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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地凝望着教室后墙上两个毛笔大字——语言。
“这个呆子!是在感叹语言的缺失、背叛?是在呼唤交流的产生?他不知道,连一句话的交流都极有可能使一个卓越不凡的人沦落为平庸之辈。德国的一位哲人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揭示出这个真理。可是,他居然不知道!或许,我不应该将这种想法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他必然要反驳,而只要他一开口,我和他之间的语言交流也就形成了,那么我就在通向平庸的道路上迈出了一大步。这将有多么可怕!为保持我纯洁美丽的头脑,我必须缄默无言。那么,看来在许多时候,沉默是金这句话也是对的。不知道哪位圣贤第一个说出了这句话。还有,也应尽力避免思想交流,那更有害于头脑的健康。”
老师看那两个字足足有44分钟。我一直注意着表。
“他是在听墙的述说?在倾听语言的召唤?他大概以为墨汁和纸张也在交流?哈哈,这昏蛋!”
但秒针开始转第45圈的时候,老师忽然背转了身去。他的神情依旧是木然,还是骤然间显得矍铄?我已经猜不出。他在黑板上弯弯扭扭地写下几个字,是用篆体写的!仿佛仇人相视,分外眼红,我即刻分辨出来!一看到几条蚯蚓在黑板上蠕动,我便显得烦躁起来,仿佛那几条蚯蚓就是在我的喉咙里乱爬,使我觉得要呕吐。它们并不是一齐排好,因为要拼成两个字,就横七竖八,条条都曲扭着身子,恍若在跳舞。在它们觉得自己已经排好了最优美是姿态以后才停了下来。于是两个字便造好了。这两个字盘旋在我的喉咙里,我已经感觉到它们那粘稠的身子与我的喉咙在交流了。那几条蚯蚓扭在一起而产生的白色黏液与我口腔里的白色唾液相交融、战斗,双方都钻入到对方的身体里去了。我的喉咙开始痉挛。
“这些该死的家伙!使我不能快活的就是它们!只要我一说,我就会咳嗽,一咳嗽口腔就会分泌更多的唾液,我会将唾液一口吞下去,而不能将之吐出。因为这永远都是我的习惯——那样不是将蚯蚓也一并吞到肚子里面去了嘛!这些东西!平常我喝水的时候,喉结总是上升下降的,那么当这些蚯蚓吞下去的时候,喉结是否也会因吞噬这些不安分的家伙而颤抖呢?平时我可没有对照着镜子吃饭的,所以不知道吃饭的时候喉结是否也会因吞噬这令人快意的食物而起舞。”
第一卷 《语言的诅咒》(中)
《语言的诅咒》(中)
老师在写完那两个字以后,并没有转过身来。
“难道他是在怕自己写完了那两个字后会原形毕露?怕让我识辨出来?”
他拍了拍书,准备要走。然而我看见了!那书上扬起了飞尘。
“那么那一定地上的灰尘。那些可怜的家伙肯定又以为是粉笔灰!”
我没有转过头去看旁边的同学,因为我能想象得出他们的表情:整脸的惊异和不安。
下课的铃声在老师的左脚迈出门框时响起。
我依然回想着那几条在喉咙里盘旋着的可恨的蚯蚓。我感到它们已经从喉咙里沉下去了,但一会儿又觉得它们在喉咙里上升。我回过头去看黑板上的字——它们已经消失了!
“难道它们真地爬到我的喉咙里来了?一定是的。不然它们何以都突然不见了?它们不可能被人擦掉。
“真奇怪,他们今天何以都不说话了呢?平日里可不是如此!”
我看了看旁边的几位同学,他们一个个都做着说话的模样,两片痉挛似地不停掀翻着的唇,两只古怪骨碌转着的眼,然而听不到他们说话,似乎他们在演哑剧。我才知道,原来平日里习以为常的交流在一旦失去语言之后居然如此可笑。
“那么,我现在和他们说话——我是说出于必须的时候——也就应该用哑语,不能破坏了他们的规则,并且应该像电影里的哑巴一样伴以肢体表示。虽然我一再强调和他们交往对我很不利,倘若在讲哑语的时候指手画脚则更显得可笑,有损尊严。然而出于最基本的需要,某些话还是有必要一说。”
我于是学着他们的模样,嘴唇翕动着,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从嘴唇的缝隙间蹦出去。然而他们看到我的模样就个个笑得前俯后仰,每个人脸上的肌肉都挤得厉害,使得他们的脸都变了形。那些粉红色的牙龈都饱绽着,仿佛只要上唇再往上掀一点,下唇在往下拉一点,这些牙龈便会欢快地从嘴里蹦出来,在我的脸上跳舞,然后钻进我的面颊,以它们本色的粉红来浸染我的脸,使我感到羞耻。
“他们一个个都仿佛以为我毫不知耻似的。他们不是和我一样在演着哑剧嘛!他们到底在讥笑什么?他们在讥笑我的同时不是也在讥笑自己嘛!那么,他们为什么仍然笑个不停?他们应该知道,在他们龇牙咧嘴的时候,他们嘴里那欢快的牙龈也将会很快地脱落下来,在他们的脸上跳舞,然后又钻到他们的面颊里去了,给他们以同样的羞耻本色。而且,既然他们已经没有了牙龈,牙齿也将脱落下来,可以想象得出,他们是多么丑陋!任何奇丑特陋的人见到他们都会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之火。哈,这群丑陋无知的家伙,居然毫不知耻——而且还这般肆无忌惮!
“然而他们真的是在演哑剧吗?这群小丑会把他们隐藏的对别人的鄙夷都控制住?他们会为了一个他们以为应该鄙夷的人而压抑自己的情感,使自己痛苦?不会的!那么难道是我的耳朵聋了?试试!只要我说句话,看自己能否听见,哪怕只听到一个字,也足以证明我并未耳聋。试试!……没聋!没聋!我听见了。我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一定是他们全部哑了。一定是这样!他们不会怀疑整体的哑。所以他们想使我感到自己已经聋了而痛苦不堪,那时他们将窃笑不已!一定是的!可是他们何以顷刻间全部哑了?难道是那两个字?黑板上横竖曲扭着的几条蚯蚓?老师没写时一切正常,一待他写了,全部的情况都变了。”
我于是开始努力回忆那几条蚯蚓排成的字形,想找出咒语的秘密。我要把它们全部从我的喉咙里吐出来,让他们回到黑板上去。
我努力地回忆。
“然而他们哑了对我毫无益处,我也将失去最基本语言交流——尽管我多次申明我并不希望自己变得庸俗。我只能和他们以手势作语言来交流了,也许也只有这样才不致于存在恃强凌弱的矛盾。虽然他们都曾讥笑过我,以为我已失去语言而成了哑巴,而实际上我并没有失去语言,因为我随时都可以将喉咙里的那几个字吐出来给他们看,看那几条蚯蚓在我的掌心跳舞。那么我将引以为骄傲。可我并不愿意这么做,我不愿意再使他们哀痛,因为再过一会儿,他们也将发现自己的欢笑并无回音,之后,他们将痛哭流涕。在那时我可不愿再做落井下石之事。我将以怜悯的眼光来安慰他们?他们听不到我说话,因为我仅仅只用目光。
“他们看到我的目光,而终将说不出话来——可是,这倒也好。这群卑鄙的家伙刚才那般羞辱我。原来,平时他们都伪装得那么好!多么险恶的人心!因此我也要借此羞辱他们一番。他们永远只有听的份。看来,这也并非毫无益处!”
可是,我看到那一张张扭曲痛苦的脸,再也无心思去调侃他们。
“有谁喜爱去疯人院羞辱一个疯子呢?”我这样想,可又马上止住了,怕这罪恶的想法也会使我突然间中了咒语。
“可是,我不应该这般懦弱。他们终究是大大地羞辱了我,这是事实,不可饶恕的!如果他们是聋子而并不哑该有多好,那么我将可以从容地羞辱他们,只要脸上表现出一副友善、和悦的样子,他们就会以为我在向他们表示友好、亲善,而且郑重地感谢我。既可以安全达到目的,又可以得到他们那令人可卑的感激。
第一卷 《语言的诅咒》(下)
《语言的诅咒》(下)
“……他们平时虽伪善,然而终究使我快乐。我的脑子里何以多了这许多可鄙的想法,我是堕落了吗?这些想法是由于他们语言的消失而新生的吗?是我对他们的一种反击?是原本就暗藏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凶残一旦稍露端倪便不可收拾地爆发出来?原来我的骨子里也含了和他们一样的可以鄙夷的东西!这完全不是梦幻!”
此时,钟声突然响了,我从我的心灵世界里苏醒过来。十分钟的课间休息结束。
古代汉语老师走进来,开始讲他的第一节课。
“难道刚才那位老师不是他?他似乎也没有那样诡异的笑。那人是谁?”
他把书放在了讲台上——这我已经看见了,在黑板上写的依旧是那两个字。就在他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我发觉喉咙松动了一下,蚯蚓又回到黑板上去了!
“糟糕!我是否将中咒语失去语言?我是否将成为哑巴?”
“语言!”我证实了一下。然而声音过大——我太情急了。
教室里哗然笑成一片。
“老师换了一位,成了另外一个人——虽然相貌没有改变!而他们也没有哑!”我大惊失色。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仿佛又是他们那欢快的粉红色牙龈钻到了我的面颊里,要给我以隐隐的痛。我即刻掩住面颊,生怕钻进更多的来。
第一卷 《印象世界》(上)
《印象世界》(上)
印象世界
文/金瑞锋
(一)
窗台的路灯依旧俯照着它的光辉。我知道,倘若现在我是躺在故乡的平野里,或是家里屋顶的平台上,我都可以见识到和这路灯一样俯照着的、鬼闪着眼的星星,它们仿佛都是五六岁的孩子,机灵地眨个不止,然后又在我的眼的不经意间躲进暗深的云层里去,或许片刻便耐不住地跑出来,也或许从此这一夜都不得见了——然而现在,这些我都不能见到,成都的天,仿佛夜夜都很难见到星星的。
我看见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