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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连这陇西郡公也不要了,只要你一个人。”
漪漪摇了摇头,眉峰微簇,说道:
“臣妾也但求如此,全靠郡公努力周旋。臣妾弱小女子,除了守身如玉之外,还有什么力量?”
“漪漪,你说这话……。”李煜感觉到漪漪的话外之音,他又想起赵光义写的“郑国”二字,不由得毛骨耸然。
秦翰推门进来,毕恭毕敬地朝李煜和漪漪施了礼,说道:
“夫人,请回长春殿吧。”
“怎么,这就要夫人回长春殿?我还有许多话要对夫人讲!”
“郡公息怒,老奴只是奉旨行事。”秦翰低着头答道。
“这,这……。”
第四部分第8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1)
自从漪漪走后,李煜一直在盼望着能再与她重见。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秦翰不再露面。李煜多次向童进打探,童进哪里知道?眼看年节已过,春花已开,再没有漪漪的消息。这些时朝廷对李煜的限制已经放得很宽,出宜香苑串串街巷,由童进跟随;在宜香苑里走动,由一个婢女陪侍。只是宜香苑里日渐冷落,窈娘等人都已不住在这里了。尽管如此,李煜还是隔些日子就到旧宫人的住处来一趟,看看窈娘、乔氏等人的旧妆奁,与那些江南旧婢闲谈几句。虽然这一切都无法开解他对漪漪的思念,总能发散些郁闷。
这一天,李煜又来到西厅,只见流珠也换上婢子的服饰,在楼廊里伏身擦着地。李煜虽然曾对流珠的诡谲十分厌烦,可如今都成了亡国之人,从前的怨恨也早已消散殆尽。他来到流珠面前,刚刚站定,流珠正好抬起头,与李煜目光相遇。
“陛……,哦,郡公!”流珠显得十分惶恐,就势跪倒在李煜面前。
“你不是在教习女乐吗?怎么换上了这身衣服?”李煜边叫他起身边问。
“臣妾有罪,被贬为贱奴。臣妾……。”流珠跪地不起。
无论李煜怎么问,流珠只重复这句话。身后的童进轻轻拉了拉李煜的后襟,说:“郡公,快用晚膳了,回北厅吧。”
李煜走了十几步,又扭头看了看流珠,流珠依旧像石塑一样跪在那里,额头垂地。
“郡公,”童进低声说:“流珠把新皇帝得罪了……。”
原来,流珠与窈娘自从教习歌舞以来,一直想跻身于新朝后宫。她发现窈娘时而受到赵光义的传宣,而自己却始终无缘亲近皇上,不免渐生怨恨,时常说些新天子生性粗愚,不懂乐舞之类的言语。有一天正在教习,一个女伶只顾嘻笑,不听她的管束,她一怒之下将女伶责打了一顿。不想此女也是曾被赵光义宠幸过的,便寻个机会把流珠讲过的话添枝加叶地向赵光义诉说了一遍。赵光义十分恼怒,立即命人将流珠逐回宜香苑,成了众婢女都可以随意驱使的贱婢。
听完童进的讲述,李煜心里乱腾腾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个流珠,自取其辱,落到这步田地,也只能自食其果。李煜并不觉得她值得怜惜,可这个宋朝皇帝所羞辱的,难道仅仅是流珠吗?她毕竟曾是自己的宫人,如此被别人拿捏成这个样子,自己的脸上不是更无光吗?唉,世事翻复,竟至如此。
晚膳已经摆在几案上,李煜哪里有心下咽?童进劝了好几次,他才勉强吃了几口。刚想躺下,忽听得童进来报:
“郡公,徐铉徐大人来了。”
“徐铉?”李煜有些惊讶,“他不是已经做了宋朝的高官了吗?”
正说话间,徐铉已经来到门前,向李煜行了大礼,然后起身,朗声说道:
“陇西郡公听旨!”
李煜怔了一下,跪在地上。虽说他已不止一次在宋君宋臣面前这样下跪,但在自己的旧臣面前,这还是头一次,他感到心里很别扭,甚至有些恼怒。
第四部分第8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2)
圣旨十分简短,只是说春天已到,为奖励陇西郡公对皇朝的忠诚,特赐汗血宝马一匹。
读罢圣旨,徐铉轻轻说了声“郡公勿罪”,便请他到院中来欣赏骏马,此时禁卒早已把一匹枣红色的大马牵到院中。
公事已完,厅中只剩下李煜和徐铉。不等李煜发问,徐铉先将自己的官职处境简述一番,又说了一些宽慰李煜的话,态度十分诚恳。李煜无奈之中,怒气也消了许多。他知道自己的臣僚在新朝为官大多出于迫不得已,也不想多问。此刻他最想知道的,还是漪漪。
“郡公,郑国夫人现在起居尚好,请郡公放心。”徐铉肯定地回答。他现在兼任起居舍人之职,经常能见到漪漪。
“听说她如今住在长春后殿,她每日如何度过?”
“夫人也并非终日关在宫中,她有时与窈娘在一起,有时在殿中领舞。”
“皇帝陛下待她如何?”李煜虽然最想问的是这句话,却又难于启齿,憋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
徐铉对李煜太了解了,对他与漪漪的情意也太了解了。他现在一无所有,唯一想保留的,就是与漪漪的这份情感。这个可怜的人!
“郡公,夫人如今依旧冰清玉洁,只是日日歌舞,不免有些劳累。”
李煜的心弦放松了些,他相信徐铉的话是真的。但他马上又从徐铉的话里体味到:漪漪如今不仅要忍受相思之苦,还要忍受终日歌舞的体力折磨。这个狠心的赵光义,漪漪不愿屈从权势,他就用这种方法惩罚她。漪漪娇弱的身体,能忍受这样的辛苦吗?他觉得鼻子发酸,强忍着没有在徐铉面前落下泪来。
沉默了一会儿,徐铉起身告退,李煜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恳求道:
“徐舍人,李煜有一事相求。”
“郡公说哪里话?只要徐铉能做到的,敢以死为誓。”
“请你在皇帝面前代为诉说,李煜如今已是疾病缠身,不知还能活上几日。我只求皇帝让郑国夫人回到我的身边,了此残生。”
其实李煜不说,徐铉也能猜出他所求的就是这件事。尽管这是件比当年与大宋皇帝谈判讲和还要棘手的事,但徐铉还是应允下来。毕竟李煜是南唐旧主,为臣者不能死国,如今冒死说一句应天顺人的公道话总是无法拒绝的。
百花将残,柳絮飞飘。汴京城里的热闹景象,李煜已经见识过多次了。每当他骑着马走出宜香苑,见到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见到茶楼酒望,瓦肆勾栏,便会油然想起金陵故国,那时的金陵何尝不是如此。看着自己的子民燃灯饮酒,其乐陶陶,他心里总是涌动着一种骄傲。如今自己却像一只猴子,被拘束在一个小小的院落里,这里的子民是大宋的子民,这里的街巷是大宋的街巷,与自己毫无干系,甚至出来看一看这里的人民,走一走这里的街巷,都已称得上是一种奢侈!
第四部分第8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3)
北方的夏季干燥酷热,像要把人的皮肤烤焦。入夏以来,李煜便很少出门闲逛了,那间还算宽敞的宜香北厅里倒有些阴凉之气。这些天他几乎每天都待在厅中,闲得无聊时,便展开纸笔,有时写上几句诗,更多的时候是抄写佛经,以为消遣。眼看着已近七夕,他心中又不平静了,因为七夕是他的生日,再过两天,他就是四十二岁的人了。七夕又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可眼下自己仍是孑然一身,他朝思暮想的漪漪,何时才能再相见?
他百无聊赖地躺倒在榻上,眼前晃动着漪漪娇嗔甜美的笑容,他想把漪漪紧紧地搂在怀中,可这个念头一出现,漪漪就倏地消失了。他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闭上眼睛,漪漪又出现了,她累得连路都走不稳,歪歪斜斜,怒睁着一双杏眼在骂她:“李煜李煜,你枉为人主,连最心爱的女人都庇护不了,让我终日为宋人舞蹈,像奴婢贱人一样,我都快累死了!”他又看到漪漪泪痕满面,扑倒在地。
李煜睁开眼睛,内心的自责使他感到十分憋闷。他走出厅堂,来到庭院之中,抬头望时,只见天清气朗,一弯新月升在半空,繁星点点,闪闪烁烁。他仔细地寻找着牛郎织女星,可这条银河显得十分暗淡,找了半天,也没辨认出这两颗星。
他又回到屋里,侍女已为他重新换了灯烛。几案上有一张白天铺就的纸,当时没有动笔。此刻,他百感交集,抓起笔挥毫写下: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尽管他努力想忘掉昔日,但故国楼阙就像影子一样,不断浮现在眼前。他觉得金陵、楼阙、漪漪和自己本来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如今各自一方,彼此间关,岂不让人愁煞!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几行字真写得酣墨淋漓,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完,他仍觉意犹未尽,又乘兴在左下角写下“彭城李煜”四字,才感到一种吐出胸中郁垒的畅快。
“酒!”李煜大声呼叫侍女。他已经许多天没饮酒了,此刻却想求个大醉。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他觉得侍女在用力推他,还在一声声地叫:
“郡公,郡公!秦公公来宣旨,秦公公来宣旨!”
第四部分第8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4)
李煜勉强睁开双眼,秦翰早已笑容可鞠地站在他的榻前:
“恭喜郡公,今天是郡公的生日,皇上要亲自来宜香苑摆酒,为郡公祝寿。”
“哦?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