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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一会儿,旧臣方才反应过来,机灵点没什么骨气的就请罪,有些倔的倒也不敢再说什么,反正现在方季北只是提出想法,等到实行的
时候,想阻碍还不容易?
这天下,还是读书人的天下。
这个话题既然暂缓,众人便找出其它事情来继续朝仪。就有人上报言道方季北登基以来各处天降祥瑞,是否允许百姓进京献祥瑞。
“百姓要进京就进啊,干嘛不许?”方季北奇怪问道,“不过什么是祥瑞?”
这问法当然引来记录的毕子灏心底暗暗鄙视,但殿内大臣显然不如他这么熟悉方季北,还以为他问的是祥瑞的具体内容,于是纷纷呈报。
什么枯井出水枯木逢春飞龙在天巨龟出海,还有尺长的稻谷汗血宝马等等不一而足。前面那些当然不能拿来献,但那些据说极大的庄稼啊家禽
啊一天二十只蛋的鸡啊都可以拿来献祥瑞。
方季北一听很高兴,吩咐下去,要那些百姓来京城之后,先把东西拿给他看。
祥瑞由皇上御览,本也是常情,众人不以为异。毕子灏在下笔之时鼻间微哼了声,心道平时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做起这种事来倒也不怎么
笨嘛。
今日早朝实在算不上愉快,于是很快散朝。方季北挂念毕子灏,回到寝宫。
“人呢?”跑回去竟然不见那素常安安静静的孩子,方季北一慌,问宫女。
宫女又不是傻子,毕子灏说去入厕结果这么久不归,她当然也知道不对劲。但她一女子,又不能跑去茅房喊毕子灏。偏偏现在后宫里宫女
太监不多,又都有事做,弄得她连找人都无处找起,只好在下朝十分来等方季北:“皇上,毕舍人他……他说要如厕,然后人就不见了……”
方季北挠挠头:“平时不见这小子有这方面的毛病啊,再说他那体格……他去多久了?该不会掉下去了吧?”
刚刚走到门口的毕子灏心里一阵呕:你才掉下去了呢!
“皇上,我回来了。”毕子灏道,同时迈进房内,先向方季北施过礼,然后看向那宫女,“这位姐姐,我有些饿了,能不能给我些吃的?
”
宫女忙去准备,方季北把他拉到床上盖好被子,也就忘了刚才问的毕子灏去多久了这问题。
只是想想,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道:“你现在这么年轻就有这毛病,以后可不好。别舍不得银子,身体好点找太医看看开点药,
知道吗?”
毕子灏傻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满脸通红,不知是急是气。
你才脾约呢!
——
注:脾约:便秘= =俺选了个看起来好看点的说法……
小毕,要文雅啊……
八
毕子灏自然不会去看太医,而方季北也不知道有个成语叫讳疾忌医,也不再关注这件事。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其它方面去了。
这一个江山现在都在他手里,这天下万万百姓的生活,可能就在他一念之间。
方季北是一个非常清楚自己能力的人,但是要他把百姓交给那些只会说“圣人曰”的书生,他是做不到的。
即使勉强,即使只能一步一步在黑暗中摸索,他也要给天下老百姓一个不同的国家。
可是该怎么入手呢?
首先一定要人,军兵方面倒不用担心,天下是他打下来的,不管封了多少将军,他们实际的兵权和在兵士心中的地位都不可能大过他这个
皇帝。但真的说起治理国家的人,可以当官管好一块地方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那些满口仁义的大臣不能多指望。他见过多少假惺惺的官儿,又见过多少自以为清高正直结果被手下耍得团团转的无能官员。
“我就不信大岳那么多人,就找不出好的来!”方季北自语道,“不过……怎么找呢?”
“寻找人才,当然要考科举。”坐在一边的毕子灏放下笔,插嘴道,“皇上登基有月余,朝中大体安定下来,也该开个恩科选士了。”
“考状元吗?”方季北沉思片刻,“是不是都要考成那些旧臣那样子才行?老孔好像就是考了好几次都考不中的……”
旁边任天插口道:“我也考过,乡试过了,再往上……嘿嘿……”
“你是皇上,考什么可以你亲自指定。”毕子灏言道,“皇上不是很需要伎官么,可以把那些内容都加入科考中。”
“这倒是好主意!”方季北很兴奋点头,“对,马上叫老孔进来,好像种庄稼有什么氾胜齐民什么的书,我种了好几年地,这方面的题应
该不难出。打仗我也在行……其它方面的就要靠老孔,如果能找到会治国的读书人就更好了。”
孔之高很快奉召进宫,他听了方季北的吩咐,也只是说马上去办,丝毫没有提出异议。只是在退出去的时候,眼光扫过毕子灏,嘴角泛起
一抹笑:“年轻人,不要聪明过头了。”
这话让毕子灏倏然而惊。
孔之高并不是蠢人,这点是毕子灏很早之前就发现了的。但这么一个不蠢的人,却处处支持或曰纵容身为皇帝的那傻瓜。若说野心,却又
有些不像;但真的服从么,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啊。
至少孔之高应该是能看出来,方季北这想法,会在朝中掀起多大风波,甚至在天下读书人之间生出多少事端。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奉旨。只是似乎警告了毕子灏一句。
皇宫越来越像是街市,什么人都能进来,甚至可以住进来。方季北找来的人,有满手泥土的农民,有身上全是烫伤的铁匠,和种种诸如此
类的人士。
在这种情况下,毕子灏都有些不敢在宫中乱走了——因为是和任天轮值,他偶尔也能在宫内游荡一下,照顾花草。可是现在……
“姑娘,俺看这兰花很衬你啊,你戴上吧!”
……又来了。
“第一,我不是姑娘。第二,这兰花价值至少一千钱,你既然敢摘下来,就把钱准备好给内侍吧!”
真想杀人啊……
为了不再被骚扰也不被误会,毕子灏只好尽量不往外走,守在御书房看方季北处理朝内事务。
“诶?祥瑞到了?”听完奏折上内容,方季北很高兴,“让他们赶快进宫,我要看看……”
皇上下令,下面自然不敢怠慢,众多奇怪的动植物就被抬到宫内,一路喧哗无数。
但是东西到了,方季北也傻了。
“这东西……就是他们说的什么棒子大的稻谷?”方季北拿着一束金黄稻穗,怒道,“把这玩意给我送回去,问问他们怎么办到的,里面
都煮熟了外面皮还没裂!”
“什么大西瓜?以为拼起来我就看不出来啊!”
“¥%%&&*#&”
看过什么染色的马,修理过毛的公鸡,以及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之后,方季北终于忍无可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到一边,自己生
闷气。
“皇上,该用膳了皇上。”众人都胆怯不敢上前,只有毕子灏不怕,通禀了声。
方季北见是他,脸色多少好看了点,颓然道:“小毕,你说他们为什么大老远地送来这些玩意骗我?”
毕子灏微微一笑:“祥瑞不就是这样么,百姓信就可以了,造祥瑞的不信,皇上您愿意信就信。”
“祥瑞到底是什么玩意?”方季北终于发现自己理解上可能有偏差,问道。
“皇上登基,乃顺天而行,故天降祥瑞。”毕子灏道,见方季北一脸茫然,便问道,“皇上是想听臣说实话呢,还是……”
“当然是实话。”方季北道,“我说了很多次你不用怕我,平时称呼也说你我就可以,不用那么多毛病。”
“因为皇帝是应天而生,天当然要给出一些征兆,证明皇帝的顺应天命。”毕子灏微微冷笑,“如果上天不给,那就官府和百姓自造。反
正这种祥瑞没有人会去分辨真假,愚蠢的人信以为真,造祥瑞的得到嘉奖,官府讨好皇帝,皇帝得到天命。所有人都受益的事情,不是么?”
方季北重重砸了下桌子,倒把他手震得生疼。
“我还以为……”他顿了下,面上的愤然渐渐混入嘲笑,“我还以为是他们说过的好种,可以多收粮食能生出更大个的西瓜改善马的品种
……原来,都是骗我的?而我竟然为了这种东西浪费钱财,把它们弄进宫里来?”
毕子灏有些愣神了,但在愣的时候还记得随口提醒:“百姓进京献祥瑞,按惯例也是地方出钱,还是国库的银子。”
方季北疯掉了,好容易忍住拔刀砍东西的冲动——宫里东西都值钱,不能拿来乱发泄——想想实在生气,直接跑回寝宫去了。
“皇上,晚膳……”众人很是连忙开口,已是晚了一步。任天身为经常跟着方季北的手下,这时很熟练地一摆手:“不用了,皇上今晚多
半不会出来,很可能饿一顿。你们把饭放好,明日皇上还是会吃的。”
其他人下去,毕子灏扯扯任天袖子:“皇上他……不会是为了省钱吧……”
任天郑重点头:“对了,你不是住寝宫么,晚上劝劝皇上,他要是心疼可以罚那些人,别难为自己。”
毕子灏有些恍惚,点头应允。
九
方季北是很省钱,因为他知道两文钱可以买三个烧饼,而三个烧饼可能能救活十个人。如果他还是在颍州刚起事的小方,拿着这么多银子
铜子,他早就挨个发给那些穷兄弟了。
但他现在是皇帝,掌管的是整个大岳,同时他也不可能分清楚全天下到底有多少人是真穷又有多少是因为懒因为赌而穷的。即使分清楚,
他也没办法一个个发钱,更不可能让那些官员来发。
治理一州一县并不为难,治理这个国家,却是极难。就连自己那些兄弟,现在也都开始变了。
他早说过要大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