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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2-斯坦贝克携犬横越美国-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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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业。说要拆除,中心区太新,拆了可惜;说有人想要,中心区又太老旧,乏人问津。除此之外,所有的活力也都流到了新发展区、半郊区的超级市场、户外电影、有草坪的新房子,以及再次确认孩子们都是文盲的灰泥学校。窄街、圆石路面、满是烟尘的老码头全进入了一段荒芜时期,夜晚只有人类留下的模糊废墟。在白天挣扎的人,这时借助未掺水的烈酒之力,也进入了无意识状态,忘却尘世的烦恼。我知道的每座城市几乎都有一个这类的垂死母亲,暴力而绝望,夜晚时分,街灯的光亮全被黑暗吞噬,警察两人一组地活动。    
    在西雅图剩下的时间里,查理的情况有好转。不知道对年纪愈来愈大的他而言,卡车不停的震动会不会是病因。    
    


第三部分红 杉 林(1)

    现在,查理无疑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大范围地区的树木专家。他或许可以在戴维斯机构{1} 里找到一个顾问的工作。不过从一开始我就刻意避免让他接触任何有关红杉巨木的信息。我觉得一条长岛来的鬈毛狗对常绿美洲红杉(Sequoia sempervirens)或美洲巨杉(Se-quoia gigantea){2}  的尊敬应该有别于其它狗类———他甚至可能会像加拉哈特{3} 见到圣杯一样。这个想法并不成熟。因为在经历了这次经验后,查理可能会神秘地被转换到另外一个存在界面,转到另一个空间去,就像红杉看起来似乎不受时间影响,也不是我们正常思考能力所能想像出来的一样。这种经验甚至可能会让查理抓狂。换个角度看,这种经验也可能让他臻至登峰造极的境界。有过这种经验的狗,不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都应该可以成为法老王。    
    一旦见过红杉,脑子里就会留下痕迹,红杉的影像也会一直挥之不去。没有人曾经成功画出或用照相机拍出一棵红杉。红杉给人的感觉无法传达。红杉释出的是安静与怪异。这不只是因为它们令人无法置信的高度,也不光是那些看起来似乎在眼前变换的色彩,都不是,红杉不像我们认识的其他树木,红杉是来自另外一个时代的使节。它们带着百万年前消失在石炭纪煤渣中的蕨类神秘感。他们有自己的光与影。身处红杉林中,即使是最愚蠢、最散漫与最不在乎的人,也会折服在奇妙与尊敬的魔力之下。尊敬———就是这个词。一个人会觉得必须向这确实无误的君王们鞠躬。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这些巨木了,我曾住在它们之中,也曾经靠着它们温暖而巨大的身躯露营和入睡,自此之后,我就不知轻蔑为何物。而且,我不是惟一有这种感觉的人。    
    几年前,有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人搬到我们靠近蒙特雷的社区。他的感觉一定因为钱和想赚钱的动机而变得非常迟钝、衰弱。他在海边的深谷中买下一片常青树丛地,然后,借着地主身份所带来的权力,他把所有的树都砍了卖掉,留下一片杀戮后的残坡。镇上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感到震惊,并且愤怒得说不出话来。这不仅是谋杀,这根本就是亵渎。我们带着憎恨的眼神看着那家伙,他头上的印记将一直留到他离世的那天。    
    当然,许多历史久远的树丛都被砍掉了,但许多庄严的不朽之木,因为一个又有趣又好的理由,仍会继续存在。各州和政府无法买下并保护这些神圣的树。因此俱乐部、组织团体甚至个人买下这些树木,将它们献给未来。我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类似的例子。这就是美洲杉对人类心灵造成的影响。但是这种影响会产生在查理身上吗?    
    接近俄勒冈南部的红杉区时,我把查理留在驽骍难得后面的小屋里,就像给他戴顶兜帽一样。我经过了好几片小树林,但因为不合适,所以没有停下来———最后在一块溪边的平坦草地上,我看到了祖父级的巨树,孤独耸立,三百英尺高,树干的宽度和一栋小公寓房子差不多。长着扁平、光亮绿叶的树枝,一直到离地大概一百五十英尺才开始出现。这些树枝以下是根挺直,往上逐渐变细的圆柱,颜色由红转紫再转蓝。这株巨木的顶端雄伟,久远以前的风暴在树顶留下了雷劈的痕迹。我滑行出了主要干道,在离这个如神般巨物大约五十英尺外停下来,我靠得太近,所以必须把头往后仰,抬起眼睛垂直往上看才看得到它的树枝。这是我一直在等待的时刻。我打开了后车门让查理出来,然后静静站在旁边看,这可能是一条狗天堂梦想的最高境界。    
    查理闻了闻,抖动一下颈圈。他溜达到杂草旁,跟一枝小树苗结了盟约,接着走到溪边喝水,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可以做。    
    “查理,”我叫他,“你看!”同时指着祖父级的红杉。他摇摇尾巴,又喝了口水。我说,“当然。他的头抬得不够高,所以看不到树枝,不晓得这是一棵树。”我向他走过去,把他的鼻口部分抬直。“你看,查理。这是树中之树。我们的探索到此结束。”    
    查理打了一个喷嚏,就像所有的狗把鼻子抬得太高都会出现的状况一样。我感到一股愤怒与怨恨,那是对不识货或因为无知而破坏宝贵计划的人所生的气。我把查理硬拉到树干边,把他的鼻子往树上磨蹭。他冷漠地看着我,原谅了我,然后溜达到榛树丛中。    
    “如果我认为他这么做的动机是出于怨恨或玩笑,”我自言自语,“我一定会宰了他。不过我不能迷迷糊糊地活着,我要知道答案。”我拿出口袋里的小刀,走到溪边,从一株小杨柳树上切下一枝树叶茂密的Y型树枝。我削平了树枝的一端,然后把尾部削尖,回到宁静的祖父级巨木旁,把小树枝插进土中,我让树枝上的绿叶靠在毛茸茸的红杉树干上。我吹口哨把查理叫了回来,他相当亲切地响应我的呼唤。我故意不看他。他漫不经心地在附近闲晃,直到看到了那枝杨柳,他显得有点吃惊。他细腻地闻了闻新切的树枝叶子,然后在树枝边转来转去摸清范围与轨道,最后发射。


第三部分红 杉 林(2)

    我跟那些大巨人的身躯亲密相处了两天,那儿没有远足的人,也没有带着照相机的聒噪旅游团。里面有座沉静的大教堂。或许是因为浓密而温柔的树干吸纳了所有的声音,所以造就了沉静。树木直耸入天,没有界限。黎明来得很早,一直到太阳高挂才离开。酷似蕨类的绿色簇叶,把阳光筛成了绿金色后,再把光线分成羽轴,或者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把光线分成长条的光与影分送出去。日中一过就成了午后,接踵而至的是一个低语的黄昏,然后跟早晨一样长的夜晚很快就降临了。    
    就这样,时间和一天正常的界限改变了。对我而言,黎明与黄昏都是安静的时刻,但在红杉林里,整天几乎都是安静的时刻。鸟儿不是在黯淡的光线下移动,就是像火花般闪过阳光形成的斑纹。脚下是片储存了两千多年的针毯。在这样厚的毯子上,听不到任何脚步声。我觉得这儿有一种遥远而与世无争的感觉。一个人保持缄默,就是为了怕会打扰某些东西———什么东西?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树丛里有些事情在进行着,一些我无法参与其中的事情。就算我曾忘了这种感觉,也会很快就把它找回来了。    
    到了夜晚,黑夜很黑———只有一块笔直往上的灰或一颗偶尔出现的星星。但在这片黑暗中存在着微动,红杉这些掌控白昼却也栖息于夜晚的巨大家伙全都是活生生的东西,而且都有灵性,或许还有感觉,在某种更深沉的知觉层面,它们或许还能够沟通。我一辈子都在跟这些东西结交(奇怪,我没用到“树”这个字),我可以接受它们,也可以接受它们的力量与年纪,因为我很早就开始接触它们。反过来说,缺乏这种经验的人,在这里一开始会有种不安的感觉,一种危险、被关起来的感觉,一种身陷囹圄的沉重的压力感。这种感觉不仅来自于红杉的身形,还有红杉散发出来的怪异,处处都会令没有经验的人感到害怕。怎么不怪呢?从地质学上来说,这些树都是上侏罗纪时期遍布于四大州的树种,但却是今天惟一的幸存者。这些古树的化石可以追溯回白垩纪时期的始新世与中新世,当时的英国、欧洲与美国到处都可见到红杉。后来冰河南移,巨木被摧毁到无法复生的地步。这些是硕果仅存的红杉———是提醒我们,很久很久以前的世界曾是什么样子的了不起。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的年轻与无知,所以不喜欢被提醒,这个世界其实在我们出现时,就已经很老很老了?还是我们在强烈排斥红杉所带来的认知———即使我们不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个生气勃勃的世界仍将继续用它庄严的方式活下去?


第三部分你再也回不了家(1)

    我发现要写家乡南加州是件很困难的事。这其实应该是最容易写的地方,因为我对那块切进太平洋的狭长地带的了解,要多过世界上任何其他的地方。但我发现了解不只一种,而是有好多种———这种了解盖过那种了解,直到全部的图像变成一团模糊。被记忆裹住的加州记忆中自己曾碰到的事情一起遭到了破坏,直到主观变成了不可能的事。高速奔跑的车子鞭笞着四车道的水泥高速公路,但在我的记忆中,这儿应该是弯曲的窄细山路,路上是塌实可靠的骡子拉的伐木队伍。骡子队伍用高亢却甜美的颈轭铃声来告知路人他们的到来。这儿以前是个小镇,树下有家杂货店和打铁铺,铺子前还有张椅子,让人坐听铁锤打铁砧的铿锵之声。现在如出一辙却又想要与众不同的小房子朝各个方向延展。这儿曾是一片森林山丘,里面有邻着干草地、朝气蓬勃的深绿色橡树,还有郊狼对着月亮照耀的夜晚歌唱。现在山顶全被削平,一个电视转播站刺向穹苍,对路边数以千计如蚜虫簇集的小屋子,喂食影响神经的画面。    
    这难道不是典型的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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