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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敷这才想起有的烧锅庄子不是自己这几十号人能够对付得了的,脸上对曹颙多了些佩服,隐隐地心里又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告辞离开,先回衙门准备去了。
房里,只余曹颙一人。
曹颙一下子坐到椅子上,脸色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紧紧地握住书案上的那封信,身体不禁有些发抖。庄先生与魏黑都不在,眼下他连能够说话的人都没有。一切的一
有自己承受。
没有人能够体会到曹颙的伤心与自责,想起与宁春地初次相遇。想起这几年的点滴相处,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惊闻噩耗,真是惊闻噩耗!
就在半个时辰前,曹颙正暗暗盘算七日时间,想着一步步的安排,看看哪里最容易出纰漏。哪里需要格外注意。小厮来报,京城来了送信之人,自称是完颜府大爷派来的。
完颜府大爷,除了永庆。还有哪个?曹颙忙叫带上来。
待见到那人胡子拉碴,满面风尘时,似乎站也站不稳当时,曹颙唬了一跳,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来人是永庆身边的长随七斤,与曹颙也是常见地。当即打了千礼,随后才打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七斤是三月十四打京城出来的。四天内赶了一千余里路,每日只歇一两个时辰,也难怪他乏成这样。
曹颙指了指椅子,叫他坐下,一边拆信。一边道:〃赶得这么急,可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七斤闻言,没有入座。
而是〃扑通〃一声跪在曹颙面前,道:〃小的求曹爷帮帮我家大爷,我家大爷……我家大爷要被老爷逼死了!〃
吉哈逼死永庆,就算父子不合,也不必如此,这是什么与什么?曹颙也顾不上叫七斤了,一目三行,想要先看看信上内容。
这是永庆亲笔所书,宁春与其父亲兄弟,因被人揭发,三月初五入刑部大牢,三月初七父子四人〃畏罪自尽〃,三月初八宁春妻子钮祜禄氏自尽殉夫。
曹颙越看身上越冷,这到底是怎回事?永庆之事,怎地扯到宁春身上?什么罪名,能够使得宁春家父子兄弟,一家几个男丁都入狱?
怔了好一会儿,曹颙才开口问道:〃你跟在你们爷身边,对宁爷地事也能晓得些,可知……可知他家到底被'揭发'出什么,是什么'罪名'入的狱?这举报之人又是哪个?〃
六斤回道:〃小的也晓得些,这举报之人是个候补道,原是两淮盐运司副使,做过宁爷阿玛的同僚。揭发的是宁爷阿玛自打康熙三十九年到江南任上后,曾侵吞盐款,并且出资助人刊印发行'大逆不道'的书籍!〃
〃贪墨〃与〃大逆不道〃两顶帽子下来,这是要致宁春家于死地啊!月初能让康熙震怒地刊印书籍,除了《南山集》还有什么?宁春家是旗人,连旗人都参合进去,怎不使得康熙震怒?然,不过是幌子,若真是实情,也不会有后边的所谓〃自尽〃了。
曹颙摆摆手,叫六斤起来。他微微地眯了眯眼,心里紧成一团,恨不得立时飞回京城,去将宁春之事查询个清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然而,看到书案上自己刚写好地手书,想起脑子里那小姑娘一家的哭声,他又慢慢冷静下来,询问永庆之事。
记得宁春救命之恩的,不单曹颙一个,还有永庆。论起三人的交情,就算是没有所谓的〃救命之恩〃,他也无法为宁春之事束手旁观。
宁家父子入狱三日,永庆始终在四处走动查询,想着为他们家洗罪。结果,被人告到他阿玛万吉哈前。
吉哈刚升了都统,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见长子去参合这些不要命地事,便狠狠地训斥了一番,直接在衙门里替他告了病假,将他禁足在府。
几日之后,永庆寻了机会出府,听到得尽是噩耗。永庆去寻了几位平日说得上话的爷,却都是被拒之门外。这期间,又有人通过各种渠道,对永庆进行威胁恐吓。
原本他还没有任何头绪,这意外的反常使得他仔细起来,顺着蛛丝马迹,知道宁春家地事并非那样简单,六部九卿少不得有人在布局筹划,否则也不会使得宁家短短几日之内就家破人亡,再没有翻身余地。
为了给宁春家讨个说法,永庆这耿直汉子,实也没什么好主意,便去督察院敲了〃闻登鼓〃,叩上告,为宁春家申冤。
钮祜禄氏身披红衣吞金殉夫之事,在京城早传扬开来,毕竟宁春家的事情过于离奇,引发百姓各种各样的流言。
永庆的叩,使得流言越发升级。宁春家是冤屈的,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一点。不过,各种流言的版本实在离奇了些。就连钮祜禄氏红衣殉葬,也使得大家猜测纷纷。甚至连恶男霸民女这样的版本都出来了,道是有王公显贵,看上这位少奶奶,才使法子谋害了她的丈夫与公公,目的是想要逼她改嫁;不想这少奶奶贞烈,宁死不从,随丈夫共赴黄泉了。
叩虽然能够直达天听,但是哪里是那么好告的?按照律法,不管军民与否,冤情如何,这叩之人要流千里的。
〃爷叩前,就将信给小的,让小的送到山东曹爷这里,说要曹爷心里有个数。小的不放心爷,就在京城多流了半日,没想到爷去了督察院衙门后,老爷那边就召族人,当日将大爷在族谱上除名,还向步军衙门递了状子,要告大爷'忤逆'之罪!〃六斤说到这里,又给曹颙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求道:〃曹爷,除了宁爷,爷与曹爷最是交好!小的求您了,就救救我家爷吧!〃
第八卷 青云路 第二百二十章 七日(中)
照《大清律》,忤逆罪若是落实,那就是斩立决。手机醉露网吓住了,怕这案子查起来,影响到家族前程,直接先给儿子落实个死罪,也省得查来查去的牵扯出太多人。
曹颙见七斤虽然急切,但是面上并无悲戚之色,问道:〃可是状子又撤了?〃
七斤点点头:〃大小姐得了信,从简王府回来,不知怎地说动了夫人,两人去步军衙门劝老爷撤下诉状。不过,老爷也说了全当没这个儿子,告病在家,闭门谢客了!〃
京城,勇武伯爵府。
内院正房,不时地传来〃哎呦〃、〃哎呦〃的呻吟声,万吉哈确是病了。他闭着眼睛,用手扶着头,半躺在炕边,不停地呻吟着。
福惠郡主站在地上,唤人送来一个烛台,就着烛火烤了两小块膏药,给万吉哈贴在太阳穴,又用手轻轻按了按。
贴了好一会儿,万吉哈才觉得疼痛稍减,坐起身来,慢慢地睁开眼睛,看面色憔悴的福惠郡主,重重地叹了口气。
福惠郡主想起关在督察院大牢的长子,鼻子一酸,坐在炕边,落起泪来。
吉哈见了,心中烦躁,不耐烦地说道:〃哭什么,不是说全当没有这个逆子吗?你向来对他不喜,如今可不是正如了愿!〃
福惠郡主立时站起,瞪着丈夫,尖声道:〃你这是什么话?就算永庆自小不在我身边,我们娘俩疏远些,但也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你这做阿玛的狠心,为了荣华富贵。不认就是了,何苦非要逼他到死地?若不是永佳正巧赶上,我还被蒙在鼓里!〃
吉哈只觉得〃嗡嗡嗡〃的,脑仁疼得更厉害,太阳穴突突只跳,忙复又躺下。用袖子蒙住眼睛,瞧也不瞧福惠郡主,又〃哎呦〃、〃哎〃地呻吟开来。
福惠郡主心里着恼,使劲跺跺脚。掀了帘子出去了。站到廊下,她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心里后悔万分。
因永庆自幼跟着祖父、祖母身边,后来虽然回到福惠郡主身边,母子两个却始终很陌生,又都是性子高傲之人。相处得很不谐。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但是福惠郡主却是一直疼次子多于长子。对长子诸多要求也略显刻薄。这样地后果,是永庆与母亲的关系越发客气疏远。手机醉露网
若是不是这般,永庆怎么会自作主张去叩,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父母也是指望不上的。
福惠郡主正难受呢。就见永胜打外头回来,脸色很是难看。她忙迎了上去,问道:〃你二叔那边怎么说。可是答应去求十四爷了?〃
福惠郡主口中所说的〃二叔〃,就是万吉哈的弟弟罗察,原任工部侍郎,丁忧起复后为礼部侍郎。他地长女是十四阿哥的嫡福晋,所以福惠郡主才会这样问。
娘俩个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进了上房西侧间坐下。永胜想要去看看父亲,福惠郡主往东屋那边看了一眼,只说是睡着了。
提到二叔,永胜脸色带出几分气愤来:〃二叔说了,既然阿玛已经将大哥除了族名,那他自然不好违逆兄长的意思,为大哥张罗!还说让咱们也省省,不要再折腾,免得累及阿玛,丢了祖上的爵位!〃
福惠郡主咬了咬牙,恨恨道:〃这些年来,咱们什么时候求过二房,偏生这个时候袖手旁观!不是选秀时,舔着脸来求咱们地时候了!〃
永胜见母亲短短数日就老了不少,眼睛都洼陷进去,心里不是滋味,便开口安慰道:〃额娘不必过于忧心,若是查实了大哥不是诬告,不过是流刑,明年又是万岁爷六十万寿,指定有大赦的!〃
福惠郡主听了,眼泪又出来,道:〃额娘是怕啊,若是盛京还好说,若是宁古塔的话,山野之地,虎狼纵横,这些年流到那里的又有几个能够挨到回来之时的?〃
永胜忙又道:〃额娘这是为何?就算二叔不松口,难道儿子就不能直接托人寻十四爷来?还有妹妹那边,简王爷虽然素日与咱家往来少些,但大哥毕竟是他的大舅哥,怎会袖手旁观?就是平王府那边,看在大哥与曹家地交情上,也能够去求一求的!国法如山,免流不容易,走动走动判到盛京应不是难事!〃
福惠郡主听儿子说得轻松,不禁生出希望,忙胡乱擦了泪问道:〃真地?〃
永胜哪里敢露出什么,硬生挤出几分笑,摆上信心十足的模样,点点头:〃自然如此!额娘连儿子都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