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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十六,身量比之前高了不少。在太学呆了一年多,整天做学问,看着越发稳重。
绿菊见了,只觉得心乱如麻,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她吩咐了这边的小丫头,好好守着门,不要让人惊扰了太太,自己去四爷那边取两本书夹花样子。
两人缄默无语,到了曹项的院子。
因天气晴好,丁香与两个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塞曹项的被子。
见曹项与绿菊进来,众人都停了手中的活。
〃沏两杯普洱茶,就是上个月大奶奶给的那包。〃曹项吩咐丁香一声,随后引绿菊到书房。
见曹项要关门,绿菊低声道:〃还是开着门吧,省得人嚼舌头。〃
曹项却枉若未闻,仍是随手拉上了门。
绿菊还要说话,曹项已经搬过一把椅子,摆在书桌前,道:〃姐姐坐,我有事同姐姐商议。〃
他的神情分外郑重,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大了好几岁似的。
绿菊坐了,侧过身子,不去看曹项的眼神,道:〃有什么事儿,四爷快说吧。〃
〃姐姐,下个月三哥的孝期就要满了……〃曹项低声道。
绿菊听了,心痛如绞。
……
她在兆佳氏跟前,自然是晓得兆佳氏已经张罗着为曹项兄弟说亲,也等着孝期将满。
不说别人,就是西府客居的董素芯,就被兆佳氏夸了几遭。
虽说比曹项兄弟大四、五岁,但是这世上妻大夫小的,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就是府里先前的三奶奶,不就是比三爷大么?
就算是寻常富户,只听说婢做妾,没听说婢做妻的。更不要说像曹家这样的官宦世家,就算曹项是庶出,也是曹家正经的主子爷。
想到这些,绿菊只觉得喘不上气,
〃年初太学有个考试,我考了个优异。要是托人的话,现下就能外放补缺。咱们……咱们成亲吧!〃曹项拉过椅子,坐在绿菊对面,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嗯?〃绿菊的身子已经僵住,看着曹项,说不出话来。
〃咱们成亲吧!〃曹项重复了一遍,声音无比坚定。
绿菊看着书案上漫漫的书,问道:〃四爷不是盼着科举么?〃
曹项摇摇头,道:〃科举,还要等两年,且不说两年的变数太大。考上了,我越发不得自由,想要同姐姐再一起,就越发难了。〃
绿菊的身子微微发抖,红着眼圈道:〃为了我四爷连前程也不要了?四爷不是盼着榜上有名,有姨娘争脸么?〃
曹项长吁了口气,道:〃考上了,争脸了,又如何?不是还得老老实实过日子么?眼下这个机会,要是抓住了,省了两年功夫不说,还能同姐姐在一块。〃
绿菊的眼圈已经红了,看着曹项说不出话。
过了半晌,她脸上才慢慢地绽放笑颜,伸出胳膊,主动拉住曹项的手,道:〃四爷能有这番心意,我就知足了。四爷还是好好做学问,预备科举吧……〃
〃不考了,真不考了……〃曹项反握着绿菊的手,说道。
〃别……〃绿菊笑得无比灿烂,眼泪却像珠子似的滑落:〃……做妾做丫头,我都认了,只要四爷要我……〃
〃姐姐……〃曹项见状,已经是痴了……
门外,丁香端着普洱茶,犹疑了一下,又悄悄退了下去。
埋怨道:〃青天白日就关着门,这叫什么事儿,这要不要名声了……〃
丁香已经进了上房,撂下茶盘,嗔怪地看了一眼,道:〃主子的事儿少嚼舌头。四爷待下虽宽,咱们也当晓得规矩。〃
来一姐姐说教。只是看不惯她端得厉害,平素清高好像说不晓得似的。〃
〃又来!〃丁香闻言,不禁皱眉。
〃若不是姐姐同我帮他们遮掩着,能消停这些年。说两句怎么了?还没让她给咱们预备谢礼呢。〃撅着嘴巴说道。
丁香摇摇头,将边上一碟玫瑰饼送到面前,道:〃想要动嘴巴了,就多吃些,少磨牙……〃
房里,绿菊已经干脸上的泪,看着看中的金簪,露出笑意。说是金簪子,实际比挖耳勺大不了不少,头上是朵小小的牡丹。
曹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道:〃因万寿节的缘故,学堂里多给每人二两银子。加上我平素攒的,有十两银子。给姐姐买了这个,给姨娘来了个耳坠子。姐姐别嫌弃,往后等我有了差事,再赚银子给姐姐买珠玉宝石的。〃
绿菊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簪子,使劲地点了点头。
倒不是说盼着曹项能多赚银子,给自己买珠玉宝石,而是有曹项这般心意,她已经知足。
宅门里最不缺的,就是姨娘。
不管是西府如同虚设的几位姨娘,还是这边府里的大小姨娘,哪有几个过得畅快的。
绿菊是聪明人,看着这些人的苦处,心里自不愿重蹈覆辙。虽说曹项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人品性子心里有数,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但是,绿菊也没想过要做他的妾……
不过,现下,看着手中的牡丹簪子,绿菊幽幽地叹了口气,已经认了。
这世上,还能有谁,能对她这般……
热河,行宫。
虽说久别重逢,压着一肚子话要唠,但是宝雅已经为人妻,晓得夫妻两个宫里宫外两下住着不容易,说了一会儿话,便拉着那个蒙古格格走了。
看着丈夫眼圈凹陷,面色发暗,初瑜早已经是担心不已。
等客人一走,她便到丈夫身边,问起他身子如何。曹颙只是肚子空了,早饭又没吃干的,见妻子过问,就实话实说。
初瑜这边,忙叫人上膳,一家三口吃了顿团圆饭。
虽说舍不得,倒是毕竟是行宫,曹颙不好久留,陪闺女说了会儿话就回园子。
因初瑜带着天慧进行宫住,西院这边留着喜彩带着两个小丫头服侍。
曹颙回去去,喜彩正站在院门口张望。
见曹颙回来,她忙上前,道:〃额驸,十六爷来了,等了两个时辰了……〃
曹颙听了,心里有些纳闷。两人早晨才分开,能有什么事?
十六阿哥不仅来了,还大剌剌地躺在外间炕上,看着手中的纸包发呆。连曹颙进来,也没有察觉道。
曹颙有些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而后转过头来,道:〃瞅什么呢?这般聚精会神。〃
十六阿哥听到动静,才慢慢做起来,道:〃你回来了,关于这个,我有话要说。〃说着,伸出手来,将手中的纸包冲向曹颙。
曹颙站得远,看不真切,近前两步,却是愣了。
若是腹泻的话,用牙签挑一点这个,冲水喝效果极佳。这个,就是鸦片。
喜彩带着小丫鬟,端着热水过来。
曹颙摆摆手,道:〃我同十六爷有话要说,都出去,到院门外守着。〃
喜彩应了一声,带着小丫鬟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曹颙与十六阿哥两个。
曹颙上前两步,从十六阿哥手中接过那打开的纸包。
里面是两个大拇指大小的鸦片膏子,一边有新鲜的挖痕,曹颙不由睁大了眼睛,抬起头道:〃十六爷,这少的……〃
〃我试了……〃十六阿哥坦然回道。
曹颙闻言大骇,忙道:〃怎么试的?这个可不能直接吃。我前儿不是说了么,这个东西过量性命就没了。〃
十六阿哥瞥了曹颙一眼,反问道:〃我是傻子?卷到旱烟里吸的,就用了半个小拇指盖大小。〃
曹颙虽没吸过毒,但是也晓得毒品的危害。他不赞成的摇摇头,道:〃十六爷太胡闹了。这人人都晓得砒霜有毒,谁想着会去试砒霜。这个东西虽比不得砒霜,却比砒霜更害人。砒霜不过是骇一条命,这个东西上瘾了,却是倾家荡产,祸害全家……〃
十六阿哥像是没有听到曹颙的话,抬起头来,道:〃我得到了那把椅子……〃
〃嗯?〃曹颙没听明白,问道:〃什么椅子?〃
十六阿哥看着曹颙,道:〃就是那把椅子,我做上了。我一动也不想动,但是心里却快活得不行。我坐上了那把椅子,额娘也上了尊号,皇阿玛夸赞我,说说这些年将我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教导我……〃说到最后,他的神情也跟着欢快起来。
〃十六爷……〃曹颙看着手中的药膏,已经明白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儿,心里甚是担心,不由皱眉。
十六阿哥挑了挑眉,指了指曹颙手中的鸦片,笑着道:〃这个东西,真是比毒药还毒,能把人变成鬼。放心,我只过这一次瘾,我还没疯……再抽一次,我就做不了人了……〃
第十一卷 定风波 第六百四十三章 亲族
京城,礼部衙门。
尊奉圣旨,在礼部设宴,款待进京陛见的孔子第六十七代嫡长孙衍圣公孔毓。曹寅身为礼部左侍郎,同几位大学士、礼部其他几位尚书、侍郎一道陪宴。
孔毓,比曹寅年长一岁,袭封衍圣公已经五十载。
早在康熙二十三年,康熙亲临曲阜时,曹寅与孔毓就见过面。待曹寅到江南外,也曾数次在进京途中取道曲阜,造访衍圣公府,同孔毓颇有私交。
只是在赐筵上,两人也没功夫叙别情;直到筵席完了,才得了功夫闲谈。
孔毓陛见完毕,后日动身返回曲阜,明日将在京城别院宴请几位姻亲故旧,曹寅也在宴请之列。
送走孔毓的车驾,陪宴各堂官也相继回府。
刚到门口,就见大管家曹忠进前禀告,道:〃老爷,本家三爷携三奶奶来请安,因老爷不在,已经给太太请过安。现下,三奶奶叫太太留着说话,三爷在前厅候着老爷多时了。〃
曹寅闻言,点了点头,往前厅那边去。
进了屋子,曹寅就见一人背门而立,像是在赏鉴厅上屏风上的字画。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只见他穿着八成新的常服,容长脸,蓄着短须,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十年前,孙太君病故,曹寅扶灵北上时,曾见过曹颀,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