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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业员红了脸：“喂水器要每天消毒。用沸水煮三分钟就可以了。”
宋家慧冷冷一笑：“这个塑料东西，用水煮还不化了？”
营业员讲不出道理，固执地说：“不会的。”
宋家慧最恨这种瞪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当时就拉下了脸，教训道：“你上过中学没有？这小瓶加热就会变形，常识！唉，你们这些营业员，为了卖东西连唬带蒙的。做生意最讲究的是诚信，你多卖货，有提成吧？不能为了多拿提成，就欺骗消费者……”
那营业员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站在那儿傻傻地答不上话来。宋家慧的购买热情也被搅得无影无踪，连那件围裙也看着不顺眼了。
宋家慧一推开家门，就听见屋子里有修理卫浴的叮叮当当的声音。看来邱茂林已经回来了。她想给他一个惊喜，便故作保护胎儿的样子，两手护着肚子，脚步缓慢地走到卫生间门口，向里面探头张望着。
果然，邱茂林正在洗面盆底下拧水管，身边放着卸下来的水龙头、塑料盆等物品，乱糟糟的。他仿佛没有听到她回来，连头也没有抬，继续干着。
宋家慧有些急不可奈，叫起来：“茂林，你出来啊！有事儿跟你说呢。”
邱茂林探出头来瞥了她一眼：“等会儿，马上就完了。”
宋家慧不容分说地将他拽起来，抱怨说：“这水龙头什么时候修不行啊？给你看样东西。”
邱茂林被她拉到客厅，顺着宋家慧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餐桌上放着一张化验单。他拿起来随便看了一眼，立刻有点紧张了，问：“去医院了？”
宋家慧有些兴奋，指指自己的肚子：“这里不好，长了个东西。”
“啊？”邱茂林更加紧张了，“你怎么不早说……”
宋家慧看着丈夫那个傻样，得意地笑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就要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实话告诉你，你又要当爸爸了。来，摸摸你的杰作，有成就感吧？”
邱茂林一怔，像过电一样将手迅速收了回来。宋家慧没注意到他的反应，继续幸福地叨叨着：“我这几天一直恶心，还以为是吃什么不合适了，昨天下午才琢磨过味儿，是不是怀孕了？去医院一检查，果然！你摸啊！”
邱茂林再次把化验单拿起来，坐在椅子上，仔细地看了又看。渐渐，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了，眉头锁了个大疙瘩。足足过了两三分钟，他才抬起头，阴沉着脸问：“这单子，没搞错吧？”
宋家慧轻轻抚摩自己的肚子，幸福地说：“就算单子错了，这还有错？这孩子，在里面踢我呢！”
说着，她又要拉邱茂林的手。邱茂林躲开，顺势站起来，冷眼观察着她，不动声色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像是大上个月的下旬。”宋家慧边说边去翻台历，突然变了脸，“唉，那几天你是不是喝酒来着？我看过很多报道，怀孕的时候，丈夫喝酒，生下的孩子智力低下，要么就有先天性疾病。告诉你别喝酒别喝酒，你就不听，整天在外面应酬。你看着，孩子生下来要有毛病，我跟你没完。”
宋家慧一转身，发现邱茂林又进卫生间修管子去了，顿时火冒三丈，追到卫生间门口，朝着里面一通发泄：“你怎么回事儿，别人家的老婆怀上孩子都欢天喜地、又亲又吻，你那驴脸拉那么长干吗？不想要，你说话！”
邱茂林一声不吭地干着，气得宋家慧眼泪都出来了。想不到自己满心欢喜地把他叫回来，他却这么没良心！
这晚上她饭也没吃好，就躺到了床上。大概白天在班上太累，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依稀感觉到身边好像缺了点什么，一下子惊醒了，伸手在旁边一摸，发现没有邱茂林。
这可是很长时间没有过的事情了。宋家慧不由得一阵心跳，借着月光向客厅方向望去，看见邱茂林正坐在阳台上吸烟，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把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宋家慧觉着奇怪，翻身起来走到邱茂林面前，问：“你不戒烟了吗，怎么又抽起来了？这满屋子都是烟，难闻死了。”
说着，她把阳台的窗户打开。邱茂林好像很烦她，把烟在烟灰缸里狠狠掐灭，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报纸。
邱茂林很少占用上班时间办私事，但第二天他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去了一趟市医院。没有人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他神情沮丧，目光茫然，竟然忘记了骑自行车，步行回到了办公室。
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头疼病又犯了，用手使劲儿挤捏额头。一旁的小谭担心地问：“邱处，又头疼啦？”
邱茂林没搭话，本来就头疼，再加上心里烦，他不想说话。挤了一会，他索性解下自己的领带，缠在脑袋上，用力勒紧了，可还是不管用。小谭起身走过来，站在他身后，用手敲他的脑袋。
邱茂林这才感到松快了一些。小谭一边敲着一边问：“昨天没睡好觉？我看您最近总头疼，到底怎么回事？还是到医院看看吧。”
邱茂林没有告诉他自己刚刚从医院回来，只是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让小谭停下来，然后身子向后仰在椅子上，许多烦心事一股脑儿涌上了心头。
宋家慧和邱茂林闹了一夜别扭，第二天上班也是无精打采的。不巧的是，宾馆的总经理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说旅游黄金周就快到了，让她挑头对全市餐饮业做一个整体规划，要详尽具体，而且可操作性强。
宋家慧有些为难，支吾着：“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能力也够戗。这么重要的事情，恐怕……”
陈总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市旅游局的刘局长点了你的将。”
“哟，刘局长那么抬举我？”宋家慧觉得晕了一下，张嘴就来，“依我看，去年我们搞得不是挺好吗，继续执行原方案，万无一失。”
陈总连连摇头：“这可不像你宋家慧说的话。形势变了，要有新对策，这方面你是专家。小宋，你考虑考虑。明天市里召集各部门开会，咱们宾馆你和我去参加，你好好准备准备，别让人家小看了咱们。”
宋家慧更加受宠若惊，立刻点头答应：“行，没问题！”
下班回家后，她什么也不顾，坐下来就开始查阅资料，准备草拟规划。刚刚理出点眉目，就闻到背后有一股浓烈的白酒味。她回头一看，只见邱茂林站在她身后，阴沉的脸上满是狐疑。
宋家慧吓了一跳，尖叫起来：“有病啊你？回来也不吱一声。”
邱茂林目光怪异地看着桌上的稿纸，问：“写信呢？写给谁呀？”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喷出一阵阵酒气，宋家慧厌烦地把脸扭到一边，用手捂住鼻子。邱茂林等不到她的回答，“哼”了一声，克制地说：“宋家慧，我要和你谈谈。”
宋家慧扭回头，手还捂着稿纸，反问：“你要跟我谈谈？好哇，我也要找你哪……可今天没空儿，没看我忙着吗？我要赶一份材料，你是酒足饭饱了，要是闲着没事给我弄点吃的怎么样？”
邱茂林愤愤地站了片刻，突然冷笑了两声，转身进了厨房。宋家慧以为丈夫被自己制伏了，偷偷一乐，继续埋头写材料。
此时的邱茂林已经被酒精刺激得一塌糊涂，他哪里是在做什么饭，而是在翻箱倒柜寻找什么。他终于摸出一把菜刀，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觉得不合手，扔在灶台上，又从橱柜里抽出一把更大些的菜刀，掂了掂，觉得满意了，朝刀口上吹了口气，晃荡着身子直奔客厅而去。
他走过卧室的门口时，宋家慧听到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没有在意，只是皱了皱眉头。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房门口传来了“咚咚”的砍东西的声音，伴着响动，还有邱茂林含糊不清的骂声：“看见你我就来气……你挂、挂在这儿干吗？骂人？讽刺谁呢？我把你起下来。钉得还挺结实，我就不信……”
宋家慧觉得不得劲：这深更半夜的吵得人家邻居还休息不？明明是找骂嘛！她连忙赶过来想制止丈夫，一看，原来邱茂林正在外面挥刀冲着门口“五好家庭”的牌子发邪火。他要把它起下来，由于酒精的作用，手不听使唤，菜刀把牌子砍得乱七八糟。
宋家慧又急又气，上前扭住了他：“好好的东西，你起它干吗？发什么神经？赶紧进屋。”
她不由分说地把邱茂林拉进屋，回手把门关上，愤怒地盯着他问：“在外面受什么刺激啦，二两猫尿就让你变成这样？”
邱茂林眼睛红红的，声音比她的还大：“我才没受刺激呢。我是恨我自己有眼无珠！我这人本事不大，唯一值得骄傲的是阅人无数，看人很准，这点我一直很自信。没想到，这回栽你手里了。四分之一世纪的日日夜夜，斯大林的身边睡了一个赫鲁晓夫！”
“谁是赫鲁晓夫？”宋家慧见他满嘴醉话，懒得理他，夺过菜刀，转身奔厨房去了。邱茂林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指着她嚷着：“你别走啊！这个事儿，你躲是躲不过去的。”
宋家慧还没见过他醉到这种程度，气得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说：“我有什么要躲的？我是给你倒杯水，醒醒酒。”
邱茂林摇摇头，讥讽地说：“你不要转移视线。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了？不怕丢人？”
这话深深刺痛了宋家慧，她再也忍不住了，冲着丈夫大声嚷嚷：“你这还是人话吗？我丢什么人？难道女人岁数大了就不能生孩子？孩子在我肚子里，我要把他生下来。谁也别想拦着我！”
邱茂林一愣，仿佛酒醒了一些，傻傻的说不出话来。
宋家慧满腹委屈，声音都打战了：“这两天你抽什么风？不错，我们过去是说好了，有邱颂，就不再要孩子；可现在情况变了，邱颂大了，我为什么要让这个活生生的小生命胎死腹中？这是我做母亲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一定要抓住。”
邱茂林冷冷一笑：“别把自己说得跟圣母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