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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曹之父就是礼部明发的进京贺寿地外臣之一。如今曹也有了这个恩典。
一门两父子,同朝贺寿,这也算是殊荣。毕竟,不少总督巡抚,欲求这个恩典而不得,在外惴惴不安,思量是不是有人在御前谗言,自己个儿是不是失了圣心。
若是人不上京还罢了,既然是亲往上京贺寿。那万寿贺礼便要费心思量。要与江宁织造府那边通气,不能强过那边去;另外还需在宗亲内打探清楚,像曹这样的〃和硕额驸〃,进的是多重的礼;还要权衡官职品级,不过强过济南府那边地几位主官去。要三方都权衡到了,这寿礼方能定下来,否则过高了,有傲慢狂妄之嫌;过低,则是没有孝心,对皇帝不大敬。
曹听着庄先生与韩师爷、路师爷说着这些送礼的规矩。只觉得头疼不已。看来,又要费心张罗、尽心巴结那位〃千古一帝〃。若不是那个〃江山一统万年青〃的典故已经有了,曹还真想〃谄媚〃一把,送盆花草,那不是省事得紧,重要的是物美价廉。
明年要进寿礼的官员多,世面上有什么稀罕物件,指定也被炒成了天价。送上能不能入了皇帝老人家的目不好说,肉疼是指定地,而且还容易是非口舌。万一再被上面那些个皇子阿哥盯上,当成肥羊似的来惦记你,那就更没意思了。
因此。曹是打定主意要做个〃小气〃人的。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又新奇、又实惠的物什来做寿礼。
西侧间。炕上一桌,初瑜抱着五儿,与田氏在上首坐了,韩师母与路师母左首,怜秋与惜秋右首,香草与玉蜻下首相陪。
地上一桌,叶嬷嬷与周嬷嬷做了上首。当初来沂州照看初瑜生产的四个婆子,张嬷嬷与魏嬷嬷随李氏回江宁了,叶嬷嬷会留在初瑜身边的,周嬷嬷是初瑜生母纳喇氏的陪房,等年后天暖便回京了。左首坐的是紫晶与曹方家的,右首是柳家地、杨嫂子,下首是喜云、珠儿。
喜彩、喜烟、喜霞、喜霜、喜露几个与翠儿等人则在另外一桌坐了,同席的还有吴盛家的与玉萤。吴盛家的就是早年在曹身边当差的钗儿,与大家都是旧识,大家也能说到一块堆去。
其他的婆子丫鬟则由赵安家的、钱康家的领着在厨房那边开席。
除了还在孝期的曹、初瑜、田氏三人,其他人都在吃酒,席间倒也热闹得紧。
按照这个时代的算法,过了年,曹就二十岁,是弱冠之年。虽然已经出仕几年,但是只有过了二十岁,才不会再被人看成黄口稚子。
坐在席间,曹终是松了口气。康熙五十一年算是熬过来了,曹家虽然有些变故,但是一家之长曹寅尚在,历史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
与沂州那边一样,江宁织造府这边亦是摆了家宴。
主子这边,只在开阳院摆了两桌。屏风外,曹颂带着几个弟弟,陪着大伯吃席;屏风里,是李氏与兆佳氏,还有两生日多地四姐儿。实在是人少冷清,李氏便叫侍立的封姨娘、钱姨娘、宝蝶与翡翠也入席坐了。
曹寅向来严厉,就是最皮实的曹颂在大伯面前也不好肆意,规规矩矩地坐了。曹硕与曹项两兄弟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甚是安分。唯有年纪最小的曹,这半年守孝,没有去学堂,经常在伯父身边请教学问之事,言谈间比哥哥们少了几分拘谨。
这四个侄子,转年大的十九,顶小的也十二了,眼看都要长大成人,成为曹家的柱梁。可惜地是,弟弟却未能亲见儿子们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曹寅在心里叹息一声。有些感慨世事无常。
曹见席间气氛沉闷,曹寅面上像有思念之色,以为伯父是想着远在山东的曹父子,心里就有些不乐意。思量了一下。他笑着说:〃大伯,侄儿在您的书房里读书,经常看到很多书籍中夹了诗稿,想来都是大伯旧作。为何不编撰成册,供士子传诵呢?〃
曹寅自幼聪慧多才,在诗赋上颇为自得。早年未到江南前,与纳兰容若等京城才子都往来交好;到了江南后,亦是许多大儒的座上宾。虽然本身有不少诗作,只是因身份地缘故,并不为世人熟知。
曹寅听了侄子地建议,却是有些心动,很有兴致地说道:〃哦,儿,那些诗作你都读过了?可有记得地?〃
长辈问话。曹打座位上起身,垂手立了,而后朗声吟道:
紫雪冥蒙楝花老,蛙鸣厅事多青草;
庐江太守访故人,建康并驾能倾倒。
两家门第皆列戟,中年领郡稍迟早;
文采风流政有余,相逢甚欲抒怀抱。
于时亦有不速客,合坐清严斗炎。
岂无炙鲤与寒,不乏蒸梨兼瀹枣;
二簋用享古则然,宾酬主醉今诚少。
忆昔宿卫明光宫。楞伽山人貌姣好;
马曹狗监共嘲难,而今触痛伤枯槁。
交情独剩张公子,晚识施君通缟;
多闻直谅复奚疑,此乐不殊鱼在藻。
始觉诗书是坦途,未防车毂当行潦。
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曾知?
斑丝廓落谁同在?岑寂名场尔许时。
一口气背完,曹方才复坐了。
曹寅听了,不觉动容。曹吟的。确是他地旧作《题楝亭夜话图》,是康熙三十四年的旧作。诗中的张公子是他的老友张纯修,施君则是当时的江宁知府施世纶。三人秉烛夜话,怀念去世十年的故友纳兰性德。
曹项这几年苦读诗书,对这位世人传唱〃饮水词〃地纳兰才子亦是打心底仰慕。低声问道:〃大伯早年与容若先生同在万岁爷身边当差吗?〃
曹寅点点头。回道:〃嗯,确实如此。他较我年长,进宫为侍卫时已二十余岁,此后一直在万岁爷身边当差,直至病故。〃
看着大伯与两个弟弟都是面带惆怅的模样,曹颂觉得闷闷的,有些埋怨小弟不懂事,这大年下的,说起个死人做什么。
不过,既是提到纳兰家,曹颂却想起一件不解之事,问道:〃大伯,富森大哥是若容先生之子,为何在纳兰府甚没地位?偏房别院住着不说,日子亦是紧巴巴的,看着丝毫不像大家子弟。〃
纳兰富森的处境,曹寅也晓得些,只是这些毕竟是纳兰家的私事,不好背后议论,便没有应答,问曹颂道:〃明年的恩科,颂儿赶不上了,要是还走科举之路就要等五十四年。颂儿是怎么打算的?若是想要进军中,等你出孝了,让你哥哥帮你筹划就是,还能早出仕一年。〃
这些曹颂哪里仔细想过?他刚想要抬起手挠挠脑袋,又觉得甚不恭敬,垂着手,起身说道:〃侄儿只想尽些薄力,以后好给哥哥做个帮衬。原瞧着那武状元、武进士地很是风光体面,才想着走科举之路;这两年在哥哥身边,看到许多,听到许多,各人升迁荣辱并不在出身如何,对这些个便也只当是晋身之路。等守孝期满后,看看哥哥那边,若是能安排就安排,要不的话,等一年科举也成!〃曹寅见侄子们拘谨,摆了摆手,说道:〃坐下说话,不必起身,吃年夜饭,这些个礼数先省省。〃
曹颂听了这话,并没有坐下,拿起手边的茶壶,给曹寅斟了茶,憨憨地说道:〃这些年大伯对我们父子兄弟费心照看,而今还要操心我们兄弟几个的前程,这个……实在令侄子愧疚,这里以茶代酒,敬大伯一杯,祝大伯安康,往后享哥哥与我们兄弟的福!〃
听曹颂这般说了。曹硕、曹项与曹三个也都站起身来,同举了手边的茶盏,跟着哥哥同敬。
曹颂自幼憨实,大了又有些毛毛躁躁。喜好混迹市井。
对这个大侄子,曹寅原本还有几分担心,怕他成为纨绔之辈。只是其父母双全,轮不到他这个大伯来管教。没成想,这半年看下来,虽不说事事妥当。但是也颇有些一家之主的风范。
现下,听他说得这两通话,却是长大成人,再没有少年的青涩。曹寅点了点头,瞧瞧其他几个侄子,稳重的稳重,懂事的懂事,聪慧地聪慧,个顶个儿。也都是好的,再想起弱冠之年便已经做了四品道台的儿子,心里生出一番自豪之情。
屏风里,李氏与兆佳氏也话着家常。兆佳氏憔悴许多,但是精神头尚好。
兆佳氏的幼女四姐儿则由封姨娘抱了去,与钱姨娘两个,哄着她吃菜、吃点心。封氏与钱氏都是曹寅地妾室,是曹寅早年收的房里人,比李氏还年长许多,膝下都没有儿女。对四儿很是疼爱。
宝蝶是有儿子傍身的,并不眼气;翡翠却是难受无比,眼圈都红了。曹荃没时,她肚子里已经怀上了,但是因十来年都没动静,并不晓得自己个儿有了身子。曹荃没后,她在兆佳氏床前侍疾,累到了。见红后方晓得小产了。
兆佳氏已没有早年的刻薄,与李氏说了几句闲话,不外乎是子侄儿女这类地话。
李氏见兆佳氏吃的少,亲自夹了她素日最喜欢吃地花菇鸭掌与猴头蘑扒鱼翅放在她碗里,说道:〃你多吃几口。总要将身子养好些才好。〃
兆佳氏脸上带着笑。刚要回说自己已经吃了不少,便瞧见翡翠瞅着四姐儿愣神。她微微一怔。随后心里叹了口气,对李氏说道:〃嫂子,还有件事,正寻思跟您提呢!〃
李氏撂下筷子,取了帕子,擦了擦嘴,说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兆佳氏犹豫了一会儿,方开口说道:〃嫂子,是五儿的事儿。虽说她父亲没了,但是毕竟我这个做母亲还在,也没有劳烦她哥哥嫂子一直带的道理。夏天时,嫂子是心疼我,这个弟妹也晓得,心里感激不尽。〃说到这里,顿了顿,低声说道:〃要说心里不怨她,那是扯谎,不过我更怨我自己个儿,善恶到头终有报,这话说得半分不假。若不是我存了不良地念头,也不会报应到老爷身上。老爷临咽气前,嘴里还念叨着三姑娘呢,就算是为了老爷,我也会尽心将五儿抚养成人。〃说到最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