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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氏进里屋见过老太太,便出来在桌旁坐下。见到隔壁何修原不愿多瞧她一眼的样子,又不禁把头低了下去。这时何修原道:“官府的人如何还不曾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众人都被这话问得抬起了头,何朴松一向忠厚,不忍扫身为长兄的何苁笠立的面子,便冲他一瞪眼:“老太爷在此,四弟莫要多嘴。”
何修原忍着脾气,噤了声。
余氏擦了擦嘴,说道:“便是出了岔子来不了,咱们也可以派人亲自押送过去。总之证据确凿,她就是长了翅膀也逃不过惩罚去。”
聂氏张了张嘴,但看着何修原那副恨不得即刻将琉璃砍头泄恨的模样,到底不敢出声。
“苏姨娘来了。”
门下红梅进来禀报,苏姨娘随后便进了来。
何苁笠立等几兄弟与她一道长大,素不避讳她,与众人行礼见过,她便冲老太爷道:“燕窝投毒之事,如今当真已认定九姑娘是真凶了么?”
老太爷眉头动了动,看了眼何修原与余氏,点了点头。
余氏皱眉看着苏姨娘:“眉音有什么话说?”
苏姨娘向她行过姐妹礼,说道:“九姑娘如今已入何氏宗族,不论出身如何,都已经是我何氏子孙,家务事闹到公堂上去,即便拿她正了法,传出去也不是我何府的荣誉。我不是为九姑娘说话,只是尚且有几个疑问,想当众问问大家,若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姐姐勿怪。”
余氏不耐烦,倒也不便扫她的面子,便道:“你问。”
苏姨娘点点头,又向着老太爷道:“还得请九姑娘过来,当面问的好。”
老太爷沉吟了下点头:“去把人带过来。”
苏姨娘见得人出门,忙说道:“人我已经让蘅薇以老太爷的命令带去了,如今人就在路上,还请老太爷恕罪!”
老太爷一怔,不料她先斩后奏,捋须走了两圈,却也是无法了。
余氏冲苏姨娘狠瞪过去,苏姨娘转过身来,正对她福了一福。梁氏齐氏不知苏姨娘出面竟是要做什么,当下对视了两眼,都正襟危坐起来。聂氏却似来了精神,一双眼泛了泛光,一眨不眨盯着苏姨娘。
这里正暗潮汹涌着,门口一黯,红梅就传:“九姑娘到了。”
琉璃被带进来,一个昼夜未曾梳洗,妆容有些凌乱,但精神却是极好的。
苏姨娘见了她,便转身朝老太爷道:“众所周知,九姑娘是去年春上才到正院来的,而老太太却已从前年夏日起就开始日日服用燕窝,如果凶手是九姑娘,一则,她哪里来的砒霜?二则,她日夜守在老太太身侧,何曾来的时间去炮制毒燕窝?”
一语毕,在座人都不免嘶声,老太爷捋着须,但听不语。
苏姨娘接着道:“这一年多的燕窝加起来数量不小,所用的砒霜也不会是个小数目,九姑娘足不出户,不会平空得来。再者,这燕窝并不是直接被洒了砒霜上去,经吴大夫验过,乃是以含有砒霜的水液浸泡之后在晾干而成,九姑娘便是有那个胆子弄来砒霜,又哪里有时间地点去制它?”
老太爷嗯了声,缓缓道:“那依你说,凭这个便可洗脱她的罪名?”
苏姨娘回头看向琉璃,说道:“眉音此来并不是为谁洗脱罪名,擅自作主把九姑娘带来此地也非让她申冤,只是不忍见大家在伤心之余做下后悔的事。九姑娘也许是凶手,也许不是凶手,这都不是咱们三言两语就能给她定罪的,家丑不可外扬,我觉得,该是把九姑娘请出来,咱们私底下先行弄出个眉目来的好。万一到最后不是她,何府草菅人命的名声不是传出去了么?”
何朴松兄弟面面相觑,最后俱都看向何苁笠立,毕竟这是他的闺女,怎么做也该有他一个态度。
何苁笠立定眼看了看老太爷,不知为何,却不曾说话。
聂氏见得众人都不出声,想苏姨娘都出面说话了,这个时候自己还不开口可是不妥,当下壮着胆子道:“我赞成苏姨娘的意见,这件事不能随随便便就定夺了,万一错怪了九姑娘,放纵了真凶,岂不是对老太太甚老太爷不利?还是应该先关起门查出来为上。”
梁氏惊异地看了她一眼,直以为坐在她身边的不是聂氏,而是打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
何修原也瞪了眼聂氏,但是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她。
第一卷 134 一招凑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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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静站在一旁,打量着众人神色,老太爷一向是对此类事束手无策的,何苁笠立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他的闺女这回事,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何朴松是没有态度的,何修原则仍然悲伤溢于言表。要想这些人表明态度挽救自己,是不可能了。她把目光转向女眷这一堆,齐氏肯定不会出手,梁氏原本就是个幸灾乐祸的祖宗,但拗不过她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此时聂氏表态,她就有些难说了。
至于余氏,她此刻面不改色,俨然对今日的结局成竹在胸。在苏姨娘打头求请老太爷改变主意的情况下,琉璃就不知她打哪儿来的这股底气了,兴许她还有暗招没出?
琉璃暗自琢磨,不断在心里掂量轻重。
这时就见余氏放下茶碗,缓缓开口了:“眉音这话,很是有理。不过,这凶手除了她,还会有谁呢?我倒有个办法可以判定九姑娘无辜不无辜。”
琉璃与苏姨娘俱都眉尖一抖,老太爷遂道:“什么办法?”
余氏悠然道:“只消去她住的倚寿园去翻翻,看看有没有砒霜和有毒的燕窝便就是了。”
她这么轻飘飘两句话,却顿时震得琉璃两眼发晕起来!余氏竟然用了跟她同样的招数!这倚寿园近在咫尺,双喜又是她的人,她只要命她随便放些砒霜和毒燕窝到房中某处,这罪名就等于板上钉钉了!
琉璃背脊发寒。她太低估余氏了!她居然没提防在她后方使鬼!
她往苏姨娘望去,苏姨娘也目露焦急往她看来。
“请老太爷下令搜查!”
何修原站起来,冲着上方说道。
沉默中的老太爷嗯了声,抬起头。道:“老大家的与眉音二人一道,去搜吧。”
苏姨娘低头称是,往琉璃看了眼,随着余氏出去。
里屋里老太太歪在榻上,吴隐中已经从侧门进来了,青裳在给他上茶。
老太太挥手让青裳退下,说道:“吴大夫,我问你,我这毒,中了有多久了?”
吴隐中捋着胡须。看着老太太不语。
老太太加重语气:“吴大夫的长子貌似想入太医院?”
吴隐中连忙放手站起来:“小的不敢隐瞒。老太太的毒。起码已有一两年之久。”
“到底是一年还是两年!”
吴隐中为难地道:“早上苏姨娘也曾问过小的这话,可委实不好说啊!这中毒的程度不在时日,而在剂量。若是剂量大的话,三五十日也有如今这模样,可若是剂量微小,三五十年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根据老太太一路来的症状表现,从头次犯头晕病时算起,所以推断起码是一两年。”
老太太看着他,半日才收回目光来。
“你长子几岁了?”
吴隐中一怔,弯低腰道:“犬子今年虚岁二十九。可是老太太,小的实在是——”
“从诊几年?”老太太又道。
吴隐中苦着脸:“从诊十三年,习医二十一年。老太太——”
老太太坐起身。向他微倾下身:“我听说,太医院正好有个空缺。”
吴隐中顿了片刻,忽然扑通跪下去,苦着脸道:“小的,小的不敢瞒老太太,这毒委实无法判断时限——唉,罢了,我便拼着得罪大夫人也不敢瞒着您老人家了!老太太请附耳过来,小的还有几句要紧话与您说!”
老太太斜眼哼道:“我就知道你这只老狐狸还有货!”
盛夏的天气闷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余氏与苏姨娘去倚寿园搜查后,厅堂里的人似乎都意识到这回将要查出致命的结果,故而也都不曾出声。梁氏齐氏与余氏半了半辈子,并不曾亲眼见她动杀机,她们都不是傻子,余氏既然能径直提出去搜查她的住处,自然早做了准备,眼下这针对的不是翠莹不是甜儿,也不是任何一个下人,而是她丈夫在外风流留下的骨肉,是何府的小主子,如此堂而皇之地对付她,便是工于心计的她们看了,也不由面色凝重。
琉璃背上已经微湿了,她不是神,面对威胁也会紧张,记得才进府时那时她把何苁笠立当成救命稻草,然后是苏姨娘,再然后是老太太,如今他们有的不想救,有的已经无能为力。何苁笠立身为她的生父,于情于理,都该由他出面来决定如何处决她,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未曾表态,相反时不时地看着门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似在等着什么人。
老实说,琉璃对他有些失望,或许说她一直对他都是失望的,除了一门心思把她弄进府来,他没有一次真正帮到过她,以至于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所有,去寻找帮手。许娘这辈子遇见这么个男人,算是栽了。如果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选这样除了自己谁都不爱的男人交付终身!
唉,说这些也许是枉然了,谁知道她还会不会有遇见夫婿的这天呢?
她吐了口气,移动了下就要僵硬的脚趾。不知道蕊儿现如今在何处?
余氏的搜查似乎很顺利,琉璃才吐完气,便见她与苏姨娘一前一后地回来。而在她身后采芹的手上,还捧着个托盘。
“回禀老太爷,这里一些砒霜是在九姑娘床底下找到的。这还有些毒燕窝乃是从她箱笼里找到的。想必是制好后还没来得及给老太太送来,故意藏起来了。”
余氏语调平淡地说着这番话,接过托盘递到老太爷跟前。老太爷默然无语,半日才抬起头问苏姨娘:“你还有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