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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迫殉死?〃
〃是的。那天九月十九日下午,岛田,正如你所说,我的确收到大哥寄来的包里。里面是只血淋淋的左手腕,密封在塑胶袋里。我知道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主人是谁,立刻了解事态严重……。
〃我马上打电话到蓝屋,大哥迫不及待似的接了电话。他以分不出是哭是笑的声音说:和枝是我的,我要带着北村夫妇和吉川一起死,为我和和枝的新旅程饯行……。大哥完全疯了,不理会我讲的话,叫着地狱在等我了,就挂断了电话。
〃大哥早就死了。物理上有可能虽死犹生,但是那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大哥身上,他不是因为杀了大嫂而死,反是因为自己已经活不下去,所以才把她一起带走。〃
〃但是,阿红……〃
〃岛田,还有江南,中村青司已经死了,自杀死的。在他杀害大嫂到自杀身亡的几天时间,并不是为了把她的手寄给我,向我复仇,或是为了看到我悲伤痛苦。事实上他多活那几天,只是为了抱紧始终无法得到的妻子的身体。〃说到这里,红次郎住口不言。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他的背影似乎略显缩小,而且比刚刚苍老许多。
木然凝视院中紫藤的他,如今眼中看见了什么?江南暗自想着:是自己深爱,却命丧黄泉的恋人身影?疯狂杀人的兄长脸庞?或是意外猝死的女儿面容……?
不错,正如岛田所指,红次郎才是已故千织的父亲。那么真正怨恨那些使她步上死亡之路的学生们的神秘人物,当然是……。
〃阿红,我再问一个问题,可以吗?〃岛田打破令人窒息的沈默。
〃收到的和枝夫人手腕怎么处理?现在在那儿?〃
红次郎一言不发。
〃阿红……〃
〃我明白,你只是想知道真相,并不会去报警对不对?我明白,岛田〃说着,红次郎手指院中紫藤架。〃在那儿,那棵树下,她的手长眠在那儿……〃
〃我想你说的对,守须。〃江南把不知是第几杯的酒一饮而尽,接着才慢慢说道:〃虽然对岛田有点过意不去,但我还是觉得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心里很不舒服。〃
守须不答腔,默默吸着烟。
〃红次郎肯定中村青司已经死了,我想这应该是事实。最后,只剩下那封信了。〃
〃关于吉川诚一的行踪,你有什么看法?〃包含自问的意味,守须问道。
〃对这件事,岛田也一苋耿耿于怀。既然找不到尸体,想必是坠崖后被潮水冲走或其他什么原因吧!〃江南答着,横眼窥视靠墙而坐的岛田。不知是否听到二人谈话,岛田一手持杯,摊开从书架拿下来的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着。
〃总而言之。〃江南两手轻拍被酒精晕红了的脸颊。〃侦探游戏到此告一段落,等下周二他们回来后,就可以揭晓那封信是谁寄的了……〃
第九章1
整晚恶梦缠身,虽然梦得迷迷糊糊,而无边梦魔仍排山倒海般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被踢掉的毛毯掉落床下,衬衫又绉又乱昨晚没换睡衣就睡了。脏污的全身汗水淋漓,湿黏难受。煎熬痛苦的漫漫长夜,折腾得人口干唇裂,疼痛欲绝。
勉强撑起上半身,交叠双手环抱自己的身体,陆路向左右缓缓晃着昏沉沉的脑袋。
头痛稍微缓和了点,替代而来的是脑子里麻痹般的模糊。意识完全迷失在薄雾里,自己彷佛置身在遥远的地方,飘荡虚空,没有一点踏实感。
窗缝中泄入的微光,宣告夜晚已经结束。
陆路伸直双臂,捡起毛毯放在膝上。
一片蒙胧的脑海,落下方形银幕。四个角落宛如曝光的底片般漆黑而模糊,越近中央越发白亮。画面中出现了四天前初抵此岛的伙伴面庞,次第放大又放大……。
艾勒里、爱伦坡、卡、凡斯、阿嘉莎,以及欧璐芝。大家连自己在内一共七人,都各自享受此次冒险旅行。至少,陆路这么觉得。无人岛这种充满解放感、毫无拘束的环境,对昔日命案的好奇心,还有那茫然的刺激感……。原以为即使出点意外或小麻烦,反而是旅行中的一种良性刺激,一周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谁知道……。
稀疏的短发,过宽的薄眉下眨着四处张望的大眼睛,满是雀斑的潮红脸颊……。那张脸突然胀戍紫色,颤栗、扯曲然后松弛下来。缠绕在粗短脖间的细绳子,化为黑色毒蛇蠕动着。
(啊!欧璐芝,欧璐芝,欧璐芝……)
陆路握紧双拳敲打脑袋,不愿再回想任何事。
可是某个不一样的场所,不一样的意念,促使放影机继续回转。画面持续着,总是不肯消失。
噘起嘴唇,满脸诡异笑容,突出的下巴,凹陷的眼睛……这是卡。魁梧的身体由于剧烈痛苦而扭曲,摇晃的桌子,倾倒的椅子,讨厌的呕吐物滴落声,连那股特殊的气味也都复苏。
『为什么……』他低声轻喃着。『到底为什么……』
艾勒里掉进地下室黑阶中的身体,爱伦坡严厉的声音,凡斯苍白的脸,阿嘉莎神经质的动作……。
幸免于难的伙伴当中,隐藏着杀人凶手。不,或许有第三者藏匿岛上。
虽然艾勒里极其认真地表示中村青司没有死,但是那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为何要将我们置于死地?
脑际的银幕映出黑色人影,轮廓并不清楚,渗水般的模糊黑影不规则地缓缓摇动。
中村青司,十角馆的主人,去年九月焚烧蓝屋自杀身亡的男人。如果他还活着,就是那件命案的凶手。
中村青司……中村……中村……。
陆路动了一下肩膀。
(中村?)
这时,黑影开始成形。半睡眠状态中,不鲜明的意识逐渐拾掇记忆的丝络。不久,黑影成为一位娇小白皙的女郎身影。
(不会吧,怎么可能……)
是否还在梦中?那个中村千织居然是中村青司的女儿,真的会有这种事?
陆路又举拳敲头。
夜街、杂沓、冷风、迎新会、杯影、冰音、酒气、叫声、喧哗、陶醉、狂态,以及……乐极生悲、紧张、狼狈、刺耳的救护车声、旋转的锐利红光……。
『不可能有这种事。』他喉间微微迸出声音,企图打消耳中逐渐高涨不安的喧哗声,可是。
那些声音非但没有平静,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激昂。严重的不安与焦躁无情地侵袭而来,全身再度渗出脂汗。象征一切的旋转红光、动人心脾的惨叫,无可保留地震撼他的神经,然后……。
以指甲抓着头发,正想呐喊出心中郁闷时,脑中蓦地浮现截然不同的画面,声光完全消失无踪。
(是什么?)
好像是别人的事,陆路感觉到。
是海,听得到水声,就在近处,沙沙摇晃的水面。波浪拍击黑色岩脉,留下一道白线又消退……。
(那是昨天。)
陆路掀开膝上的毛毯,心中那个部分彷佛拉下厚帷幕,恐怖感顿时消失。
那是昨天看到的光景。大家站在蓝屋遗迹旁边的断崖,专注地采寻船只踪影。当时俯瞰下方,崖下的岩区……。对了,前天和艾勒里结伴到那下面探查。的确,那时也……。
好像有什么附身似的。
明知自己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单独出去非常危险这个念头闪过脑际,随即沉落在雾般蒙胧的内心深处。
于是,陆路摇晃地从床上站起。
阿嘉莎将门开了一道小缝,窥视大厅的情况。
没有人,好像还没人起床。
由于安眠药的作用,昨晚…上床很快就睡着了。直到刚刚睁开眼睛,整夜睡得很沉,也不觉得做过梦。在目前这种状况中,难得会有如此充足的睡眠。
身体的疲劳大半恢复,紧绷的神经也稍微缓和。
(这都得感谢爱伦坡。)
阿嘉莎悄悄走出大厅。
沿着墙壁慢慢来到盥洗室门口,留心观察四周,倾听八方动静。
郎使在晨光中,十角形大厅依然呈现奇妙的歪曲。目光只能捕捉白壁间微妙的阴影,无法仔细观察。
似乎还是没人起床。唯有永无休止的波浪声,不断传入耳中……。
走进盥洗室,半掩着门。同时,没忘了确定裹面的浴室及厕所的确没有危险。
面向洗脸槽,望着镜子。微暗中,看到自己穿着白洋装的身影。
眼周的黑眼圈消褪了一点,比起初抵岛上时,显然憔悴许多。镜中人睑上毫无血色,一头干涩的头发垂在肩头。这张难看的脸,真的是我自己吗?
梳理着头发,阿嘉莎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起昨夜自己的丑态,不禁再度唏嘘。
她经常希望自己永保美貌,容光焕发。永远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办得到,并且引以为傲。
但是,洗过睑再次审视自己的容貌实在称不上美丽,更谈不上容光焕发……。
无可奈何的情绪涌上心头。
(只能靠亮丽的化妆来补救……)
打开装着化妆品的小包,阿嘉莎思忖着。异常的事件、异常的状况、异常的立场在一连串逼人发狂的异常中,这是她仅有的安慰。
(今天不擦玫瑰色口红,改成红色……)
如今在这岛上,不必担心别人的注目。她唯一在意的,只是镜中的自己。
2
凡斯被手表的响铃装置吵醒,悠悠睁开眼睛。
(十点了。)
肩胛僵硬,全身关节酸痛,看样子是没睡好。
指压浮肿的眼皮,胸口阵阵恶心。
(大家还在睡吗?)
起身侧耳倾听,一面点了根香烟。烟气吸入肺部,引起一阵强烈的晕眩。自己心里很清楚,肉体上舆精神上都已经到达崩溃边缘。
(不知能否安然返家……)
空虚地凝视半空,他思忖着。
恐怖,太可怕了。如果可能的话,巴不得像小孩一样,哭叫着逃出去……。
颤抖着身子,凡斯撩熄香烟站了起来。
走出大厅,左边相隔两个房间的门虚掩者。留神一看,是厨房旁边盥洗室的门。
是不是已经有人起来了,他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