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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紫晶不是僭越之人,知道她们回来,便对初瑜说了。
两个婆子想要瞒着,又怕以后主母知道实情后,落下埋怨,不受待见;想要说着,又怕累及主母身子不舒坦。这心中拿不定主意,脸上就不自觉地显了出来。
别说是初瑜,就是她们对面坐着的紫晶,也察觉出不对来。
初瑜是正宗的皇孙贵女,端起脸来,两个婆子看着也胆颤,终是吭吭吃吃地,说了缘故。淳郡王府四阿哥弘昕〃见喜〃,几位福晋与阿哥格格都在内府〃避痘〃,她们并未能进淳郡王府。
待离京前去探寻了消息,也没有准信出来。
四阿哥弘昕,今年十一,与大阿哥弘曙、二阿哥弘倬一样,都是淳郡王侧福晋纳喇氏所出,初瑜地同母弟。
初瑜听了,手脚冰冷,摆摆手打发两个婆子下去,而后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说起来,淳郡王福晋妾室之前共生育六个小阿哥七个小格格,十三个孩子,但是却只站下四个阿哥,与四个格格,另外两位小阿哥与三位小格格都夭折,其中三个死于痘疫。
紫晶见初瑜脸色苍白,心中大骇,站起身来,走到初瑜身边,道:〃郡主,四阿哥奴婢也见过几遭,看着满脸福相,定会安然无事!若是郡主惦记着,要不就请尊佛菩萨回来供奉,为四阿哥祈福!〃
初瑜正是心焦,听到紫晶的话,若见到救命稻草,忙问道:〃这个……可灵验?〃
紫晶见初瑜满脸忧虑,笑着点点头,道:〃心诚则灵,只要郡主地诚心到了,佛主自然会庇护四阿哥?〃
初瑜红了眼圈,伸手拉住紫晶的胳膊,道:〃紫晶姐姐,初瑜自是诚心诚意,可是万
紫晶见她神色,有不信之意,便笑着说:〃不说别的,就是咱家大爷,当年也见过喜,这如今不是好好的?〃
这到不是紫晶咒曹,老太君生前念叨过好几日,道长孙是个有福气的,平平安安地出了痘,脸色也没有留下麻子,定能够长命百岁。
初瑜听了,脸色收了欢喜,阖上眼睛,低声道:〃其他王府的格格、阿哥也有平安出完痘的!〃
紫晶思量了一回,笑着说:〃格格,你是不知,那年七月咱家大爷的险况?别说是奴婢,就是老爷、太太,也都几近绝望,只有老太君神色如常,每日在菩萨面上祷告三次,而后该吃吃,该喝喝,没事还叫奴婢们凑趣抹纸牌!言谈说笑,与寻常并无半点不同。这可不是不疼大爷!论起来,大爷是落地后,便养在老太君院子里,小时候跟老太君比对老爷、太太都亲。要说大爷是老爷、太太地半条命,那就是老太君的命根子,老太君哪里有不疼地道理?待到闲暇,她对奴婢们才说了原由。这生死轮回,都是有命数的。醉露书院有的人命弱些。有的人命强。这浑浑噩噩中,都能察觉长辈亲人之爱护。若是长辈亲人强些,请菩萨保佑,驱散小鬼;总比整日哀伤绝望。这样的话。就算原来没有无常上门也要招来了!〃
初瑜生出几分希翼来,问道:〃额驸就这般度过险境了?〃
紫晶脸色止住笑。郑重地点了点头:〃奴婢是什么人?郡主还不晓得,就算奴婢失心疯瞎咧咧,也不会拿大爷来说事!〃
这番话虽然为安慰初瑜而说,却并不是紫晶凭空编出来地。当年曹被绑架之事,虽然曹寅已经瞒住了内宅,但是东西两府,不少家生子都是家人姻亲,私下里又有哪个不知道?只是不敢在织造府内宅随意传闲话罢了。避开主子们时,偶尔也会说个一二。
初瑜嫁进曹家将近两年。对紫晶自问也了解几分,晓得她最是晓得分寸,平日里就不是多话之人,更不要说是编瞎话来。
像找到主心骨般,初瑜立时请紫晶帮着去寺里请尊菩萨回来。也要学着孙太君。早晚三炷香,默默祷告。为胞弟弘昕祈福。
原本初瑜还想要吃段长斋,被紫晶劝住。其实,按照丧仪,这些日子初瑜也应不沾荤腥、不食瓜果地。不过,她是双身子,就算不守这个,也没什么说头。
紫晶的意思,拜菩萨要讲究各人缘法,这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谁也说不清楚地事。若是初瑜相信弟弟无碍,又何必大着肚子,苦巴巴地吃斋,太过刻意了些;还不如,好好奉上几柱香,叫人打外头买些新鲜有趣地玩意儿,打发人给四阿哥送去。
初瑜虽然心中犹疑,但是也知道,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自己也要安神下来;否则若是如额驸所说,母体身子不好或者心情抑郁,都会伤到肚子里地宝宝。
这样想着,初瑜便渐渐回复常态,整日里笑眯眯的。只是夜深无人,躺在软榻上安置时,她会蹙起眉,用收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宝宝,咱们一道给你四舅舅祈福吧!你四舅舅活泼可亲,你定会喜欢他的!〃说着,打枕边拿起个小拨浪鼓,轻轻地摇了两下,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出来。
这波锣鼓正是弘昕送给自己的外甥或者外甥女的,三月间随着淳王府的各式贺礼而来的。
想着丈夫所说,自己哭会伤了宝宝眼睛,初瑜便强忍着,不再让眼泪出来,口中喃喃道:〃额驸,你怎么还不回来?〃
擦了泪,初瑜又想起紫晶所说,隐隐约约地还是相信几分,便在心里暗暗道:〃没事的,会平平安安度过,四弟会好起来地!〃
胡思乱想着,直到天色大白,初瑜才沉沉睡去。
曹下船换马,疾行了三日,回到沂州。
因惦着小妻子,曹回府后,没有去前衙,直接去了内宅正院。喜云、喜彩几个都在暖阁外头候着,见曹回来,来不及见礼,便都小声道:〃额驸轻声,格格还睡着!〃
曹点点头,放轻了脚步,进了暖阁。
初瑜脸色尽是泪痕,露在被子外的右手,紧紧地抓着个小拨浪鼓。虽然是睡着,但是小脸团成一团,眉头锁着,看着甚至可怜。
曹思量一回,皱着眉退出来,将喜云几个叫到廊下,问道:〃王府那边有信过来?四阿哥……四阿哥有什么不妥当?〃
那拨浪鼓,他也认的,因是弟弟所赠,初瑜经常拿在手里把玩。
喜云点点头,低声道:〃回额驸话,四阿哥见喜了,格格这两日甚是忧心!日间却是不显,晚上却少不得哭上一遭两遭!〃
〃见喜?〃曹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想到是〃天花〃,脑子里却有些混沌,明明记得康熙朝已经开始〃种痘〃,宫里就有专门〃种痘〃的供奉,为何四阿哥还会染上天花?
紫晶得了信儿,晓得曹回来,也来了这边院子。听说郡主还睡着,她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曹问紫晶:〃不说京城。在南边时,也恍惚听过种痘之事,这个在民间应不算稀奇,为何从没听咱们府里有人种过?〃
紫晶点点头:〃关于种痘。奴婢也听过一些。虽说种痘的法子不难,师傅也寻得到。但这得外头流行痘疮时,才能种地。毕竟是凶险之事,总怕万一,若非痘疮扩散时到自己,不晓得自己染上没有,谁会主动提前种痘?〃
曹越听越糊涂,不解道:〃种痘还有危险?不就是在胳膊上小小划上两道种痘吗?〃
紫晶道:〃这具体法子,奴婢自不晓得。只是听说,种痘后要出花。十人里面,总要有两三人熬不过去!谁能晓得自己是好了地七、八人中的,还是熬不住地两三个里的。〃
曹听紫晶提起种痘地凶险,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臂。上辈子这个位置,就有个拇指盖大小的十字疤。就是他周岁后〃种痘〃留下的疤痕。说起来。但凡是八几年之前出生的人,胳膊上多有这个。待到晚几年。他侄女出生时,就没有〃种痘〃这么一说了,因为〃天花〃早被宣布消灭了。就是他胳膊上那刀,也挨得冤枉,不过是父母对所谓地〃天花被消灭〃地消息不敢尽信,以往万一罢了。
想起紫晶方才说的〃种痘〃之事,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曹道:〃为何种痘要等痘疮流行时,这又不麻烦,提前防备不是更好?〃
曹问得糊涂,紫晶听得更糊涂,好一会儿方道:〃大爷这话问地稀奇,奴婢倒有些不敢胡乱应了!只是既然是种人痘,没有病患时,哪里寻痘来种?〃
实不是曹孤陋寡闻,上辈子,〃天花〃离他太遥远,他对这个仅有的认识也不过是种〃牛痘〃防止而已;这辈子,又打小听过〃种痘〃、〃栽花〃的说法,便当是一回事,谁会想到还有〃人痘〃这个?
曹想起弘昕的活泼可爱,心下也是担忧,还在想着怎么权威初瑜,就听身后有人道:〃额驸?〃
却是初瑜醒了,隐隐约约听到说话声,起身打屋子里出来。处,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靠在墙角晒太阳。他脸上留着胡子,肤色有些暗红,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看着甚不打眼,就像是个寻常到苦力汉子累了,寻地方歇着。
道台府大门,内侧,魏黑冷笑着,望着远处那汉子,对身后的任叔勇与任季勇两个道:〃你们两个小子好好瞧瞧,能看出点不能?〃
任叔勇顺着门缝,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墙角那粗衣汉子,从头到脚瞧了好几遍,方道:〃胡子看着像是真的,身上褂子也没甚纰漏,只是脚底上那双布鞋虽然也是旧地,却实是干劲了些,太齐整些,不像是靠力气刨食!〃
任季勇开口问道:〃魏爷,这家伙转悠三日了,每日找换着打扮,像是盯着咱们衙门,到底什么人?要不俺带两人将这家伙拘来,好好问问?〃
魏黑道:〃没头没脑的,若是遇到嘴巴硬地,不是断了线儿!不管是打咱们衙门的主意,还是打咱们大人的主意,总要晓得是那面来的风!顺藤摸瓜,总要不留后患方好!〃说到这里,却是有些奇怪,暗道:〃怎么老瞧着这家伙有点儿眼熟啊!又想不起到底是哪个?瞧这孬样子,也不像是江湖上的朋友!〃
想到这里,回头瞪了任家兄弟两眼,道:〃就这么个人,让你们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