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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
“推开蓝色大门走进来的那个……”
“哪个啊?”
“就是我刚刚在他身边多绕一圈的那个啊。”
“我没看见啊……”
“是你自己不看的啊。”
这么久了,他们两个居然还没有“离婚”……
我通常在月珍与那些幻想对象的分分合合中,学习男女恋爱婚姻新知,得到快感。
假意关心追问、接着互相小搥打,她负责迂回奔跑、气喘吁吁,我专职追逐、欲擒故纵,这也是月珍的最爱。然而,这次两造追逐迂回的戏码演得太久了,我感到疲倦,同时合并不安。
表面上我是追逐着猎物的猫,但真正拥有绝对控制权的却是拿着逗猫棒的月珍。她总是有办法挑起任何无聊游戏的小乐趣。她是逗猫高手。
“……”
“他还会弹吉他……”
我追累了,觉得乏味了。月珍却又再度放出小一条线索……“因为他是吉他社的电吉他手……”
“喔,真优秀。”我已经不想再去了解那么多个抱着吉他的男生,谁会是那个男主角。
但我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他们,因为月珍仍然凝视着那个方向。为了避免让我循线看见主角,月珍径自闭上眼睛,准备起飞。脸上露出淡淡愚夫愚妇的幸福笑容,让我无法直视她。
转开头,楼下弹琴男女换了首歌,唱起了“HotelCalifornia”。
为什么,好听的歌都这么令人伤心。
我真的不想追问,然而有关于“花衫男”的线索却在往后几周一点一点地被月珍释放,比如说,“11月14日生”、“O型”、“178公分高,还在继续长”、“体重70上下,通常下午秤会比较轻,因为中午常不吃饭去打球”……唉……干嘛这样吞吞吐吐呢?不过就是个男生啊……为什么不能就直接告诉我到底是谁呢?又不是车站某个荒凉角落公布栏上,贴着的无名尸体写上基本资料等人认领。
诸如此类零碎片段,并不足以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人,大家都以为有了那些数字,和不切实际的描述就可以认识他全部的人,或者,大家都依着这样支离破碎的线索各自回家拥抱幻想中的偶像。月珍也是。但我没有办法,那些数字描述对我而言是一堆肢解的尸块,揣想组合后的王子样貌对我太困难,我缺乏把尸块用针线慢慢缝补起来的耐心。
当然,月珍这样有意无意间分期付款式的透露,是为了故意稀释他的重要性,却让我看见了她的认真。和月珍前几次恋爱的纪录比较,她这次的表现简直荒腔走板。你们如果认识月珍久一点,就会知道她过往在男生群中冲锋陷阵的辉煌战史,在某些小圈圈内已经被绘声绘影塑造成为“神鬼战士”般的传奇。
相较之下,月珍这次欲语还休、保守审慎,表现结果却更加走样。这样的手足无措,绝对不是来自于我所认识的林月珍。
黑色胸罩,黑咖啡,黑巧克力的青春已经宣告死亡,原本习惯在天边飞翔的月珍,开始走路。
走路就是必须跋山涉水,很辛苦。这些道理我都懂。因为我已经独自行走十七年,辛苦变成习惯,从不找人宣泄,连对自己抱怨都没有,早早认命。偶尔月珍带着我飞翔就能够好满足。
对于会飞的月珍而言,落地后脚踏实地学走路的辛苦才刚开始。
有时候上课时转头看见她不经意露出相思出神的痛苦,好象看见美人鱼上岸用尾鳍在滚烫粗砺坚硬岩石上摩擦的表情,那让我想到自己。
喜欢一个人需要这样地坚忍不拔吗?喜欢一个人需要这样地咬牙切齿吗?偶然我也会有想要对月珍把心中秘密呐喊出来的冲动。
但我胆小的连呐喊的勇气都没有。
月珍不用呐喊,即便在最痛苦、最兴奋的时候,她仍然能够保持某种优雅,冷淡与不经意。
她第一次决定让我用肉眼清楚看见幻想中的王子时,是在某天降旗的时候,那时我们两个魔女样地跨骑在扫把上,一地的落叶怎么扫也扫不完。也许是斜射的夕阳太过炫目,把眼前每个人的身影都罩上一圈金光,这应是月珍故意挑选的时刻,她要主角在最美的时刻出现,这种出场方式才符合她日本偶像剧华丽的风格。
但我觉得滑稽,因为月珍选错音乐,偶像剧男主角出场的配乐居然是国旗歌。
“孟克柔,注意……”当月珍直呼我三个字名字的时候,那代表真的重要,真的要注意。
“看到了没……?”眼前三三两两散在操场、走廊边静默不动的男孩女孩全都是剪影。
“没……”
“注意看十点钟方向……”
我真的看见了。这次。一定是他了。
第一部分第1章 我什么都看不见(3)
前方双腿间夹着一颗篮球的男生,身上套着一件花衬衫。在一片定格中,唯一有动作的是那件花衬衫。他敞着扣子让风扬起衣角,衣服上的浪花彷佛是活的。他跑了几步,一脚踩在随风滚远的篮球上,再转身背对我们,面向国旗的方向等待降旗典礼结束。
那件花衬衫印着略带几何味道的黄色沙滩,蓝色海洋和几棵绿色的椰子树,很夏天很异国情调。
颜色不是那种一般夏威夷衬衫的鲜艳,是故做谦卑的淡色系。但那反而更令我觉得有种刻意的闷骚。
我只有一种感觉,想冲上去看清楚他的长相,也许顺便跟他说两句话:同学,是谁说在学校可以穿花衬衫的,告诉你,做人不要太骚包……
“他叫张士豪……”月珍低声地说。
“喔……”
“我给他取了个名字……”
“小张?”
“没有那么西门町好不好……”
“小豪?”
“太……小白脸……我叫他,小士……”
“小士”,无名尸终于有了被认领的名字,“小士”,不过我所能看见的,也只是背影。
国歌一结束,那花衬衫很快地就消失在恢复正常速度的人群中,月珍转身就往反方向跑开。尽管我极力怂恿她趁着国歌刚刚结束,集结的同学们尚未解散前,手拉手跑过“小士”身边,这样的事情以前我们也做过。但是月珍只是跑开,就是不想。我没想到月珍的症状会如此严重。
出场后原本预期精彩刺激却落得这样草草结束的下场,实在是太解HIGH了。放学后月珍在我的脚踏车后座一路静默不语,到了车站她随便应了句:我再打电话给你之类敷衍的话,就消失在车阵人群之中。
我不敢贪看她的背影,因为背影的落寞能量太过强大,我随时可能也掉进月珍相同的悲剧情节里面。不过,月珍很可能是幸福的,十七岁的恋情如此热闹,而我,却只能借着别人的热闹稍稍取暖。怂恿月珍走过张士豪的面前,这种举止反应我过度贫瘠的人生,连绯闻都是别人和别人的。
这种失落的情绪刺激着我不太零转的脑袋,突然顿悟英文老师骂我们“Getalife!”的真正含意。天啊,是geta“life”,不是吃喝拉撒而是活生生的“life”,我感到对自己无趣的怜悯迅速变成愤怒,脚踏车骑的飞快,我希望赶紧逃离自己,逃离这里,赶看另外一个国度的梦是否比较甜美……
结果,我又看见了花衬衫。
就在我的前方。
夏威夷海滩的浪花就在我的眼前翻飞,是那个“小士”,他骑着脚踏车,速度忽快忽慢,没有目的地在车阵中忽左忽右。
肩膀又宽又平,细腰,剃着几乎接近光头的短发,或许这样的流线型可以让他在水中的阻力也小一点。
他骑得很不专心,有时俯首,有时又像是随时自恋地贪看自己的身体。他不时把头仰成四十五度角,有时侧面,并不是他在看什么,却倒是不经意地要提供路过的人车各种膜拜他的角度。
他若不是一个自恋狂,那么就是拥有一双过于单纯的眼睛,随时在认识世界的新鲜。
在很久之后我问过他为什么那样骑车,他说:没什么,就是玩啊……
为什么玩?我追问。
玩就是玩,骑车就是骑车,做什么事情都有那么多的目的吗?
终于,我们都在红灯前停下,在经过月珍长达数周冗长的comingsoon的预告片之后,我决定挪动我的脚踏车,看清楚他的正面。
他早就发现,所以在玩。
我往前进五十公分,将他的二分之一的逆光侧面渐渐转换成三分之二的脸,就在接近正面的时候,他又悄悄向前挪移了三十公分。
我看不见他的正脸,决心用力前行超越他,一转头,却看见他浓的连在一起的双眉瞪视着我,挤挤眉毛,挑衅又询问。
我急忙把自己伪装成没有人注意的骑士甲。
小士注意到了,划、划、划前行到我的身边,直接转头注视着我。为了躲开他的正面,我也划、划、划向前一个车身,把他拋在身后。但他仍不肯放弃,又划前一步,再度以正面之姿面对我,我往前,他也往前。终于两人前到不能再前,否则就要越过斑马线。
我们只好若无其事并肩等着,绿灯一亮,他对我挤挤眉举起手像是比赛裁判般鸣枪的动作,大脚一踩向前飞走。
留我呆立原地,直到身后的车阵喇叭大鸣。好长的红灯。
我想我应该告诉月珍,或许她落寞的背影就不会停在我的脑袋里面挥不掉。我想象她会跳起来,尖叫,逃窜,然后捂着耳朵恳求我发表我对那个男生正面的看法,以及她会连声否认的负面评价。
“我看到了……”我夹着行动,停在车来车往的路边跟月珍报告。
“看到什么了……”月珍病奄奄的不太想搭理。
“看到那个张士豪了……”我取悦地加重语气,“很近的距离……”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