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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茂林糊里糊涂地被带到检察院,一经他们询问,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他们是冲着刘局长和张铁桩的经济问题而来的。这两个人已经被抓了,抓他们的主要原因,是农资公司把国家平价下拨的化肥,高价卖给农民,从中渔利。因为这次讲课张铁桩给了邱茂林一万元,引起了检察部门的重视,认为这是贿赂,所以把他“请”来了。
邱茂林心里托了底,有什么说什么,检察院看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到了半夜,就让他在沙发上睡觉了。
邱茂林这一夜睡得还挺香。第二天早晨,他从检察院大楼里出来,远远就看见宋家慧和马翎子站在大门外向里面张望。看到邱茂林毛发未损地出来,宋家慧不顾一切地跑到离岗哨最近的地方,大声问:“茂林,你没事儿吧?”
岗哨吓了一跳,右手一摸手枪,邱茂林已经笑眯眯地过来了:“没事儿。你们可不敢迈过那道坎啊!”
马翎子问:“他们没打你吧?”
邱茂林苦笑:“没有,现在谁还敢逼供信?就是让我从现在起,不许离开平海,随时接受调查。”
宋家慧不满地抱怨了一句:“这条也够缺德的,好好的人凭什么由他们调查来调查去的?”
她担心的事还真发生了。邱茂林去单位上了一天班,傍晚回到小区,还没吃饭,检察院的人就又找上了门,让他再去一趟。
邱茂林莫名其妙,但人家是执行公务,也没说什么,可一旁的宋家慧又沉不住气了,追着检察官问:“上次不都交代清楚了吗,还叫他去干什么呀?”
检察官告诉她是协助调查。宋家慧又问晚上能不能回来,检察官说无可奉告。
邱茂林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担心她的身体,安慰说:“你上去吧,已经走过一趟了,再多一趟也没什么。”说完上了车。为了表明自己的坦然,他还透过安着铁栅栏的车窗向宋家慧摆了摆手。
宋家慧目送汽车呼啸着远去,感到一阵阵发冷。她有些憋气,双臂抱在胸前,大口地喘着气。这时,高尔雯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在她身边停下,叫了一声:“阿姨——”
宋家慧强打精神抓住她的手,问:“小高老师,你怎么来了?”
高尔雯急得气喘吁吁:“我是来找邱颂的,他两天没上课了。”
宋家慧大吃一惊:“他没在学校?可他也没回家啊!”
高尔雯只顾着急,没有注意她的身体状况,皱着眉头思索:“这可怎么办?学校现在对旷课抓得很严……到哪儿才能找到他呢?”
宋家慧觉得一阵眩晕,胸口发紧,马上用手按住心脏的部位,腿一软,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邱颂已经坐火车离开了这座城市,陪着他的是吕西安。
当吕西安把帮助邱颂去农场寻找生母的主意说出来,并说自己要自费一路帮助他时,邱颂有些不相信。吕西安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不是帮你,而是在帮你的妈妈。当然,也是帮我自己……”
邱颂被搞糊涂了:“这……”
吕西安的眼睛里猛地溢满了泪水:“你们谁都不知道,我也曾经有一个更年期的母亲,我也曾是一个不能理解她的儿子,现在我逐渐明白了。”
邱颂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真情,没有再问下去,默默接受了他的决定。坐了一夜的火车,他们来到了那个遥远的农场,踩着湿漉漉的黑土,嗅着特殊的气息,他们找到了铁蛋和他的媳妇,通过他们又找到了不少当年和爸爸妈妈一起在这里干活的长辈,和他们坐在热炕上喝着烧酒彻夜地聊……
远在平海医院的病房里,宋家慧正躺在床上输液。她睡不着,惦记着丈夫,也牵挂着下落不明的儿子。无意间,她看见一直在护理她的高尔雯正在打盹,便轻轻推推她,心疼地说:“小高,我没事儿啦,你陪我一天了,快回去睡一觉吧。”
高尔雯醒过来,不好意思地揉揉眼说没事儿。宋家慧看着她,想想自己对她的态度,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愧疚。她叹了口气,问:“小高,你不记恨阿姨吧?”
高尔雯腼腆地笑了:“怎么会呢。”
宋家慧稍稍感到一阵轻松,不禁又说到了儿子:“这个不省心的颂颂,也不知道他疯到哪儿去了。这些日子我身体不好,也忘了给他的卡里存钱……”
高尔雯劝她:“您就别想那么多了,也许,他现在已经回学校了呢。”
“那自然好了!要不,你回去看看,在不在都给我来个电话。这头你放心,还有安爷爷在嘛。”
高尔雯还有些担心,正在犹豫,邱茂林推门走了进来。
宋家慧眼睛一亮,没等她问,邱茂林先笑着道歉:“真是天上飞来的横祸,这一天让你们担惊受怕了。我的事已经彻底查清楚,把张铁桩给我的讲课费的超标部分退回去,这事儿就算结束。”
宋家慧松了一口气:“这个张铁桩,真是害人不浅!”
邱安在一旁插话:“茂林,你好好想想,这件事儿上,还是家慧救了你呢。”
邱茂林没听明白,敷衍地笑了笑。邱安继续说:“家慧赶上更年期的毛病,是闹人,可这有坏处,也有好处。最大的功劳,就是你没当上那个总经理,要不然,现在进监狱的就不是张铁桩,而是你邱茂林!”
邱茂林恍然大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不嘛,要不是家慧去单位闹腾,总经理的位置保不准是谁呢。因祸得福吧。
宋家慧心里也不好受,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高尔雯一看这阵势,既然有邱茂林陪着,自己也是多余的人,便悄悄离开了病房。
邱茂林心存愧疚,对宋家慧的照顾也格外周到。下午时候,还陪着她去李勋那里做了一次例行检查。
趁着宋家慧去了卫生间,他认真地询问了她的病情。李勋严肃地告诉他,已经确诊为“更年期冠心病”。
邱茂林没听过这个病,问:“这个时期的冠心病很危险吗?”
李勋强调说:“更年期冠心病和普通的冠心病不同,患者情绪的变化,对病情影响很大。女性进入更年期后,变得敏感、多疑、情绪不稳定、爱生气、易发怒。这些不良情绪使心脏血管失去调节作用而发生痉挛,易于阻塞。患者家属应该给予更多的理解和关爱,配合治疗,帮助她们平稳度过更年期这一危险阶段。不然的话很危险,她体内雌激素分泌日渐减少,引起体内脂肪代谢发生紊乱,胆固醇增高,血液黏稠度增高,血小板黏着力和聚集力增强。这些情况的出现,使冠状动脉因粥样硬化而口径变小,以致心脏发生心肌缺血、缺氧。不是我危言耸听,猝死的病例也很多。”
邱茂林听得出了一头汗:“李大夫,你一定拿出最好的治疗方案,费用方面您不用担心。”
李勋笑眯眯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药物治疗,只是手段之一,其实,更主要的治疗手段,是你们家属的耐心和关心。”
邱茂林听后若有所悟,好长时间都默不作声。
等他们回到宋家慧的病房,只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束鲜花。宋家慧惊喜地走过去一看,旁边还放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献给伟大的母亲。吕西安。
宋家慧和邱茂林不禁面面相觑,怎么也搞不懂吕西安为什么要这样做。正在费心地琢磨,邱茂林又发现鲜花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眼生的保温饭盒。揭开盖一看,里面立刻扑出一股香喷喷的热气。
宋家慧吸吸鼻子,惊喜地叫起来:“这是我喜欢喝的凤凰汤啊,谁送来的?”
邱茂林茫然地四处看看:“奇怪,不是我熬的,也不是爸送来的。要是他,躲出去干什么?”
宋家慧不停地眨眼想着,除了家里的人,谁能知道她这份特殊的爱好呢?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心里一阵滚烫,但马上又被无尽的悲凉笼罩:怎么可能呢,他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啊!
下班的时候,办公楼里的人向外面涌去。孙海伦刚刚走出办公楼,就被吕西安堵住了。孙海伦一见他就有气,讥讽道:“交房租?还没到日子呢。”
吕西安说:“我找你,就不能谈点别的?”
孙海伦脸一沉,严厉警告他:“别跟我套瓷,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吕西安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他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从包里取出一沓稿件,一板一眼地说:“我是写家庭情感起家的,对这方面,略有研究。我笔下的男女,未必都有忏悔,但确实都有感伤。婚外情这玩意儿,就像一杯白开水,烫不烫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这儿有一份书稿,刚写了一半,你拿回去看看,也许对你有启发。”
孙海伦立刻猜到了他的书稿的内容,理都不理他,转身就要走开。吕西安不甘心地在后面大喊了一句:“你要不看,我可发表了,到时候,你可别说我侵犯你隐私权。”
孙海伦浑身一震,停住脚步,想了想,返身回来一把将那沓稿件抢过去,装进了自己的包里。
吕西安暗自庆幸迈出了第一步。晚饭后,他坐在电脑前,根本无法进入创作状态,脑子里不停地想象着明天还要和孙海伦进行的一场较量。有可能她看过稿子后会接受他的意见,也有可能她会火冒三丈地将他臭骂一通。不管是哪种反应,吕西安也觉得自己达到目的了,最起码她这样为所欲为的人也知道有人在关心并谴责着她的行为。
他没有想到孙海伦根本捱不到明天,快十点的时候就敲开了他的门。让他吃惊的是这个看上去很高贵的女人不仅拿着他的书稿,另一只手还拎着一捆啤酒!
吕西安有些张口结舌:“你这是……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少跟我文诌诌!”孙海伦毫不客气,一侧身绕过他进了屋里。她把酒在茶几上,自己坐下来,用命令的口气说,“你拿个凳子,坐我对面。开酒!”
吕西安脑子里有些发懵,什么也不想,按照她的要求打开两瓶啤酒。孙海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