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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十六阿哥就安置在书房中。
现下。他虽然趴在软榻上,但是面如寒霜。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七月,道:〃当初到底是什么情形,给爷再仔细说一遍。若敢有一个字假话。小心你的贱命!〃
七月跪在地上,只觉得嘴里发苦,眼泪已经出来,忙磕头道:〃主子,奴婢对天发誓,所言句句是实。二爷走后,福晋主子就动了胎气。传太医前,福晋主子就吩咐了奴婢们慎言,不要让旁人扯到二爷身上,省的疏远了母子情分,使得主子难做,让外人看了笑话!〃
这后头几句,却是合着十六福晋平素的性子。
况且。七月并不是十六福晋的陪嫁,而是宫女。这些年来也算懂事尽心,没道理搬弄是非。
十六阿哥摆摆手,打发七月出去,沉思片刻,对赵丰道:〃弘普素来乖巧孝顺。没人撺掇,断不会如此行事。去传我的话,段氏、金氏照看小主子不尽心,打三十板撵了;二阿哥身边侍候的宫女、太监,都关了,随后发到内务府处置。〃
段氏、金氏是弘普的乳母,现在照看弘普起居。
赵丰听了。心下一颤,不说旁的,就是二阿哥身边侍候的小太监多保,是他亲自带了多年,管他叫〃师傅〃
如今十六阿哥这一清理,多保在这宫里就再无前途可言。被主子驱逐的下人,哪能得了好去?
〃爷,一下子处置这些人,动静大,还不知会引出什么难听的。要不先私下审审,看看是哪个黑心奴才,也好揪出来给福晋主子出出气?〃赵丰斟酌着小声说道。
〃不必。随别人怎么说,干爷底事?〃十六阿哥摆摆手,道。
心中虽恼,但是一边是嫡妻,一边是素来疼爱的长子,十六阿哥沉声道:〃也好让弘普长长记性,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
前门外。德兴胡同,尚书府。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奉了康熙口谕,探病出来,赵申乔的儿孙们,亲自送出大门。
四阿哥转过头,又仔细吩咐了几句。才同十三阿哥一起上桥。
众人跪送。心中都松了口气。之前,他们兄长与大伯原太原知府赵凤诏弄出的贪墨案,朝廷追缴贪墨的银两,将赵府上下都清空了。
如今。老父病重,都是典当官服朝珠什么的,才得以抓药。
要是再追缴下去,他们这些人,就是连同家眷都官卖为奴,也未必能偿还干净〃
第十二卷 奉天运 第八百八十二章 祭酒
康熙的恩典,不仅没有延缓赵申乔的生机,反而使的他憾事。
熬了没两日,他就已显油尽灯枯之相。
回光返照之时。看着跪了一地的子孙,赵申乔不禁老泪纵横,半晌方道:〃遗祸子孙,我之过也。我去之后,尔等回乡守孝,恪守中庸,耕读传家,凡我子孙,三代之内,不得出仕〃
官宦人家子弟。谁不想谋个科举晋身?赵申乔的儿孙们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小不知该如何应承。
赵申乔见众人不说话,不由大怒,喝道:〃逆子逆孙,刀斧加身,方知畏矣?〃
众人不敢担〃违逆〃之名,忙叩头应是。
赵申乔眼前浮起儿子凤诏的身影,凤诏之祸不在贪,而在官宦门第、巡抚长子,心无畏惧。
想到这里小他又望向次子赵熊诏。
这个儿子小是康熙四十八年的状元,有治世之才,却是受父兄之累,在翰林院挂个闲职。
〃我儿勿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申乔沉声道。
赵熊诏膝行几步到床前,已是哽咽出声,道:〃儿定尊父命,远离朝堂。安心做田舍翁。还盼父亲体恤儿的孝心,早已康健,长命百岁〃
他已经五十多岁。因受兄长贪墨案牵连,费心劳神。变卖家产以对朝廷追缴;这些日子。又侍疾在床边,寝食难安,如今瘦骨鳞峭,叫人不忍相看。
赵申乔心中一痛。已是嘎巴嘴说不出话,一口气没上来,身子已经歪了过去,,
尚书府内外,在一片哭声中,变成素白,
因为赵申乔是黄昏时没的。曹颙在庄子那头,得了消息时,已经是次日下午。
官场上的应酬。其他人家的,曹颙不用亲自露面,派个管家去就行了;这赵申乔却是他丁忧前的上峰,又是他父亲生前故交,于情于理,他都要露面。
赵家近况,在官场中并不是秘密。自赵凤诏定罪后,太原官衙与常州赵家老宅,都被抄了个干净。
饶是如此这般。也没有将赵凤诏〃贪墨〃的那三十万两银钱补请,这两年还在追缴中。
如今虽说康熙有恩典。不用再追缴,但是赵家这一大家子马上办完丧事。就要扶灵回乡。生计也是问题。
出仕多年,曹颙在官场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地方督抚也好,六部尚书也罢,其中观感最复杂的就是这赵申乔。
直到赵家老宅被抄。赵申乔古稀之年,还忍着康熙时不时的申斥,兢兢业业时,曹颙心中只剩敬佩。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赵申乔在淅江任巡抚小十年,在户部做堂官七、八年,这两处一处是天下富庶之地。一处是六部中最肥的衙门。
赵申乔不用伸手。锦上添花的人,大有人在,但凡有一分私心,有个三、五十万的家底,并不是稀罕。
然后。就算为督抚堂官十多年,儿子背负〃贪墨〃恶名,赵家也没有抄出几万两银钱。
就连曹颙,不缺银钱,出仕之后,也不过是随波逐流。不愿挡了别人的路,平白添怨尤。
赵申乔,真风骨。
曹颙除了使人预备相关奠仪,另外预备了百两金子,在〃接三〃这日,早早地离了庄子进城,亲往尚书府拜祭。
官场上,最不乏的就是〃人走茶凉〃四字。
不过,因为赵申乔还有状元出身的翰林儿子在,所以大家多少还留有三分余地。即便不前来致祭的,也多使人送了奠仪过来。
尚书府前,停了不少车马。不算冷清。
只是以赵申乔的身份来说,来客的品级都低了些,多是赵熊诏翰林院的同僚,与户部的司官们。
曹颙这个和硕额驸一来,竟成了吊客中品级身份最高之人。
不少户部司官。认识曹颙的,少不得近前请安见过。曹颙皆拱手回礼,随着赵熊诏先到灵前祭拜。
赵熊诏心中也忐忑。这个和硕额驸平素与自家也不过是面上的交情,今日〃接三〃他就来吊祭,甚是给赵家面子,却不知所为何来。
实不是他妄自揣测人心,而是被兄长的遭遇吓破了胆子。
能出面告首他兄长贪墨,还能举出〃铁证〃的,岂能是陌生人?
在官场上,有时候〃故交〃比〃宿敌〃更可怕。
曹颙却没有多说什么,在灵前祭拜完,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起身想要离去。
这期间,他看到前来吊祭的顾纳。
顾纳是赵熊诏的同年,两人也算是忘年交。见到曹颙那刻,他只是躬身致礼,没有多说什么。
曹颙也没有多话。毕竟在外人眼中,顾纳不顾曹家养育之恩,弹劾曹家的姑爷孙珏,与曹家〃交恶〃
熟面孔,还有在户部为郎中的李卫。他素来热心,见赵家下人手,子弟人手不足。就跟着做些杂事。
曹颙见状,眼中添了柔和。
就算官场是染缸。出来的人也不都是黑心的。李卫的发迹,凭借得绝对不是运气。
虽说按照学识来说。大字都写不好的李卫比不得那些孔孟弟子,但是论起人品,他强过那些人太多。
没等曹颙离去,官祭到了。
这是天子遣祭。众人皆跟着赵家子弟跪迎。
奉旨来祭奠茶酒的,是内大臣辅国公振衡与刑部左侍郎张廷玉,还有侍卫十人。
赵申乔的溢号也下来。溢〃恭毅〃这只能算是中上,文臣溢号向来带〃文〃字为美。
〃守正不移〃为恭。〃既过能改〃也为恭,赵申乔〃教子无方〃的过错,避无可避;善行不怠曰毅,温仁忠厚曰毅,能纪国善曰毅,英明有执曰毅,一个〃毅〃字,也算是赵申乔这一生的写照。
等官祭完毕,振衡他们走后,曹颙没有多留,同赵熊诏别过,告辞离去。
赵熊诏亲自送出门外。就有赵宅老管家疾步赶来,将赵熊诏请到一边,附在赵熊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赵熊诏闻言一愣,看着曹颙神悄然离去并没再回头〃曹大人还请留步!〃
曹颙转过身,静静地看着赵熊诏。
看着这平静无波的目光,赵熊诏突然生出几分不自在。他本是性格温厚之人,从不
在面前旁人还好,面对眼前这个缄默少言的年轻伯爷,赵熊诏不禁为自己的揣测羞愧不已。
身为曹家子、二等伯爵、郡王府的大额驸,远比风雨飘摇的赵家有分量的多,实不用算计赵家什么。
曹伯爷好意。在下心领。只是莫仪贵重,在下受不起,还望伯爷体恤。〃赵熊诏红了脸,带着几分恳切道。
京城里的规矩,是不好在奠仪上多给的。
权贵往来,都有故矩,在奠仪上攀比,是令人鄙薄的浅薄行为。曹颙不是不知世情的毛头小子,如何不知道这个。
他怔了一下。看了旁边的老管家一眼,对赵熊诏道:〃赵大人误会了,那百两黄金不是奠仪,是曹某提前送上的程仪。曹某在汤泉奉母守制,鲜少回城。这次就将程仪一道奉上。因怕赵大人误会,还专程使家人说之。〃
赵熊诏闻言。看了老管家一眼,见老管家点头;晓得曹颙所言不假。
他忙躬身。道:〃是在下失礼了!〃
曹颙看着他佝偻着身子,道:〃无碍,赵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请赵大人留步,曹某先行一步〃
赵熊诏仍是送出大门外,看着曹颙骑马远去。才转身回来。
老管家跟在旁边,倒是松了口气,道:〃二爷,有了这一百两金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