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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色尘冷笑道:
“颜大哥,白深的祖父白起,当年坑杀赵卒四十万,如今白深之死可以推给赵国,也算是一种因果恶报,白家从此在秦国豪门中除名了。嫪毐少了一个劲敌当然乐在心中,猫哭耗子送回白家,是制造他们之间的仇恨。”
颜北辰叹然道:
“列国之间,世代仇恨都是如此挑起的,都是因为护短,而不反省己身……当年我齐国哀公,荒淫而好田猎,纪侯谮于周夷王,夷王烹杀哀公,哀公九传至襄公,灭纪,复了‘九世之仇’。因此教列国群起效法,争战不休,真是首开恶例呀!”
李色尘轻拍其肩,微笑道:
“颜大哥,有时候我却觉得人心阴险,诡谲难测,远比妖魔鬼怪可怕!既然门口无人看守,咱们就先溜进去吃喝一顿再说!”
颜北辰面有难色,指着门口一对练武用的石墩道:
“这不好吧!听虹萤说过,想进馆的游侠儿必须举起石墩才能过关,对咱们来说是轻而易举,又何必溜进去呢?”
李色尘拉着颜北辰走到一个石墩前,用脚运劲轻轻一踩,就直接进了大门,边走边说道:
“颜大哥,我是开玩笑的!这么大的‘聚贤馆’,居然没有守卫看门,一定是发生了重大事故,若不进来瞧瞧,可能会错过了热闹!”
李色尘和颜北辰见大厅内居然空无一人,却摆满了丰盛酒席,后院传出喧闹吵杂声,然而两人已然饥肠辘辘,毫不客气地席地大快朵颐。
大厅偏门忽然跑进来一位劲装大汉,看见李、颜两人吃得不亦乐乎,又皆穿一袭寒酸布衣,误为刚入门的穷食客,脸色一沉气呼呼地怒吼道:
“混帐东西!馆主嫪兴及几名高手都被杀了,你们还有心情吃饭?快跟老子去收尸吧!”
李色尘和颜北辰相对窃笑,忙一抹嘴离座,跟随那名大汉快步而去;大约走了一里路程,绕过一栋栋的楼阁,见三五成群的游侠儿个个脸色凝重,逐楼搜寻,好像是总动员在缉凶的样子,难怪大门口无人把守。
过了楼阁区,眼前为之一亮。
一个数亩宽广的人工湖泊赫然在目,柳岸翠绿,平野辽阔,微风轻拂莲花映日,遍生春色。
然而湖中却有几条扁舟正在捞取一具具的尸体,实在大煞风景。
劲装大汉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脸,道:
“你们快下水帮忙抬尸,别光吃饭不做事,我还有要事去办,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现在人人都有嫌疑,你们可别乱跑被当成凶手,被误杀了算活该倒榍!”
话一讲完,劲装大汉立即掉头离去。
颜北辰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却为李色尘笑吟吟地轻扯其袖给制止,道:
“颜大哥!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凑上这种凶杀的热闹,帮忙收拾尸体就当作一件功德,顺便从死者身上的伤口,可以了解凶手武学的来龙去脉,何乐而不为?”
颜北辰一拍额头,揶揄道:
“偷吃了人家一顿饭,就得抬尸体回报,咱们可是亏大了!”
平野上,处处人影正做地毯式的搜索,可见馆内人员已倾巢而出,想找出蛛丝马迹,以助破案。
李色尘及颜北辰下水至膝盖而止,从扁舟中抬出尸体上岸,一具具尸体平行放置,居然有十二具之多。
一名中年儒生带着一位满头白发的瘦黑老者,一同前来验尸,而儒生对老者十分恭敬。
李色尘及颜北辰从他们的言谈中,了解儒生名叫俞企,是副馆主;老者名叫凌耸,是一位“蜡氐”,退休后迎奉于馆内。“蜡氐”是官名,专门负责清理道路上的白骨。
“蜡氐”虽然官位低贱,却对尸体的研究十分在行;儒生俞企虽是副馆主之尊,却对验尸的老者凌耸表现得十分恭敬,让李色尘观微知著,对“长信侯”嫪毐略为改观,认为嫪毐并非只靠男性雄风取宠于赵太后而已,确有其一套处事方法。
凌耸叫李色尘及颜北辰将尸体上所有的衣物脱光,现出致命的伤口,引来了一些好奇的食客围观。
副馆主俞企脸色一沉,斥喝道:
“尔等不准好奇围观!这可会妨碍凌老的工作!”
十来个食客闻言一哄而散,李色尘及颜北辰也想趁机离开,却被俞企喊住,作揖“两位小兄弟方才落湖捞尸辛苦了!请再待一会儿,等凌老验过尸体后,才离去用餐吧!”
俞企对食客不分等级皆彬彬有礼,令李、颜两人印象深刻,也只好留下来看着凌耸怎么检查尸体。
凌耸任意折了一枝柳条,去叶后,对着一具尸体的心脏处,插进一探,拔出来以后惊叹道:
“禀副馆主!这伤口极深,竟然贯体而过!”
俞企愁眉深锁问道:
“凌老,这伤痕不过二寸,并非一般的剑伤,到底是什么利器所为,居然能贯体?”
凌耸微笑道:
“尸体会说话!这是飞镖之类的暗器所为,与馆主尸体上的伤口一模一样,而馆主胸膛却多了一个掌印,是先被偷袭,再中飞镖而亡的。但是会造成如此深的飞镖伤口,肯定凶手是一位内力极为浑厚的高手!”
俞企脸色略为欣喜道:
“凌老!既然是飞镖所为,我已派人大肆搜索附近的环境,定能找出几支飞镖来,再由暗器来缉凶,也好向嫪侯爷有个交代!”
凌耸眉间一蹙道:
“但是馆主的房间却找不到飞镖?令人费解?”
俞企双眼睿智一闪道:
“凶手十分狡滑,肯定行凶后又收回了飞镖暗器,就是不肯留下任何线索,让人得知其来龙去脉。”
凌耸点头默认其判断,然而李色尘却好奇地将尸体翻过身来,惊见背部居然破个大洞,与前胸的小伤痕不成比例。
凌耸见状骤然色变,猛拍额头惊呼道:
“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没有翻动馆主的尸体查看,也料不到一支小飞镖贯体之后,会造成如此大的伤口?”
凌耸不嫌血腥,忙将手掌插入尸体内至腕而止,好像在搅拌些什么东西一般,当其手掌血淋淋地从尸体中伸出来时,居然抓着碎肉,异常恶心。
凌耸脸色惊恐,错愕不解道:
“飞镖从前胸贯体再旋转出来,才会造成背部的大洞,可见发镖人不但内力修为深厚,而且手法玄异难测,实属不易;但是尸体内的心脏竟然不翼而飞?老夫检验过千万具尸体,也从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事!”
俞企惊慌问道:
“凌老!心脏会不会给飞镖搅烂了?”
凌耸肯定回答道:
“不可能!尸体内的心脏部位,是整个掏空了!如果是搅烂的话,尚有余块,不可能平空消失的!”
俞企脸色阴沉煞白,十分难看,命李色尘和颜北辰去翻动所有的尸体,让凌耸逐一检查,果然如其所说,尸体中的心脏全部不见了。
凌耸的老脸好像皱成了一团,思虑片刻,喟然叹道:
“这些尸体的脸上表情如常并未露出惊慌之色,可见俱皆遭受暗算猝然而亡,也都是死后才落湖的,而凶手既然用飞镖轻易杀了人,为何又要花费时间弃尸湖中?这可就令老夫百思不解了!”
俞企悟道:
“对呀!凶手武功如凌老所说的十分高强,又何必多此一举?当今武林虽然有些高手能施打暗器百步穿杨,但有能耐在远距离力贯前胸至后背者,却未曾听闻有这种高手,可见凶手武功通神了!”
一旁聆听的李色尘,再也忍不住打岔道:
“唉!真正武林高手中的高手,举手投足之间皆能置人于死地,又何必用飞镖来杀人呢?两位所言,这简直是本末倒置的看法!”
俞企和凌耸闻言一呆,俞企双眼瞪着李色尘诡异一闪,作揖问道:
“这位小兄弟,俞某颇觉眼生?你是何时前来投效‘聚贤馆’的?尚未请教尊姓大名!”
李色尘微笑作揖,坦然回答道:
“副总管叫我小李就行了!我是今日与颜大哥前来投效的,想不到大门口没有守卫,便自行进门,也料不到第一个工作就是抬尸体!”
俞企又是一呆,转而微笑问道:
“李兄弟两眼炯炯有神,精气内敛,谅必是位高手!你对事情的看法超人一等,是否还有其他的遗漏之处可以请教?”
李色尘笑吟吟道:
“副馆主太谦了!我只是旁观者清,忍不住提供浅见而已……”
话声未落,方才离去的那位劲装大汉慌忙跑过来,惊叫道:
“启禀副馆主!咱们大门口外的试武石墩,早上还好好的,刚才我要出门向嫪侯府报丧,才看到被人击为粉齑,可能是凶手在示威吧?”
俞企脸色微变,斥喝道:
“宋运!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未经证实之前,不可自作聪明判断击碎石墩是凶手所为,这会造成人心惶惶,你快进城去通报嫪侯爷,别在这里碍事!”
宋运闻言脸色通红,忙揖礼回头离去。
俞企双眼若鹰隼般地犀利,凝视李色尘片晌,忽尔脸色一变好似发觉了什么,忙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看了一下,以眼角余光瞅着李色尘,放声大笑,长揖袂地恭敬道:
“李兄弟!原来是嫪侯爷时常挂在嘴上夸赞的‘剑尘门’掌门李色尘,如今大驾光临敝馆,俞某差点失之交臂,在此有礼了!”
俞企当着李色尘、颜北辰、凌耸三个人面前,将图展示出来,上面果然是李色尘的半身肖像,画得维妙维肖,可见嫪毐对他的重视。
李色尘叹道:
“嫪侯爷真是有心人,李某在此向俞副馆主说声抱歉,在下擅自闯了进来。”
俞企开怀大笑道:
“李掌门若能指点俞某对此凶案的看法,俞某就感恩不尽了,也请您原谅下人的无知,居然命您抬尸,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凌耸眯着一双老眼,精光灼灼地看着李色尘道:
“李掌门乃一派之尊,就请移驾馆主的卧屋,检查其尸体,说不定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有助于调查凶案的全盘原因!”
李色尘也不便推辞,由凌耸快速前导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