馆的保安人员,从远处走过来,在车窗外朝我们看看,大约是为我们在
车内,长久不出来感到奇怪吧。

    我问当时黎吻雪怎么对你说的?

    他说她仍然静得很,细声细气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在外面兜马路时,她不时叫我说话小声点小声点……她是怕被外人听见呀,
这是做贼心虚。她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早就在警方的视线里了。

    我说当时的凶犯,又没正式确定是她。

    他说那当然。只是有疑点。

    我见赖波的整个情绪全在女儿被害的这件事上,就又说了一些黎吻雪至死还在
殷殷切切期冀思念着他的一些事时,他长叹了一声说:如果我给她“一丝丝好的话,
她也许就不会崩溃的”。人绝望了或许就一时糊涂了,我实在无法想象她——黎吻
雪竟然会干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呀,记者,我希望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提起她了。

    今天对你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我甚至希望自己也消失掉,消失在世界
上一个谁也不知道的角落里度过我残余的人生。

    当那年五月九日一早,我知道案子已破,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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