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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克耸耸肩。“真奇怪,你又何必操这份心呢?他不肯自己动脑筋,这也怪不到你头上。”
乔治生气地看着他。“他在这里不习惯——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太空人。我只认识他这么一个,我不能让儿童福利机构毁了他。再说他是我的朋友。”他从衣袋里掏出马丁的包包,拿出一块饼干,把包包交给卡西。“你把这个包包拿回去,万一他真出来了,会到家里来,如果我找到他,先给他一块就够了。”
卡西点点头,“我想你回来很晚,我要到明天下午才能知道你找到他没有。”她的口气听来毫无办法,乔治感到有点凄凉。他皱起了眉头想。
“你在你家窗口不是可以看到马丁的阳台吗?如果我回来还早,我要到那里弯一弯,在阳台上留下———个瓶子——对了,一个瓶子。那是说我找到他了。而且有时间。我说不准,因为我可能回来很晚,只好回家,我不想惊动家里。如今不能惊动他们,事情正好变得复杂。”
“好吧,”卡西说,“谢谢。”
乔治依旧皱起眉头在想。“我说,你认识我家的房子吗?在大街上,那幢红色大楼。我家是七号。请你顺便去一趟,跟我妈妈说一声好吗?告诉她……”他摸摸衣袋里的饼干。“告诉她我发觉人家有样东西在我这里,那人今天晚上要用,告诉她我把这东西带去还给他,可能晚点回来,不用担心。”
卡西点点头,乔治没有再说什么,走了。他们看着他跑过一个个码头直奔多美恩公园,他从那里穿过植物园上环形码头去。
乔治很喜欢植物园的空旷自由,他可以直跑而不撞到别人身上,他不去看鲜艳的杜鹃花,慢慢地走过一个沉思的孩子塑像,它标志着那棵老愿望树在那里。他一面走一面想,到了圣克莱尔庄还不知会碰到什么事情。按前门门铃找马丁的办法似乎不可取,但除了这个办法又怎么能跟他接触呢?不过他还算幸运,卢克知道地址,这样节省了不少时间。光是找一个有电话簿的电话亭就得花很大工夫。眼前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集中精力赶上第一辆公共汽车,其他事情到时候再说吧。甚至有可能到了圣克莱尔庄也不认识这座房子。卢克虽然说了市郊它所在的街名,俱不知道门牌号码。
当乔治跑到环形码头时,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辆公共汽车,车的路号恰巧对头,它正沉重地沿着宽阔大路的中央车道向城区开来。乔治跟着公共汽车拼命跑,直到它在站上停下,他连忙冲上车,精疲力竭地一屁股跌坐在坐位上。公共汽车嗡嗡响着停在那里等。售票员轻松地靠在前门上,通过一个小窗洞跟司机在说话。
“他直接对他们说他不打算管了。他说他不是山上一头有毛的羊,他们可以自己去把她带来。”
“出什么事了?”
“下星期要调查。”
乔治对他们谈话的兴趣一下子被打断了,因为一个大块头女人拿着一个大篮子和一个箱子,也不管车上有好几个空坐位,却连人带东西挤过来,一屈股坐到他旁边的坐位上。乔治给挤在一角,无可奈何,但愿这女人坐得不远。公共汽车像是等着她似的,她一来,马上就咕咕响着,颠动着,开动了。
公共汽车隆隆地沿乔治街开,一路上有客人上来,但傍晚的乘车高峰还没有到,因此人不太挤,运行正常。到了市政厅,那大块头女人从乔治旁边的坐位使劲地挣起来,下车不见了。他倒没怎么注意,因为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就算他找到了这圣克莱尔庄,他怎么知道马丁是不是在那里呢?他可能被送到了别处,也可能像卢克说的,他早溜走了。不过也不那么真容易溜走吧?在被监护的弃儿当中,一定有各种各样的孩子,包括一些不习惯在一个家住定的,负责人一定紧紧盯住他们吧?不行,铁门一定锁着,即使马丁在里面,也不可能和他接触。坐这次车只是浪费时间和车钱罢了。
公共汽车已经穿过全城,现在必须仔细看着要去的街道了。幸亏所有的路名一路上都看得很清楚。他要去的街比他意料的到得早,于是他急忙下车。汽车咕咕响着又开走了,留下乔治一个人,他在这幽静的街上十分紧张。
这儿有点像稀有旧书里的一幅插图。乔治记不起他曾到过城里的这一部分,觉得非常陌生。全是些老房子,不是城市房屋式样,有盖瓦的走廊,有凹凸条纹的屋顶,或者角落高处有屋顶窗,或者边上连着奇怪时塔形建筑,或者屋顶耸起说不出名堂的圆顶,这些房屋有木头盖的,有砖头盖的,有旧石块盖的。有一些茶色玻璃窗子,镶上彩色小玻璃或者有天鹅和花束的彩色玻璃。有时候在砖墙上镶有铁花或者瓷画,但总的说来是些笨重古老的房子。有一些很小,前面有小花园,有一些较大,周围空地也多一些;有一些破旧得都快倒塌了,有一些油漆得干净明快,在乔治看来,没有一座像是儿童福利机构的房子。
乔治顺着街道一直走,断定是卢克给错了地址。他经过一道大铁门,顶上有一朵铁的大向日葵:又经过第二道铁门,它里面的大草地需要轧草了;再经过第三道铁门,门上有一个擦得很亮的铜牌子。他退回来看这铜牌,上面写着“圣克莱尔庄”。乔治看着它,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看里面的房子。擦亮的铜牌跟这房子很相配。油漆新鲜光洁,花园可爱,整理得很好,上面开着的窗子挂着鲜艳的窗帘。前面院子门——乔治再把它看看——一点不假是开着。这地方看着像一座吸引人的住宅房子,有人刚开门出来寄信。
乔治犹豫了一阵,考虑是不是走进这开着的院子门,到里面的前门去按铃。接着他想到人家可能问他的话。
“对不起,”他可以彬彬有礼地说,“这里有我的一个朋友,叫火星人马丁的吗?我可以见他一面,把这饼干交给他吗?”
“当然,”他们会说。”他马上就来。你可以解释一下。你怎么会认识他的吗?你对于他的家可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你以为他是一个火星人呢?你知道他住在那旧小屋里一点事情也没有吗?你们,你和他两个,要把他撒来撒去的那笔钱拿来干什么呢?”最后连乔治大概也会干脆被关进去——错不了,跟马丁关在一起。他最后放弃了这个主意,把那座房子更仔细地看看。
前面是个很深的花园,房子两边地方很窄小,屋墙靠近围墙。房子在一个街角,房子后面是一条小巷。乔治转入小巷。他要看看屋后。
他发现在小巷里除了房子后面看不到什么。一座高木栅围墙横贯整条小巷,半路上有一道波纹铁皮门。在小巷的另一头,从围墙上耸起一座四方形的官衙式建筑,旁边有些体育或者游戏设施。乔治想:是他们自己的学校吗?
当他来到那铁皮门时,他又是一阵惊喜。铁皮上有一个洞,大得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乔治看看小巷两边没有人。他弯腰从门上的洞往里看。
屋后有一个水泥大院子,有几间附属小屋。乔治觉得一间小屋里有冲水的声音。当他在看时,一个约十一岁的男孩从里面出来,穿过院子到房子去。他刚走,又有一个男孩从小屋出来向这铁皮门走来。乔治过了一阵才认出来,这正是马丁,因为他穿的不再是乔治的条子衬衫了。乔治想,儿童福利机构一定是打赢了一仗,因为马丁已经爱上那件条子衬衫,居然肯换掉。不过也不用否认,那件条子衬衫现在该洗洗了。看着马丁穿着他那件干净的灰色衬衫,乔治的眼睛眯起来了。
卡西会说马丁趾高气扬,但他同时又有点迷惑和凄凉。
他站在空院子里有点犹像不决,若有所失,极其严肃,像一个被俘的王子。
“得把他救出来,”乔治马上决定。他不敢叫或者发出响声,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想办法吸引马丁的注意。他从铁皮门上的洞偷偷看进去,眼睛紧紧盯着他。
马丁心神不定地移动了一下。他的两眼向铁皮门转过来,犹豫了一下,接着向铁皮门走过来。通过门上的洞,他的眼睛和乔治的眼睛相遇,对视了一阵,接着他走近时,乔治只能看到他一部分前面的灰色衬衫。等这件衬衫真到面前了,乔治轻轻地对它说话。
“回家吗,伙计?”
马丁的回答同样轻。“我不能回家,伙计。”
乔治马上动脑筋。接着他从衣袋里掏出那块饼干,向那个洞递过去。“把这个拿去吧。”饼干从他的手指上被轻轻地取走,不见了。“房子旁边,在靠近木栅围墙的地方,有个窗子突出来。到窗下面去,我在木栅围墙外面,我们可以谈谈。”
灰色衬衫离开了。乔治沿着木栅围墙很快地溜到最靠近房子的地点,接着背靠着木栅坐下,脱掉一只鞋子。这条小巷十分幽静,但万一有人经过,他可以假装在鞋子里找钉子。他拼命地把背紧靠到木栅围墙上,轻轻地说:“你在那里吗,伙计?”
马丁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楚地传过来。“谢谢你来看我,伙计。谢谢你带来我的粮食。”
“那一点东西吃不了多少时候。你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吧。”
“我很想回去,非常想回去,但我不能回去。”
“前边大门开着。只要两分钟你就已经在外面了。要我进去带你出来吗?”
“你不明白。我现在不能跑掉。”
“什么东西阻止你了?我听你说过,你永远不会服从。”
“正是这样。我已经告诉他们我是谁——已经告诉警察、那负责人和每一个人。我现在不能像一个顽皮孩子那样跑掉。”
“他们相信你的话吗?”
一阵短短的沉默。“他们会相信的,”马丁坚定地说。“我要坚持这一点。”
“你知道我对这个主意是怎么想的,如果他们相信你的话,你就完了。你将不能及时离开地球。”
“我要为我自己那个星球的荣誉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