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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那幅心情图。我想我是有点害怕和想家,或别的什么,也许是孤独吧。慢慢地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是想念酒了。
我想念它们宛如想念某些人,我感觉自己被遗弃了,或者是我自己当初走出了某种粗暴而互相辱骂的关系,但现在突然又想回去。因为此刻的回忆使我觉得,实际上没那么粗暴。在复原院时,他们告诉我这种感觉很正常,他们说心情好后就不会这么想了,他们说这就像家人去世时的感觉一样。
我一觉醒来,暗自庆幸我没梦到更多。然而这种轻微的快感,使我意识到我这次没有喝酒,没有宿醉未醒,这是不喝酒令人愉快的一面。
我在办公室里一整天都在努力让自己进入现实,以前让我恼火的事情我现在也一笑而过;我开始练习接受现实。我开始回复打来的电话;当我被叫去为别人写文案时,我也不像以前那样大骂滚出去,而是一反常态地说没问题。
午饭时间,我和格瑞尔一起去了一家沙拉吧。我用波菜叶、生花椰菜、跟火柴一样细的南瓜条,还有一小勺低脂软干酪拌了一份沙拉。我像一个拼命在减肥的小女孩一样,柔柔弱弱地吃这些寡淡的东西。这段时间以来我减掉这么多体重,真让我觉得奇妙,我现在几乎要瘦到皮包骨了。我现在每天做一百个仰卧起坐,一星期去健身房四次。如果你是住在纽约的同性恋,你不去健身房,渐渐地你就无人问津了。
格瑞尔看到我的午饭,轻蔑地拿眼睛瞟我。她也拌了份沙拉,不过她的堆满了熏肉和奶酪。“你怎么能这样虐待自己呢?”格瑞尔似乎对自己如此善待自己很满意。实际上那是因为她又高又瘦,所以少了顾忌。不过她同时还是不满足,一直认为自己不够瘦而深深苦恼。
“没关系,很容易,”我说,“如果我能做到不喝酒,那做其他任何事都太小菜一碟了。”
我开始学着品赏不同品牌的矿泉水了。Evian太甜,Volvic口感清爽,Poland Springs也还不错,而Deer Park喝起来有塑料味。
我们把午饭打包带回格瑞尔的办公室吃。“我发现你有了个重大变化。”她说。
“比如?”我说,机械地叉起一片干波菜放到嘴里。
“比如你不那么发火。”她叉起一大块熏肉,裹了层奶酪。
“可能是我在很多方面被改造了吧,”我说,“比如不像以前喜欢火上加油了,变得淡定了,很多事情能过去就让它们过去。”这些事实也让我吃惊不已,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的思想能朝某些健康而有意义的方向发展。但为什么我又觉得怅然若失?
“你什么意思,让它们过去?”格瑞尔问。
她这么一个接一个地提问,让我觉得自己成了总理大臣,正在夸夸其谈地教诲人。“哦,我是说,我戒了酒,同时好像也戒了其他一些东西。你知道吗?就像那个蝴蝶效应。”
“蝴蝶效应?”她问。
“就是亚马逊河流域雨林里的一只蝴蝶拍了拍翅膀,就会引起空气里花粉的传播,然后会引起什么地方的一个人打喷嚏,然后就会引起一阵微风……等等等等,最后就会影响到洛杉矶的交通或其他什么事。我想不起来具体是怎么说的了。”
“哦,是的,”格瑞尔说,“几年前有个本田汽车广告好像就是那么说的。”
我对她转转眼睛:“我只是觉得我现在身上包袱少了……我也不知道……我比以前能接受其他事物了,不再愤世嫉俗。还是不要和河流对抗,老老实实地随它而行吧。”
“天哪,你真的听起来变了很多。”她拿餐巾纸轻轻擦嘴,接着她突然低头看着它。“竟然说到雨林了,”她说,“可怜的餐巾纸。”
吃完午饭后,我又一次感到心里烧起一团火焰。一团让我引以为豪的火。虽然微弱,但确实使我感觉我开始洗心革面了。用专业一点的话说,我现在正脚踩云端,飘飘然了。但是我知道脚踩云端会有一个麻烦,你会摔下来,而且摔得更重。
《深度郁闷》第三部分第五章 准备着陆(五)
下班后我径直去了“治愈地平线”参加我首次小组治疗。治疗前十五分钟和在复原院里没什么不同,因为我是新人,所以他们又过了一遍我早已知道的规则:不能打断别人的话,别人哭时不能递纸巾,要说“我认为”……我们绕房而走,进行自我介绍,谈各自的生活及断酒的时间。
十五分钟后,一个人推门而入,微妙的变化出现了。
这个人在众目睽睽下走进来,带着一种冷酷的英俊,像明星从杂志上走下来。他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幽蓝的眼睛,坚毅的鼻子和下巴,还有一对酒窝。他又有点不修边幅,头发零乱,衣衫不整;但是他的这种不修边幅看上去又像是每天花一千五百元请专人设计师刻意打造出来的。他一边走向窗户旁的一张椅子,一边为自己的迟到道歉,操着一口低沉的南卡罗莱纳州口音。“我今天过得糟极了。”他一开口说话就迅速统领了这个房间,但是似乎没有人介意他的霸道。实际上,每个人都入迷地凝视着他,我也是。他的眼睛只要一眨,房间里似乎就会颤动一下。我也感觉到这种颤动,让人震惊!
他的名字叫福思特;他又吸毒又酗酒;他不愁钱,并且总是有大把时间;他有份含糊不清的临时工作;他和一个从伦敦非法入境的酒鬼住在一起,从我收集的信息来看,他好像在竭力要把那个人赶走。“我昨天晚上真是累坏了。”他说,“我下班时已经凌晨两点了,再让我回去面对他真让我快崩溃了。所以我到了第八大道,准备弄点毒吸吸。我已经疯了,失去了控制。但是那个皮条客就在我眼皮底下被警察逮住了,那时我正要向他走过去。”福思特呼了口气,向后甩甩头。我看着他的喉结和他脖子上黑压压的一片胡茬。“我真是精疲力竭了。”
他用手指捋捋头发;他的眼神空洞,仿佛谁都没有看在眼里;他坐立不安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组协调员维恩这时问道:“有人愿意对福思特说些什么吗?”
这时我左边一个年长的人说道:“我很高兴你昨天没吸上,真的很高兴。”
福思特立刻做了个“谢谢”的口型,接着在椅子里躺得更低。
房间里陷入沉默,大家在观察他。观察英俊的人是很有趣的,一个陷入危机的英俊男人则更迷人。
“你知道,”福思特带着一种狂躁不安的腔调说,“我真想去佛罗里达群岛去划皮艇,找块地方种马铃薯,过真正的生活。我讨厌现在这种混乱疯狂的生活,我真的厌倦了。”他一边说,一边用拳头捶着大腿。
他拿眼睛快速扫视了一下房间。一会儿这儿,一会儿那儿,然后看看我,然后又看看别人,但是他最终总会意味深长地回头看看我。他盯了我很长时间,仿佛我鼻子上挂着什么似的。
“嘿,很抱歉我迟到了。你叫什么名字?”他一边说一边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向我,手伸了出来。
“奥古斯丁。”我说,我小心地将手在我的牛仔裤上擦了擦再去握他的手,我的心跳得厉害,我发现他也在发抖。
“奥古斯丁,”他重复了一遍,“奥古斯丁,真有趣的名字。介意我叫你奥吉吗?”
“不介意。”我轻笑,竭力掩饰我因为被这个男人赐了一个昵称而喜出望外的心情。
他也报我以轻笑。“很好,”他说,“欢迎到这里来。”
他坐回去,小组活动继续。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我注意到他一直在观察我。
小组结束后,众人挤进电梯,电梯里一片寂静。这是电梯的奇妙之处,仿佛它有种使人缄默的魔力。一秒钟前,大家还在小组里对陌生人大敞心扉,现在却都无话可说了。
出电梯后,大家互道再见,分道扬镳。
我往左向公园大道走,我能感觉到福思特就在我身后几步远。和我说话,和我说话,和我说话,我全身颤抖地暗暗祈祷。
但他没有。在公园大道时,他往北走去,我往南走。
我穿过十个街区回家,一路上想着这次小组活动,尤其那个叫福思特的人。我开始渴盼星期四的小组活动了,我知道这种渴盼源于福思特。
我径直去了佩里街参加了匿名酗酒者会议。今晚,发言人谈到恢复中的人们是如何热衷于寻求巨大的戏剧性效果或奇迹;我们是如何孜孜希望一杯水能魔术般地从桌子上升起来;我们是如何奇思妙想,以至于我们忽视了世界上有玻璃杯其实已经很神奇了;我们忽视了其实玻璃杯没有飘起来,飘走,才是更神奇的事。
《深度郁闷》第三部分第六章 英国人的入侵(一)
海丁从复原院打来电话,要求对方付费的,我接了。
“我明天要走了。”他用我念念不忘的轻快的英国口音告诉我。
“真的?你要去哪,做什么?”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哦,我其实没地方可去,除非回伦敦;但是我还不想回去,所以我想……”他声音低下去,“我想,我能不能先到你那儿住一阵子,只是一阵子……”
我兴奋地打断他的话,“当然可以,我太高兴了。”
“真的?”
“真的!你马上来,我这儿肯定会成一个小复原院。”
最后我们说好他明天晚上八点到我这儿。挂断电话后,我绕公寓直走,像个疯子一样露齿而笑。我这儿不大,但肯定不比复原院的房间小。海丁可以睡在沙发上,像只宠物一样。
他可以抱着我给他买的毛绒玩具睡觉。
第二天上班时,我们得知我们进入威克森姆啤酒